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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觀華招手讓大兒過來,陸林希沒有多想，走到床前。

　“小希，你老實告訴爸爸。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媽媽有沒有跟別的男人來往？”

　陸林希搖頭,“沒有。跟巷子里的嬸子們關系不好，每到周末就喜歡帶著妹妹去學跳舞。”

　沒有哪個人會帶著兒。而且陸林芳已經八歲，一塊糖就能被人套話,想讓保守本不可能。

　陸觀華松了一口氣，可能是他想多了。

　陸林希上輩20歲之后才出國,對母親和繼父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媽媽拋棄了爸爸，但是媽媽并沒有出軌,頂多是這三個月媽媽找好了下家，這是實。不希爸爸鉆牛角尖。

　雖然妻子沒有出軌，但拋棄這個家是事實，陸觀華還是忍不住哭起來。

　都說男兒有漢不輕彈，在陸林希看來,男人也是人，為什麼不能哭。

　陸林希任他哭。自打出事后，爸爸就一直沒哭過，總是安,安妹妹，安媽媽，可是承之痛的人是他，最該難過的也是他,為什麼還要反過來讓他安們呢？

　陸林希默不作聲收拾被媽媽翻的柜子。

　這是上輩子的病，一有心事，就喜歡收拾,不拘是疊服，打掃衛生，還是洗服，洗碗等等，反正做家務能讓緒平穩，不再想東想西。

　等父倆緒都恢復平靜，陸林希燒了些熱水過來給父親。

　之前這事是吳麗敏做的，也正因為做了三個月，實在不了。一想到自己下半輩子都伺候人，迫切想要逃離。

　陸觀華接過巾，“我自己來。你出去吧。”

　陸林希也不勉強，將背的澡巾放進盆里，守在門口。

　等陸觀華洗漱完，進去。

　陸林希看著撒了一地的水，下意識看向床上的被單。

　陸觀華似乎知道所想，“被單沒事，我洗之前，把它挪到邊上了。”

　得虧是夏天，床上只鋪張床子，蓋著被單就行。要是冬天，這麼洗肯定會弄被子。

　陸林希點頭，“那你有事記得我。”

　“好。”

　陸林希洗漱完畢，到西廂房的床上睡覺。

　放下蚊帳，捉了一會兒蚊子，搖了一會兒扇才漸漸睡去。

　天邊出一點魚肚白，陸林希就醒了，洗漱過后就去做早飯。

　陸觀華正在井邊洗漱。外面傳來敲門聲。陸林希探頭往外一瞅，居然是婦主任等一干婦來了。

　陸觀華加快作，刷完牙洗完臉，陸林希拎著暖水瓶，與這些人撞在一起。

　婦主任問陸林希，“你媽呢？我今天非要罵醒不可！就沒這麼干事的。觀華有哪點對不住，居然這麼狠，說離就離了。”

　陸林希將暖水瓶放到堂屋，這才跟解釋，“昨晚就走了。”

　婦主任急得直跺腳，“跑得倒是快！這是做賊心虛呢。”

　既然人來了，也不能白來一趟。

　婦主任帶著一從婦到屋里探陸觀華。

　“觀華啊，走就走吧，你那媳婦不是個賢惠人，你在家，裝得溫似水，你不家，就指揮小希干活。那才多大點孩子啊，居然就讓孩子給洗做飯，心狠著呢。”

　陸觀華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下意識看向后的大兒。怎麼從來沒聽小希說過？

　是了，兒又怎麼可能說呢。他常年不在家，這個家不都得由著吳麗敏作主。

　“小希也八歲了，孩懂事早，你們過這幾年，等小希再大些，讓頂了你的工作，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大家七八舌安陸觀華。

　在陸觀華出事后，各家都送來了禮，不是啥值錢的東西，但都是大伙的心意。

　良言一句三冬暖，陸觀華之前還覺得生活沒了奔頭，在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安下，被傷得遍鱗傷的心重新又暖了起來。

　陸觀華再三向們道謝。

　大家也不打擾他們吃早飯，說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陸林希在床邊支了一張小桌子，然后把飯菜端過來，父倆就著這簡單的茶淡飯吃起來。

　吃完飯，陸林希收拾桌子，“爸，你別擔心，我已經八歲了，肯定能養活這個家。”

　陸觀華笑了笑，“好。”

　陸林希收拾完碗筷，又去院子里洗服。把服晾干后，跟爸爸說一聲，去小賣部買些醋。

　陸觀華也不以為意，點頭說好。

　等走后，陸觀華閑著無聊，開始翻看妻子買的雜志，他看得正神時，屋后傳來一男一談的聲音。

　“哎喲，真可憐！我早就跟他說，他不在家，有男人找上門，他被戴了綠帽子。他偏不信啊。被人幾句甜言語就哄得找不著北了。真沒出息！活該他被綠！”

