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來當街二樓的一間雅間裡，劉曜靠窗站著，低頭看著樓下街面上那一排擡著一箱箱下聘禮的鎮北侯府下人們，臉沉凝的好似要滴下水來。

“行了，你不用再看了，蔣家與溫家這場聯姻雖然來得太突然。但單就這件事來講，於兩家都是利大於弊的。真不明白你到底擔心個什麼勁兒。”劉銘一邊漫不經心的剝著葡萄皮兒，一邊瞟著窗邊的劉曜說道。

劉曜閉眼深深嘆了一聲，轉過，來到劉銘前坐下了。他看了看劉銘那疑的目，又沉了一會兒後才道：“你還記得七月七日那天我跟你說，自己認錯了人的事兒嗎？”

劉銘一愣，回道：“記得啊，你當時還對我發了好一通火氣，怨我給你指錯了方向，纔會認錯了人的。怎麼，那件事跟今天這事兒有關係嗎？”

劉曜閉了雙眼，聲音乾的回道：“那天我認錯人後，便遇到了蔣大人。當時，我心裡怨他反對我和……唉，總之我心裡有氣，便刻意給他指了錯的方向去找那丫頭……”

“蔣邕認錯那個溫姑娘，就是你之前認錯的那個？”劉銘瞪大了眼問道。

劉曜苦惱的點了點頭，垂頭喪氣的道：“我只不過也想讓他多找一會兒罷了，真沒想過會鬧出這種事來。唉，現在也不知道蔣大人心裡，我又了什麼樣子了。表哥，你說，蔣大人會不會也把這件事怨到我上？”

劉銘失笑的著苦惱的劉曜，回道：“他怨你什麼？若不是你，他還娶不到人家溫家那個的小兒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蔣大人那死板的子，一心只要找個平凡人家堅強點兒的兒做繼室，不願禍害人家家。可他哪裡想過，鎮北侯府那樣的門第，一般人家又有誰敢肖想？也就一個李家，敢將心思算計到正經的二品侯頭上。他們也不想想，蔣大人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又是什麼樣的人家。只要蔣大人願意，他擡擡手就能滅了他們李家。一個商賈之家，也敢算計正經的名門貴族，真是嫌死的不夠快了。其實現在這樣也好，蔣大人現在一心想要重振蔣府，正是勵圖治的時候。而溫家雖然清貧些，但溫大人是正經的清流，與他們聯姻可以讓他在文圈子裡更有利些。”

劉曜低頭思索著劉銘的話，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他的分析。可他面上神並沒有放鬆下來：“你說的這些，我也都明白。但是當時我遇到蔣邕時，曾說了假話，故意將他往那個方向引過去的。我就怕他事後查明真相後，會把這件事的源算在我頭上。好吧，這件事的源也確實與我有關，但若他當真就此更恨上我了，那我以後豈不是更沒機會了？”

“你本來就沒什麼機會啊。”劉銘毫不客氣的打擊著劉曜：“我說你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你心裡念著人家的兒，不說討好一下人家以求能留個好印象吧，還竟然敢故意說謊話將人騙到錯的方向裡去認錯了人。唉，劉曜啊劉曜，我勸你還是早早死了心吧！”

劉曜目兇的瞪著劉銘，很有他要再敢繼續說風涼話，就馬上跟他拼命的架勢。劉銘無奈的擺了擺手又道：“好了，你也別煩惱了。要我看，蔣大人不是那麼心狹窄的人。再說這件事的本原因，還是他自己沒認清楚就對人手腳了。你不過告訴了他一個錯的方向罷了，說到底那樣混的場面上，誰又能知道哪個方向是正確的呢？他定然不會將這件事歸咎於你頭上的。若他是這樣的人，這次說不定就賴過去，不會娶人家溫姑娘了。”

劉曜這才略略鬆了口氣。不過他並不知道，蔣邕因爲事發當時正好蔣婷在場，所以兒就沒想過他在這事兒裡頭起到的作用。所以他在這裡自怨自艾，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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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侯府與溫府的聯姻，低調而鄭重的按照規矩一步步走了下來。蔣邕是經歷大難之後，才重新崛起的新貴。溫大人則是做了十多年翰林的，真正的清流文人。兩家的突然聯姻，雖然讓京城裡很多人大跌眼鏡。但畢竟蔣家與溫家都是喜歡低調的人家，下定送聘的事也辦的鄭重之餘卻並不熱鬧。於是這件事，便如同掉進了湖泊裡的一塊小石子，只驚起了幾圈漣漪之後，便又泯滅在悠悠衆口之中了。

溫府西院裡，溫家二姑娘，溫玉蓮正一臉順的聽著母親的教導：“蓮兒，你別怨你大姐，只是想你能嫁得好人家。唉，是孃親沒教好，才害得你如今不得不嫁給一個鰥夫……”

“娘，沒事兒，我不怨姐姐的。也是爲了我好。況且，那位蔣大人，也不是很老……”溫玉蓮說著，臉上意便再難忍住，紅彤彤的兩邊腮頰，襯得一張溫婉卻不失青春的容，顯得更加豔三分。

當時猛的被個男人摟在懷裡，肩頭到那片邦邦的膛，驚嚇之餘，竟然也有種被人護的錯覺。現在想來，他正是一心擔憂著自己的兒，所以纔會對表現出那麼護的姿態吧。

可無論如何，對蔣邕的印象著實不壞。他的人看起來那般威武高大，皺起眉頭時不怒自威。而且，他份那樣高貴，卻在當下就對們謙和有禮的賠禮道歉……這樣的人，縱使年齡大些，卻還是很吸引人的。

