臘月二十八,市中心多多超市發了年終獎。得到獎的人被其他人羨慕著。

　為了迎接新年，陸林希提議在飯店開一桌年夜飯，算是給所有東的福利。

　過年期間,別的商鋪都關門回家,只有多多超市照常營業。

　家里了年輕人,這年過得就不熱鬧。所以陸林希提議一起過年，很快得到大家一致贊同。

　廚師也沒有放假回家,因為飯店還開辟了年夜飯定制服務。

　整個T市總共有三十二桌年夜飯,他們必須要堅守在最后的崗位。

　過年期間,沒有人舉行婚禮，宴會廳空著，他們選了一間最大的宴會廳。

　街坊四鄰,除了正在上班的員工,幾乎所有人都來了，擺了整整四十桌。

　吃飯前，陳會計把這邊的盈利況說了。

　國慶開業，現在二月,才過去五個月。超市總共盈利28.32萬。這筆錢聽起來是個極大的數目。但是他們總投資100萬,除去買房52萬，相當于要干滿一年回本。回報率還。如果不跟市中心超市比的話。

　不過這些人也不知道市中心賺多,所以得知這個數目,大家還是相當高興的。

　周主任雙手往下,示意大家冷靜,繼續聽他說。

　大人們就開始叱責孩子，讓他們不要說話，聽周主任講。

　周主任繼續說飯店的況。飯店這邊比超市盈利多一些。總共賺了40.4萬。

　周主任這邊問大伙，“你們是想國慶發錢,還是想用這筆錢繼續投資？標峰這邊打聽到城南和城東各有一家商場要出租。明年就開始競拍，你們想想要不要投？之前沒有投過的人家這次也可以再投。那家跟咱們這邊的賬目是分開的，互不干涉。”

　這次家屬區所有人都來了，包括沒有任何投資的王家以及周家。

　剛剛周聽說他們盈利68萬，眼睛都快羨慕紅了。這會兒看王的眼神都不對了，要不是上次攔著，自己又怎麼會錯過這麼好的賺錢機會。

　周想找王麻煩，被周爺爺攔住，“大過年的，你可別惹事。回頭大伙又對咱家有意見。馬上又要開新店了，咱們家有的是機會。”

　周家可比在座大多數人家都有錢，畢竟他們家有周華的恤金。

　周被老伴這麼一勸，只能狠狠瞪了眼王的背影。

　王小娟恰好回頭看到，趴在王耳邊嘀咕。

　王沒有回頭，只哼了哼，“我又沒有攔著，是自己嫉恨陸觀華不肯錄用兒子，關我什麼事。”

　王小娟問，“我們要不要也投啊？這個賺錢的。”

　王有些猶豫，看了眼老伴，“咱投嗎？”

　王爺爺在夜市擺攤，王小娟賣氣球，他賣丁丁糖，就是用錘子錘過之后的麥芽糖，會變，咬起來香噴噴的。雖然收不穩定，但好歹也是個進項。

　王爺爺夾著蛋羹，翹了個大拇指，意思是“味道不錯，你們也吃”。

　等兩人碗里都夾了菜，他才道，“投吧。我這邊攢了兩千。”

　這是全家所有的存款，除了他和小娟賺的，就是王天賜半年工資。

　當陳會計拿著筆過來記錄投資數額時，王爺爺報了兩千。

　王爺爺瞄了一眼，所有人又投往里投錢了，這里面投錢最多的是周家，其次就是陸觀華。

　陸觀華除了小賣部的收，還包括和姐姐合伙開的小食鋪，除了每個月還那五萬塊錢的貸款，他總共攢了兩萬塊錢。

　其他人家有的投一千，有的投兩千，最的是一百。

　陳會計也不嫌，一筆筆記錄著。

　這些數目都是額外的，三岔路口得到的分紅會直接投進來。當然如果有人不想投資，也可以跟陳會計說一聲，國慶之后分紅，到時候會把錢給他。

　不過沒人等著錢用，大家表示繼續投資。

　陳會計離開后，王夾了一塊桌瘦相間的紅燒，切方方塊塊，猶如麻將般大小，吃進里香甜松，口即化，最妙的是而不膩的口。讓人咬一口就回味無窮。

　年紀大了，就吃這口。

　等吃得肚皮滾圓，捧著肚子打嗝，忍不住想起孫子，“大過年的，你哥居然在外面跑車。這麼好的飯菜沒吃著，太可惜了。”

