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張。”

　紅發男人一手持劍, 一手舉起，擎著胳膊上巨大的紫毒蝎。

　他語調又輕又慢，然而僅僅是站在那里, 就給人強烈的危機。

　“自我介紹一下。”

　紅發男人微微揚起角, “我是邵雨霏，極夜星航公司——南河三號的船長。”

　蘇璇聽得一頭霧水。

　遲了一秒，忽然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

　剛剛這家伙說自己救了他的仇人。

　在暗星當雇傭兵這段時間，蘇璇確實幫過不人, 當然是有償的那種，要麼幫著討債, 要麼幫著毆打跟蹤狂擾狂等等。

　之所以稱為“幫”，那是因為確實在給他們解決困難。

　而且偶爾也無償救人, 譬如曾經和某個路人一起被搶劫, 干翻了搶劫犯，然后路人千恩萬謝。

　然而，紅發男人口中的仇人, 恐怕不會是暗星的路人甲。

　韓豫。

　蘇璇立刻想到了這個答案。

　蘇璇：“很高興認識你？”

　邵雨霏瞇起眼睛，“是嗎？你看上去不太高興, 而且你還用了問句？”

　蘇璇嘆了口氣, “平心而論，你很帥, 所以我真的很高興遇到你, 但是你剛剛說的話，還有你襲我, 又讓人覺得我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 而且我覺得你可能認錯人——”

　“沒。”

　邵雨霏打斷了, “布朗小姐, 或者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名字，我很清楚你是誰，從哪來，做了什麼。”

　對方知道在荒星的份。

　這樣的話，蘇璇覺得否認前兩個問題也沒意義了，“我做了什麼？”

　“你做的其他事和我無關，但你救了這個人。”

　邵雨霏點了點腦。

　空中浮現出一個全息投影。

　韓豫的大頭照。

　蘇璇：“……”

　那個照片看上去是監控攝像頭拍下的，稍微有些模糊，而且看得出韓豫本人當時狀態不太好。

　蘇璇：“這個人怎麼了。”

　邵雨霏怪異地看了一眼，“咱們坦誠一點好嗎，雇傭兵小姐，你因為這個賤人被掛了暗網懸賞，還因為他背井離鄉，嗯，考慮到那是荒星，所以這可能不算什麼損失。”

　蘇璇面無表地看著他，“這個人，我只知道他什麼，他從哪來到哪去要做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我一概不知道。”

　邵雨霏將信將疑地看著。

　蘇璇：“所以如果他是你的仇人，或者你們倆有什麼恩怨仇，你盡管去找他，找我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

　現在縱然不是筋疲力盡的狀態，也不太樂觀。

　陳禹的能力消耗頗大，如今的力僅存三四，不再適合和對方打一架了。

　雖然這家伙的能力看上去很不錯。

　然而再好的能力也沒有保命重要。

　“我有點好奇。”

　邵雨霏將長劍支在地上，歪斜著子，有些散漫地看著，“像你這樣有些本事的人，為什麼會甘于在荒星撿垃圾？”

　他顯然不相信蘇璇在區區幾個月里能將實力提升到這種程度。

　蘇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主要是不知道對記方到底清楚多關于自己的事。

　不過邵雨霏并沒有一直等回答，“我船上現在空出幾個位置，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來當我的船員。”

　這次到蘇璇好奇了。

　蘇璇：“你剛剛說你是星航公司的——你是客船的船長嗎？”

　通常來說，星航公司的船以客運飛船居多，就是載著乘客在不同的星球間航行，有時長途還會越星域。

　這些飛船有各種型號，小到載客量幾百人，大到數萬人，有些飛船甚至像是一座小型城市。

　“不，是運輸船。”

　邵雨霏晃了晃舉著毒蝎的手臂，“更容易被星盜打劫。”

　或者遇到韓豫那種人。

　蘇璇大概猜到他們有什麼恩怨了。

　韓豫手上那些髓石，多半是從邵雨霏的運輸船里搶來的。

　不過，邵雨霏是星航公司的員工，所以他很可能只是給人搬運，那些髓石并不屬于他。

　然而東西在他的船里丟掉的，他說不定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許多流或是航運公司都有保價賠償等業務，然而要誰承擔——就看公司如何要求的了。

　蘇璇：“韓豫和你有什麼仇？他是星盜？”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星盜。”

　邵雨霏看了一眼，“當我去空間站買燃油的時候，他帶著人潛我的船，殺了我的船員，拿走了一批貨。”

　蘇璇：“聽上去像是星盜的做派。”

　也不清楚韓豫究竟是干什麼的，不過他確實有幾個手下，理論上講，倒也能做星盜的工作。

　等等。

　說不定還真是星盜？！

　但他本人沒有變能力，似乎還是在讀大學生，當星盜可是很容易被通緝的吧？

　“我本來已經將他重傷，想親眼看著他死，但還要追回那批貨，就去追他的手下了。”