　“我聽說早就搭上前窩的男人，要去深圳福呢。觀華真可憐，現在還不知道呢。”

　……

　陸林希到了醫院，找到替爸治病的醫生，詢問假肢的價錢。

　醫生看過病例，“你爸的況裝上假肢再拄拐，不影響生活，就像正常人。進口的假肢要一萬多，咱們的國產便宜，只要五千塊錢就行。”

　陸林希知道后來的假肢不用拄拐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但是1993技還遠遠達不到后來的效果。而且還這麼貴。

　問了椅的價錢后，扭頭又去菜市場買菜。

　自打出國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國，的記憶還停留在2005年，那時候比現在自然有很大差距。

　改革開放以后，全國進經濟時代，再也不存在資短缺的況。街道兩邊開始有私營小賣部，人來人往，還熱鬧。

　菜市場雖說簡陋，但每天也有各式各樣的瓜果蔬菜供應。

　現在的大米每斤七五，豬兩塊六一斤，上有媽媽給的兩塊二，連買一斤都不夠，從菜市場買了一條草魚，又買了塊豆腐，就回了家。

　這時候的菜市場還沒有理魚的服務，陸林希將魚放到盆里，添了些水，又將豆腐放到裝滿水里的碗里，這才回堂屋，打算跟爸商量買椅的事。

　誰知剛推開堂屋門，就見爸不知何時竟爬到堂屋，房梁吊著一尼龍繩，已經打了死繩，爸正用盡全力氣撐著子把自己的腦袋往那繩鎖里湊去。

　陸林希都快嚇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哪里見過人尋死。也連不急多想，三步并做兩跑到廚房抄起菜刀一刀就將尼龍繩割斷。

　陸觀華失去重力，跌坐在地。

　陸林希一把甩下菜刀，“爸！你干什麼呢！”

　陸觀華捂著脖子，大口大口著氣，他的臉也因為長時間缺養漲得通紅，咳了好半天，他才捶地痛哭，“小希，你就讓我死吧。如此奇恥大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陸林希不明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為什麼就尋死覓活，當下跪在他邊晃了晃他的肩膀，“你總該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尋死吧？誰辱你了？”

　陸觀華拍掉兒的手，捶著自己的傷，語氣哀傷地說，“我現在是個廢人，連老婆都跟人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發泄般地一通吼，整個人陷絕，“他們說的對，像我這樣的廢人就合該去死。省得浪費米糧。我死了，你也個拖累。”

　陸林希忍著氣，“爸，你死了只會仇者快親者痛。”

　這世上的人有好有壞，家屬區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是也有見不得陸家好的惡人。爸殘疾，心理也多出現問題，最容易走極端。如果再有心人挑唆，他很容易走極端。

　陸林希曾經也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那時候也想一了白了。可是還是過來了，有句老話說的對，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開扇窗。耐心安他，“爸，你覺得你對我媽好是錯的。但是我告訴你，你沒錯。丈夫對妻子好，那是天經地義。如果那些人像你一樣出了車禍，我敢保證他們的媳婦跑得比我媽還快。我媽至還留了三個月。那些人的媳婦可能連一個月都不留。”

　都是過來人，陸林希知道爸在想什麼。他覺得自己的一腔深付錯了人，他悔不當初。可是真就如此麼？不是的。

　陸林希從來不覺得爸錯了，“爸，這世上的人都想過好日子。我媽就是其中之最。誰有錢，就跟誰。只要你將來有錢，一定還會過來找你。”

　陸林希不想怨恨任何人，甚至被出國，也不再恨任何人。上輩子與母親斷絕關系二十多年，不是恨對方。母親再不好，到底也養大了，沒有待過，母親只是自己超過一切人。沒理由恨對方。

　唯一恨的就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一味順從母親，舍不得那可憐的母分，本不用那些屈辱。在恨別人之前，最該恨自己的弱和無能。

　不恨媽媽是的事，至于爸爸會不會恨媽媽，那是他的自由。或許生無可的他，有恨才能支撐他活下去吧？

　陸觀華不是沒想過這種好事。他最近就常做一個夢：他變有錢了，他將一沓一沓的鈔票甩到吳麗敏臉上，然后再大義凜然告訴，是他不要。可這樣解氣的夢，這輩子都不可能變現實。

　陸林希握住他的手，“爸，難道你就不想抓住那些斷了你一條的混混？不想將他們繩之以法？”

　陸觀華自然想的，他太想了，做夢都想，可他現在了廢人，還能抓到那些惡人嗎？

　“爸！你只是沒了一條，但是你撿回一條命，只要拄拐，你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你只是不能干力活而已。你振作起來。”陸林希笑道，“你相信我，我肯定能讓你過好日子。到時候你可以堂堂正正跟媽媽說：沒有，我們可以活得很好。”

　陸觀華看著兒稚的小板，“可你年紀這麼小就要照顧我這個拖累。我……”