　王小娟也想哥哥了，看了一眼周廠長，“他們不是說年前我哥肯定能回來嗎？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王看向王爺爺，“咱們要不要問廠長啊？他應該知道天賜啥時候回來吧？”

　王爺爺搖頭，“他們兩個著開，困了就睡在駕駛室，路上都不住招待所，廠長哪里知道。”

　不止王小娟在想這事，周廠長也在和陳會計咬耳朵討論這件事。

　“臘月3號出發的，從咱們這邊到廣東總共三千里，開車三天兩夜就到了。他們怎麼會這麼晚還沒到？該不會出事了吧？”

　上次周華和陸觀華出事，就是遲遲沒接到電話。耽誤了好久，最后還是警察主聯系的廠里，他們才知道出事了。

　陳會計同樣憂心忡忡，但是他再心急，也只能打起神安自己，“興許是半道下雪，路被堵住了呢。”天氣這種事誰都說不好。

　周廠長覺得不能吧，他們這次去的是南方，那邊再冷還能有他們這邊冷？而且廣東四季如春，那地方不下雪的呀。

　“如果只是下雪，我就不擔心了。我就怕又遇上路匪。”周廠長也是經常看報紙的人，路匪現在越來越猖獗。甚至有個省的報紙上登出“打死路匪有獎”，可見路匪有多恐怖。

　如果真遇到路匪，他不擔心張責端，那人膽子小，全家就指著他掙錢，很珍惜這份工作。可發車這麼長時間，他卻一直沒聯系廠里。他總覺得出事了，“我就是擔心王天賜，那孩子年紀小，回頭再自作主張。”

　陳會計覺得不會，“他這份工作可以說是拿他爸的命換來的。他要是惹出事，廠里絕對不會留。”

　周廠長心里忐忑不安，可瞅了眼四周快樂過年的街坊四鄰，到底沒再說掃興話，“好吧。興許是我自己嚇自己。”

　除了服裝廠幾位領導提心吊膽，1994最后一天的除夕，大家吃得很滿足。

　石標峰為了能讓兒子明年考個好績，還特地弄了上百個紅包，讓大伙獎，沾沾大家的福氣。

　紅包數額不等，最高一百塊錢，最小的是一分錢。

　每個人都有獎，只是數額多。

　有些大人迷信，認為孩子手氣好，于是就讓孩子，開出來的獎有多有。本就不準。

　陳跑到陸林希旁邊，向炫耀，“小希，我開到十塊錢。運氣不錯吧？你開了多？”

　陸林希打開紅包，里面是一塊錢，也沒當一回事，將錢塞回兜里。

　陳樂了，又問唐奕暖，“你呢？”

　唐奕暖打開一瞧，里面居然是藍綠的百元。

　陳小臉立刻垮了，他們家運氣最好的就是，沒忍住過來炫耀，沒想到反被打臉，語氣酸溜溜地，“你咋到的？”

　這手氣也太好了吧？

　唐奕暖就屬于運氣棚的孩子，不僅自己到一百，幫的那封也是一百，仰起頭，得意地瞟了一眼陳，倨傲道，“運氣好而已。”

　陳被噎住，晃了晃陸林希的胳膊，委屈告狀，“小希，你看，故意氣我。”

　陸林希才不慣，“我看你活該。誰你只知道臭顯擺。”

　陳臉一紅，也是個厚臉皮的，見陸林希不給自己撐腰，就岔開話題問兩人能不能在元宵節看表演。

　唐奕暖和陸林希都來了興致，“在哪啊？”

　陳指了指外面，“就在門口。年宮舞蹈團在元宵節這天表演。我是領隊。”

　陳自小就喜歡學民族舞，再加上先天條件好，所以學的是最快的。

　陸林希和唐奕暖都答應會去看表演。

　陳故意問唐奕暖，“你不是也學了鋼琴嗎？什麼時候能上臺表演？”

　唐奕暖才學會一點皮，哪里就能上臺表演了，“我最近在準備考三級。以后有機會吧。”

　陳不懂鋼琴，也沒有多問，問陸林希，“你學的武，可以上臺表演吧？”