　他停了停，“姓韓的騙了我，我找了半個月，都沒找到。”

　蘇璇聽明白了。

　他們雙方肯定在太空里發生了戰斗，韓豫被打得瀕死后飛船向荒星墜毀，按理說邵雨霏應該追到荒星補刀。

　但是，韓豫肯定給了他某些錯誤的線索，邵雨霏以為那批髓石被韓豫給某個手下，而那個手下已經逃跑了。

　邵雨霏急著去拿髓石就直接離開了。

　這才有了原著開篇的那一幕，讓韓豫有時間被搶救然后自愈。

　最倒霉的是，邵雨霏還沒找到髓石，髓石依然在韓豫手里，可謂是人財兩空。

　“就很離譜。”

　紅發男人氣憤地說，“我忙了幾單生意，現在休假才知道他沒死，只隔幾個月就生龍活虎地出現在暗星，投效了斯通家族。”

　蘇璇也能確定先前和秦梟的分析都是對的了。

　“——用從我手里劫走的貨。”

　邵雨霏扯了扯角，臉上的毒蝎刺青越來越亮，襯得神有些猙獰。

　“你知道因為丟了那些東西，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

　“等等。”

　蘇璇抬起手，“韓豫從你飛船里搶了一批貨，然后他逃走了，你一記直在追他，結果直到你把他打殘，你都沒找到那批貨？”

　邵雨霏默不作聲地看著，臉上似乎有云籠罩。

　蘇璇猜測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所以髓石究竟被藏在什麼地方了？

　蘇璇：“我發誓我沒在他上看到任何能被稱為貨的東西，就是幾把槍而已，所以無論他搶了什麼，你別覺得我是他窩藏貨的同伙。”

　這事可沒沾到一點好，還惹來暗網懸賞，所以絕對不會背這個鍋！

　邵雨霏：“你知道他從我手里搶了什麼嗎？”

　蘇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你剛剛說用那批貨去投效斯通家族，我們這都流傳雇傭兵協會在收購髓石，也有傳言協會背后是斯通家族，那我猜是髓石？”

　面前的雇傭兵顯然不算是雛兒，能知道這些很正常，邵雨霏并不意外。

　“你知道他的能力嗎？”

　蘇璇哼了一聲，“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我曾經問過他，但他拒絕告訴我，他覺得我太弱了，似乎不屑于和我談起這些。”

　“嗯？”

　紅發男人的眼神再次奇怪起來，“他說你弱？”

　他嗤笑一聲，“那他真是太眼高手低了——他可不比你強多。”

　這位可是險些讓韓豫一命嗚呼的人，說這話倒也有些權威，蘇璇聽得很開心。

　“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能力。”

　邵雨霏咬著牙說道，“因為他和我手時，一直堅持近搏，只是有幾次用了短距離瞬移，讓我以為那就是極限了。”

　蘇璇愣了一下。

　還真不知道韓豫的特殊能力是什麼，現在看來是短距離瞬移嗎？

　等等。

　看邵雨霏上的毒霧也知道，和這種人戰斗，搏不是好的選擇。

　所以韓豫為什麼選擇近戰？

　一定有原因。

　再聯想到前面，邵雨霏并不知道韓豫將髓石藏到了哪去，甚至還被誤導——

　“儲空間？！”

　“我猜還有其他的空間類能力。”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因為有很多種能力都可以被歸類為空間類，所以它也是一個比較大的能力分類。

　從能力者本的瞬間移、控制某個或者多個進行位置換，再到扭曲甚至撕裂空間——

　以及各類小說影視作品中最常見的，儲空間。

　“他一直把髓石帶在上。”

　他們再次異口同聲地說。

　絕了。

　蘇璇想通這件事后，第一反應就是想要這種能力。

　然而仔細想想，這未必能輕松復制過來，或許對能要求很高。

　蘇璇：“他故意誤導你，讓你認為他將髓石給手下，手下逃跑藏到了某個地方——而且韓豫不在你面前多用空間能力，就是怕你聯想到真相。”

　邵雨霏顯然也徹底想明白了，臉看上去非常糟糕。

　半晌，他抬眼看了過來，有些惻惻地磨牙道：“你救了他。”

　蘇璇：“？”

　蘇璇：“就算我沒救他，又有什麼區別？”

　在論壇里看過空間類能力的描述，也大概能猜到若是韓豫死了會怎樣。

　蘇璇：“他如果死在垃圾堆里，他的儲空間和空間里的髓石，多半會一起灰飛煙滅，你記還是啥也沒有啊。”

　怪我咯。

　邵雨霏：“……”

　邵雨霏好像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磨牙：“我知道，但如果他死了，我的心還能愉快一點。”

　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劍拔弩張。

　“……算了。”