　“誰說你是拖累。你是我爸爸，你養了我八年，有了你，我才有家。如果你死了，我就了孤兒。我不想去孤兒院，不想被人欺負。我想留在這條巷子，有個屬于自己的家。”陸林希這話不算安爸。

　如果了孤兒，媽肯定不會再要一個拖油瓶。的監護權就落到爺手里，那比跟媽還要慘。

　陸觀華被兒一通安，心里總算打消自殺的念頭，“是我想岔了。”

　陸林希給他拿了拐杖，重新把爸爸弄歪的桌椅板凳扶起來重新擺好。

　見陸觀華拄著拐仗一瘸一扭回房間，走過來想要攙扶他。

　“不用了，我自己來。”

　陸林希哪敢讓他單獨用拐杖，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爸，你放心，我有勁著呢。”

　現在高135，在同齡孩子里算是很正常的高，唯一比較特殊的是現在力氣特別大。一頓飯能吃三個饅頭。是妹妹兩倍的飯量，以前經常遭媽媽嫌棄。

　陸觀華到底不忍心拒絕兒好意，一只胳膊用拐杖，一只胳膊摟住。

　他不敢用力在上，陸林希卻道，“放心吧，我真沒那麼弱。”

　陸觀華這才將一半重量在這邊。

　兩人一拐一扭回了房間。

　等他重新躺到床上，陸林希重新打水給他洗臉，這才想起來問他，“是不是隔壁嚼的舌？”

　陸觀華仔細回想剛剛聽到的對話，好像是隔壁王家大爺大娘的聲音。

　陸林希怒氣沖沖，撈起一搟面杖就沖了出去，臨走的時候丟下一句話，“他們這是心想讓你死呢。太惡毒了。我找他們去！”

　陸觀華想住兒，奈何兒已經跑遠，他本不住，急得他額頭冒汗，“小希，你快回來！”

　陸林希隔著窗戶沖他喊，“爸！你放心，我不會吃虧的。”

　這個游戲男孩孩都很熱衷。幾個孩子三三兩兩湊一堆，爭相玩著這游戲。

　大人們則拿著扇互相嘮嗑。

　今兒要講的自然是陸家。

　三個月前，陸林芳的爸爸陸觀華送貨途中被一伙混混攔路搶劫，陸觀華的一條被打斷，同車的押送員周華直接被打死。陸觀華在地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被路人送到醫院。因為出現骨質、組織壞死，醫院選擇截肢才保住他一條命。

　因為他屬于工傷，廠里這邊除了負責他的醫藥費，還進行兩千塊錢補償。除此之外，他每個月還能領到20元傷殘津。

　“哎，兩千塊錢現在看著多，以后不好說啊。”

　這話是有據的。70年代蛋七分錢一個，現在兩才能買一個。價格相差三倍。

　“可不是嘛，就小希媽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樣兒，也不是安生過日子的人。”

　有個婦看了眼正在玩游戲的小姑娘，湊到其他人面前，小聲道，“我昨兒又看到小希媽回娘家了。就這個月，都回八趟了。你們說，該不會有啥想頭吧？”

　眾人面面相覷。男人出事，不在家照顧，見天回娘家，這是不想共患難啊。

　“哎喲，陸觀華對小希媽那麼好。做月子時，他一個大老爺們洗尿布，買紅糖，熬湯，變著法兒給補子。又不煙不喝酒，連牌都不打。這麼好的男人，居然一點舊都不念，這人的心真是壞了。”

　另一人，“這離過婚的人就是不牢靠。一進一出，就跟玩兒似的。人家才不拿婚姻當回事呢。”

　眾人鄙夷小希媽人品不行。

　不遠的小道盡頭突然出現一個小影。

　如此炎熱的天氣，一下都汗流浹背，卻跑得飛快，就好像后頭有狗在攆似的。

　等跑到跟前，眾人才發現原來是陸家大丫頭--陸林希。

　親民們七八舌嗔怪，“你跑那麼快干啥？”

　陸林希不好意思用袖子抹了下額頭的汗，“我要回家做飯。”

　后背著簍子，手里還拿著一細長的竹竿，估計之前在前面那林子里找蟬蛻。蟬蛻就是知子蛻下來的殼，是中藥材。有那勤快的孩子會去服裝廠后面林子里溜達找蟬蛻賣到藥材收購站。

　剛準備離開，旁邊就有人拉住問，“小希，你媽今天是不是又回娘家了？”

　陸林希搖頭說沒有，“我早上出來時，還在家。”

　跟陸家關系好的婦聯主任沖陸林希招招手。

　陸林希湊過去，小聲叮囑小丫頭，“以后你媽要回娘家，你別讓去。你要纏著。知道不？”

　上輩子陸林希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還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重活一回，倒是明白婦聯主任的用意。

　這是怕媽撇下爸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