　“不行。”陸林希搖頭，學武只是為了強健，讓自己的有韌，這樣做作，幅度可以很大。可不想練得滿都是。所以在武上花的時間遠不不如刺繡。

　陳有些得意，可是高手。

　怕炫耀個沒完，陸林希指指后，“你媽在你呢。快過去吧。”

　陳到了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轉跑走了。

　唐奕暖和陸林希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唐奕暖跟陳相久了，也多了解的脾氣，“怎麼這麼炫耀啊？”

　陸林希猜測陳這病可能是跟媽學的。媽就特別喜歡聽別人夸獎。陸林希才不慣這個病，“以后咱們多提點，慢慢就會改了。”

　也不是不能聽人炫耀，但陳一天到晚地炫，多招人煩吶。一個年人都不了，就更不用說唐奕暖這個真正的孩子。

　唐奕暖點點頭。

　**

　大年初一這天，陸林希就被爸醒，說要回趟老家，給爺送年禮。

　去年他腳不好，沒去送。今年再不送，有點不像話。

　陸林希沒什麼意見，但是見巷子里的路都上了凍，回頭解凍，地面肯定泥濘不堪，郊區尚且如此，鄉下的道路只會更糟糕，“路這麼差，沒法騎車咋辦？”

　公車只能送到鎮上，可鎮上離村子還有好長一段路。那可咋整呢？

　陸觀華早就準備好了，遞給一雙膠鞋，“穿吧。這樣就不怕泥濘了。”

　陸林希了角，爸真是解決問題的高手。

　陸觀華裝作沒看到兒怨念的眼神，自顧自收拾東西。

　他拎了兩箱，還有五斤蛋糕，兩包糖，兩斤云片糕，四斤糕。

　“今年鎮上逢集，到時候我在鎮上買半扇豬，到時候找個板車送到村上。不會讓你走路回去的。”陸觀華見兒那小嘟起都能掛油瓶了，終于說了一句好話。

　陸林希樂了，“這還差不多。”

　知道不會好好招待自己，所以早上這段飯，陸林希吃得特別飽，還往自己書包里揣了不餅干和糖。

　了就吃。

　陸觀華瞅了一眼，也沒說什麼。

　他將東西打包，用小推車綁好。這樣下車的時候，他要以直接拎下車。

　裝好一切，陸觀華讓街坊四鄰幫忙瞅眼小賣部，夜里別再招了賊。

　大伙連連答應，“放心吧，這大白天，沒有賊敢登門。”

　他們走的時候，唐奕暖也要走親戚，來帶的人依舊是媽媽。

　唐奕暖看到，跑過來給陸林希抓了一把瓜子。

　陸家小賣部可不缺這個。唐奕暖就是想表示一下親近。

　陸林希笑笑，兩人一南一北，分別上了一輛公車。

　公車一路顛簸，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鎮上。

　這時候才十點，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

　哪怕路面相當泥濘，但也沒擋住大家趕集的熱。

　下了車，陸觀華讓兒留在原地看東西，他去買豬，順便再一輛三車。

　陸林希答應了，斜倚在電線桿上磕瓜子。

　站的地方是公車總站，沒多人，但不遠卻是人人。攤主在地上鋪兩張麻袋就將貨擺在上面供人挑選。

　還別說，這些手工花籃扎得還好看。

　陸林希站在邊上四看，但是得看東西，不能走，所以就只能觀察來趕集的行人。

　說實話，城里工廠倒閉，城里人的日子是越過越差，但是鄉下人卻是越過越好。去年在鄉下趕集賣服，還有好些人上穿打補丁的服，今年卻都是齊齊整整的。雖然款式依舊老舊，但沒有補丁就是一大進步。

　過年了，有許多家長帶著小孩一塊來趕集，又怕孩子走丟，再三叮囑孩子“不要跑，要不然被人販子拐走”云云，心得不。

　有個小孩許是被媽媽嘮叨煩了，背著父母沖姐姐做鬼臉，姐姐翻了個白眼，想隔著父母揍搞怪的弟弟。

　弟弟躲到媽媽前面，差點把媽媽絆倒，屁挨了媽媽一掌。

　“哈哈哈”陸林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還別說這孩子可的。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笑自己，他扭頭看了一眼陸林希，一張黝黑的小臉頓時得通紅，居然同手同腳走路，姐姐察覺到他的作，沒忍住笑出了聲。