溫夫人看著自家兒的神態，心中暗歎一聲，明白這兒已經是一顆心都撲到那蔣侯爺上了。可是，雖然覺得那蔣侯爺很好，好的讓人挑不出半錯來。但就是這份好，讓溫夫人心裡總是惴惴不安著。

“蓮兒，娘也看出來了，你對那蔣侯爺應該是滿意的。但有些話，娘不能不跟你說明白。你今天好好的將孃的話記在心裡，往後若有了難，再回頭來細細想一想孃親跟你說的話，不要往死衚衕裡走，明白嗎？”溫夫人輕輕著自家兒的頭頂說道。

溫玉蓮見母親端正了臉，急忙也跟著端正了神，坐直了子認真聽著孃親訓話：“嗯，我都聽孃的。娘你說吧，我都記在心裡。”

溫夫人看著兒乖巧的樣子，笑了笑道：“你與你姐姐子如出一轍，都是明裡乖巧，暗裡卻很有主意的。但孃親今天要告訴你，做人有時候不能太自以爲是了。你要嫁的人，是正二品的鎮北侯。你要進的府，是貴人圈子裡也數得著的鎮北侯府。所以，你和你姐姐都覺得這門親事很好對不對？”

“娘……”溫玉蓮窘的搖頭道：“難道您心裡兒就是這樣貪圖富貴的人嗎？我只是覺得，那位蔣侯爺人真的不錯。雖然沒了妻子，還有個兒，但人也不算老，而且還十分親和知禮。這幾次他來咱們家，對爹爹也很尊重，不像其他的貴人們，總是那麼高傲的不可一世。娘，我真沒貪圖富貴……”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看中了那位蔣侯爺。”溫夫人微笑著打斷了溫玉蓮的話，又道：“那位蔣侯爺年輕時經歷鉅變，如今重新回來，事自然有了幾分別樣的氣度，比其他生在富貴養在富貴裡的年郎們，自是強的沒邊兒了。可是蓮兒你可曾想過，正是這樣的經歷，也能讓他心思深沉，格忍，你要如何真正的瞭解他，以求讓他同樣的喜歡上你？蓮兒，你可知他自從喪妻之後，整整十年，未曾過其他任何一個人。這樣的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對人打開心扉的？娘只怕你一味沉浸在自己的裡，一廂願的對他掏心掏肺。到那時，若你才發現他心裡並沒有你，他不會真心待你，你又該如何自？”

溫玉蓮怔怔的看著自家孃親，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他竟然爲前妻守了十年……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會有？但既然這話是從孃親口裡說出來的，就多半會是真的。天下竟然真有這般癡的男人……這樣的人，又怎能不讓人心？可他能爲前妻守十年，便可見他對前妻的分有多深了。這樣的人，真的能得到他的真心嗎？

“娘，我該怎麼辦？”溫玉蓮完全沒了頭緒。所有的喜悅，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幻想，此時完全被擊了碎。

“唉，你也不要太過糾結於這件事。娘告訴你，這男人啊，分三種。第一種就是花心的男人。他們見一個一個，家裡弄了一堆妾不說，還要出去眠花宿柳。這樣寵妾滅妻、不幹人事的男人，都爛了心肺的，不能要。而第二種呢，便是沒心的男人。人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工，或者是生育的工，或者是聯姻的工，或者是發泄的工……但他們心裡明白自己要什麼，所以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蠢事，他們會尊重正妻，但除非長久的相才能得到他們真正的信任。而第三種男人，便是癡心的男人。他們可以爲了所之人拋棄一切甚至生命，可以爲了無視禮教，可以真正做到與所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蓮兒，你想要哪種男人？”溫夫人目睿智的看著溫玉蓮問道。

溫玉蓮呆愣愣的看著自己孃親，順著本心回道：“第三種……”

“呵呵，你果然還是心思。可是，娘心裡卻希你的夫君是第二種男人。你可知道爲何？”溫夫人問道。

溫玉蓮呆呆的搖了搖頭，不明白。

溫夫人嘆了一聲道：“蓮兒，他若無心，你便能不心。你不心，便能安穩一生啊。可是這個蔣侯爺，他卻偏偏是第三種人啊。他是這世上有的好男人，可那又如何？他心裡惦記的人，又不是你。我的好蓮兒，你能明白孃的話嗎？”

溫玉蓮一張臉如雪般蒼白，怔怔的點著頭，好似虛了一般靠在了母親的肩頭上，淚水落臉頰，低聲答道：“孃親是讓我，不要對他心啊。”

“是啊，孃親不要你對他心，因爲你此生再無可能暖熱他的心了。”溫夫人輕輕替兒掉眼淚，又道：“蓮兒你要記住，即便你嫁進了蔣府，在那位蔣侯爺眼裡也不過是個外人。你若真的喜歡上他了，便要學會容忍。容忍他的冷漠，容忍他的欺騙，容忍他對別人的癡，容忍他將所有事都放在你前面。若你做不到，便學著放棄吧。放棄喜歡他，放棄討好他，只學著做一個真正合格的命婦，好好教導你們以後的孩子，然後榮這一生富貴。你，聽明白了嗎？”

“哇！”溫玉蓮再也忍不住，撲在母親懷裡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