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回來沖著褚翌點了點頭。

褚翌目無表，又轉進了室。

父親這幾日蒼老的厲害，昏睡之前還笑著跟他說東蕃賊心不死，又道自己果然老了，讓他跟林家好好相，別再別著一勁。

林家是一窩什麼樣的東西，他今日就好好瞧瞧清楚，看林家配不配的上父親這份心。

林先生來的步履匆匆，聽到通傳，褚翌出來，朝他行了一禮：“先生怎麼過來了？”

林先生覺得褚翌在詰問自己，有點生氣：“是太爺打發人我過來的。”

褚翌方作出一副了然的樣子，而后遲疑道：“剛才我出去了，并不知此事，不過父親現下用了藥又睡了過去。”

“那我進去看一下他老人家吧。”林先生想要打探褚太尉病，抬步上了臺階，剛才他站在底下，褚翌站在上頭，總有一種矮人一頭的覺。

室窗簾閉，褚太爺臉姜黃，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林先生心里咯噔一下，剛要問太醫怎麼說，就又聽通傳說路管家到了。

前頭的幾個兄弟都到了外頭為迎接陛下做準備，路管家過來，見屋里只有褚翌幾個也沒吃驚，只是拱手行禮道：“九老爺。林先生。”

褚翌就問他什麼事。

“我來問關于明日擺酒的事。”

林先生心里已經灰了泰半，連忙擺手：“太爺這樣，擺酒吵吵鬧鬧的，沒得擾了太爺休息，不若等太爺病愈之后再做計較。”

路管家不說話，只看了褚翌。

褚翌道：“等父親醒來再說。你還有什麼事？”后頭一句是問路管家。

“無事了，只是陛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九老爺還是過去吧。”

褚翌剛要點頭，就聽林先生一聲驚：“陛下要來？看太爺？”

褚翌在袖子里頭的拳頭使勁攥了攥，才出一個笑：“陛下是微服前來，所以并不要闔府去接，先生只做不知即可。”

林先生很想在皇帝跟前臉，可是褚翌這樣一說，他也無可辯駁，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本想直接去族學的，可想起自己這位妻妹從來甚有主張，連忙跑回了院子。

他走的匆匆，也沒注意一直有人跟著他。

小李氏一聽褚太爺的境就面沉了。

“姐夫可問過了太醫怎麼說？”

林先生搖頭：“沒來得及問，路管家來了，正好問明日擺酒的事，被我推開了，褚翌倒是說要等太爺醒了再說。然后就聽說皇帝要微服過來，因是微服，所以不必都去迎接，我們假做不知。”

小李氏聽見“皇帝”二字一下子咬了站了起來。

林太太看看林先生，再看看妹子，此時方一句：“要是太爺愿意擺酒，我看就按日子擺也——”被小李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個“好”字就不敢說出口了。

“姐夫你快去打聽，陛下來了會去哪里？是了，是來探病的，肯定要去徵館，然后呢，我……”小李氏急急的，在屋里轉著圈。

一向是自詡溫雅，看不起那些急躁忙慌的，現在這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模樣，惹得林太太悄悄撇了撇。

林先生先是詫異，揚眉問：“你要見陛下，見陛下做什麼？”說完立即恍然，丟下一句：“我這就去。”轉就往外跑。

林太太拉著小李氏的手：“你這是要做什麼？你看看你現在哪里有一點閨秀的樣子。”

小李氏眉眼里著歡快明亮，立在林太太跟前：“姐姐，你想不想有自己的宅子，不是這種寄人籬下的？是很寬闊，前頭幾進后頭幾進，假山湖水花園樣樣俱全的宅子？！”

“這，這得多錢？”林太太咋舌。

小李氏就咯咯的笑了：“傻姐姐，有些好宅子，可不是錢能買到的！你先說你想不想要吧？！”

“想啊，當然想要。”

“那就跟我過來！幫我挑裳！”小李氏旋著子如燕投林般飛室，假如隨安在這里，就會發現，小李氏這旋兒可比林頌鸞當初在書房小院的旋兒還要好，要靈自然。

徵館里，梁皇先親自看了躺在病床的褚太尉。

褚家兄弟們到齊了陪站在一旁，老大就俯低子輕聲喊：“父親，陛下來看您了。”

了幾聲褚太尉依舊酣睡不止，褚翌連忙跪下請罪：“陛下恕罪，因為傷在骨里，天氣一變疼痛難忍，太醫說睡著比醒了要好些，開了些助睡的藥讓父親服用了，父親現在一天里頭倒有八、九個時辰在睡覺。”

梁皇就嘆了口氣，擺手示意一旁的太監扶起褚翌，又問了一句：“最近是你在侍疾？”

“幾位兄長上都有差事，白日里頭臣在這邊待的多，晚上是大家都在。”統一打地鋪。

梁皇從年紀最大的褚家老大看到最小的褚翌，再看站在外頭的褚家孫輩，剛要說一聲褚家人丁興旺，想起褚家老二老三都是在戰中亡故，也算是不幸，就點了頭：“你們都是孝順孩子，太尉好好休養。”率先走到徵館正廳。

褚家兄弟也出來站著陪了梁皇說話，褚鈺因為是平郡王的婿，因此得了梁皇多問幾句，諸如“你丈人跟你爹都盼著早日抱孫”之類的話。

褚鈺汗流浹背的回答完，眼角余就發現褚翌的小作不斷。

好不容易梁皇重新跟老大說上話，褚鈺立即慢慢退后，小聲問褚翌：“你在做什麼，可不許搗。”

褚翌面無表，一點也不理他。

褚鈺氣得半死，偏又不能發作——這個弟弟，他已經打不過了！都說長兄如父，可他排行老七！跟老九這兔崽子只能算七十步跟九十步的差距。

不過一盅茶的功夫，梁皇邊的太監就小聲提醒了兩回，褚家老大便帶頭恭請皇上回宮。

梁皇剛走到院門，就發現了不對勁。

不他，守門的侍衛跟后的褚家眾人也都看到了，在院門外不遠的小徑上緩緩走來一位麗人。

褚翌抬頭看了一眼遠躲躲閃閃的林先生，心里冷冷嗤笑。

小李氏上月白繡芙蓉云稠褙子，下頭是綠八寶奔兔雙喜臨門暗地織金襕，外頭五彩緙石青銀鼠披風，頭上只戴了一支白珍珠發箍，手里拿著一柄雪白的兔團扇，見了眾人先遮了臉。

可那飛天發髻下嫵多的眉眼，賽過初雪的玉臉頰，還有若桃蕊般的紅，婀娜的姿，都重重的落了眾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