　姐弟倆打打鬧鬧，很快走遠了。

　真的是純真又活潑，陸林希笑起來。

　“小希？”陸觀華離老遠就喊兒，主要怕等得太心急。

　陸林希聽到爸爸自己，尋聲看去，吃瓜子的作頓住，隨后雙眼微瞇，微微張。

　陸觀華已經走到跟前，見兒一直盯著自己后看，“怎麼了？”

　他回頭瞅了一眼，以為兒是在看自己剛買的豬，怕兒嫌他花錢，他笑著解釋，“這邊豬不貴，你家人口多……”

　話還沒說完，陸林希已經抬手打斷，示意他爸往后看，“爸，那個小孩我怎麼瞧著有點眼啊？”

　陸觀華順著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小孩被個中年男人抱在懷里。中年男人一臉憨傻，在與另一個男人談事，那孩子歪著腦袋靠在男人肩上，雙眼閉，似乎在睡覺。

　陸觀華也有點眼，確實好像在哪見過。在哪呢？

　他瘋狂翻找記憶，奈何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突然他胳膊一，只聽兒的聲音在他后小聲響起，“爸，我想起來了，那孩子是算盤。是周蘭芳的兒子。”

　陸觀華心里一，好像還真是。

　哎呀，這孩子怎麼會在那人肩上，該不會被拐了吧？

　陸觀華想抓住，但是他瘸了一條，兒又這麼小，只靠他倆肯定不行。所以他立刻招手讓幫他們拉東西的三車司機靠近。

　司機以為他讓自己搬東西，將三車停好，走過來，“這些東西是吧？”

　陸觀華搖頭，趴在司機耳邊嘀咕幾句，并且向司機保證，“我不讓你白幫，我給你一百塊錢。”

　拉一趟貨才給兩塊錢。解救一個孩子居然給一百，這麼好的事，司機哪能放過。

　他和陸觀華確認完人，接過陸觀華遞過來的五十塊押金，又把自己的三車鎖好，示意他們在這兒等著。

　司機穿過人群走到男人后，直接將孩子抱下來，指著中年男人大罵，“你個人販子！”

　中年男人被罵，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孩子被人抱走了，對方還倒打一耙，他氣得夠嗆，就要上前奪回孩子，“你一上來就搶我的孩子，你還說我是人販子。你是誰啊？”

　跟中年男人講話的男人和中年男人是老鄉，見司機上來就抱孩子，也跟著喊人，“你誰啊？你才是人販子吧？”

　雙方很快吵起來。

　陸觀華和陸林希已經趕了過來，將算盤抱在后。

　陸觀華上前理論，陸林希拍算盤的肩，這該不會是被下什麼藥了吧？

　沒想到，算盤聽到靜很快醒來，原來他剛剛是睡著了，迷迷糊糊睜眼醒來，還有些懵懂。

　他顯然已經不記得陸林希了，又是認生的年紀，見到陌生的小姐姐抱著自己，想掙的懷抱，小手指著那中年男人不停“爸爸”。

　中年男人聽到算盤自己，想沖過來抱孩子。陸觀華本不讓。

　陸林希攔腰將算盤抱回來，問他，“你媽媽呢？”

　小孩不掙扎了，“我媽媽在家里。”

　陸林希嚴重懷疑周蘭芳可能改嫁了。可瞅了眼中年男人的臉，長得這麼老氣，還磕磣，周蘭芳年輕又多金，會愿意嫁給這樣的鄉下漢子？

　這邊還在懷疑，陸觀華這邊卻已經打起來了。

　雙方都覺得對方才是人販子，司機解釋不清，陸觀華解釋一遍，誰知對方打得更兇了。

　人群里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警察來了！”

　所有人不敢再打，紛紛圍向驚詫，讓對方評評理。

　中年男人氣得臉紅脖子，“我就在站在這兒，他突然把我孩子抱走，說我是人販子。”

　司機指著陸觀華，弱弱解釋，“我……我是他指使，他說你是人販子。我是無辜的。”

　陸觀華義正言辭道，“我認識這孩子的母親。他父親早就死了，沒有父親。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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