　片刻，紅發男人有些無趣地扭過頭，“你不算弱，和你打架應該還有些樂趣，但傷了，現在殺你就沒意思了。”

　蘇璇：“所以我可以走了？”

　邵雨霏微微頷首，用手中的劍指了指中城區的方向，“希下次見到你，你不是這副樣子了。”

　說完，他整個人化為一團紫的霧氣，挾裹著腥風沖天而起，轉瞬間消失在重重疊疊的高樓影間。

　蘇璇看著他遠去的方向，心復雜。

　“……”

　這麼酷炫的招式！

　這人居然還覺得自己不算弱嗎？！他的標準是不是有點低了？

　然后平安無事回到了公寓，整理了一下思緒，先開始琢磨陳禹說的話。

　蘇承語派了一個二級異能者來殺自己。

　在異能作用下，陳禹不可能說謊，但這話也未必是真的。

　假如陳禹本人被騙了，比如派來的人是四級，然而蘇玉只告訴是他二級，那他也只能給出這種答案。

　暫且不提這種可能。

　二級異能者。

　這意味著什麼？

　有或者沒有特殊能力暫且不提——能通過二級測評的，素質必然已經達到另一個層次了。

　遠遠高于自己。

　蘇璇停在訓練室的力量測試機前，看了看指定的打擊區域，抬手一拳撞了過去。

　屏幕里數字瘋狂上漲，最終停留在了三位數。

　150。

　蘇璇：“……”

　這樣不行。

　早在第一次進雇傭兵協會之后，就知道二級異能者的力量測試結果必須超過500。

　而且500是下限。

　所以一個人是二級異能者的話，力量數值是500起步，真要說的話5000都有可能。

　更何況力量只是十多項測試里的一個項目。

　其他的項目，無論是哪一項，都沒法達到二級的標準。

　從一級到二級本來就非常艱難，如果區區幾個月就能達，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放棄，直接轉升去開發異能了。

　對于許多人來說，一級升三級的時間都要短一些，甚至過程也沒有升二級那麼艱辛。

　除了鍛煉本的痛苦之外，還有另一個問題。

　——在提升素質的前期，幾乎每一次鍛煉都會有效，然而這種效果隨著能強化越來越弱。

　拿力量來舉例，從50提升到100的難度，遠遠小于從100提升到150的難度，而從100提升到150的難度，又遠遠小于從150到200。

　以此類推。

　越是往上越是困難且緩慢。

　到了后面，付出十倍的努力，都不一定有前期一半的效。

　蘇璇早就在論壇上看到過類似的說法。

　記而且到了現在的程度，自己都能覺到其中的變化了。

　剛剛那一拳150并非全力，但即使用盡全力，也就再多那麼十幾二十個數字而已。

　若是直接開發特殊能力，或許也要苦罪，但過程可能沒那麼久，而且見效也非常直接。

　尤其像是元素類異能，有就是有，一目了然。

　哪怕你只能發電一秒鐘，那也是三級了。

　總而言之，如果蘇家家主真派了一個二級異能者來殺自己，那會是非常麻煩的事。

　如今得到了陳禹的能力，可以削弱對手。

　但那也要建立在三個問題都被回應的基礎上。

　就算異能可以起效，又能將對手削弱到什麼程度？

　陳禹也遠不到二級異能者的水平，但被削了還是比強。

　輸掉完全是因為并不擅長應對利——畢竟他并非殺手之流，就算過訓練，格斗也未必是強項。

　若是被派來殺人的家伙，恐怕沒那麼容易被解決掉。

　蘇璇有些頭禿地坐在窗邊，著外面燈紅酒綠的城市街景，猜想著殺手是否躲在某個地方，正在窺伺自己。

　陳禹將他和蘇玉的對話和盤托出，但他知道的也有限，顯然蘇玉并不會都告訴他。

　已知信息，殺手至是二級異能者，而且陳禹比殺手率先抵達。

　殺手可能還在做某些準備工作，無論是收集報，還是制定計劃，亦或者是尋找更多的異能者來對付自己——

　殺手出現得越晚，可能越是難以對付。

　不過，殺手并不清楚真正的能力，如果按照打雷系異能者的方式來殺，說不定反過來可以利用這個。

　據陳禹所說，蘇家家主花重金請人調查自己，甚至可能還買通了一些專門收集報的人。

　這個重金大概遠遠高于暗網懸賞的五十萬。

　一些報販子用異能收集信息，各種手段防不勝防，如何作先不管，但蘇家那邊似乎也知道自己有雷電能力了。

　蘇璇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直至訓練結束沉沉睡去，夢里都是被殺手襲。

　夢的后半段，和殺手打了許久打得遍鱗傷，某個紅發男人跳出來，失地說我高估你了，然后一劍將捅死。

　蘇璇被噩夢驚醒坐起來罵街，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蘇承語到底派了什麼人來殺我？還不如直接出現在這里，然后我們打一場，到時候生死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