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清宮,胤褆先在外面候著。

　梁九功進去通傳了，胤褆垂手站在門口,約聽得見里面傳來了幾把聲音，他大約辨認出了幾個人，有裕親王，有恭親王。

　胤褆腦子里百般念頭都在轉著。

　等了好幾個月，冷不丁事真到來，他心里反倒是張起來了，正思量著皇阿瑪可能會給他安排什麼差事時，梁九功出來,打起簾子,“大阿哥進來吧。”

　胤褆進去了。

　西暖閣羅漢榻上,康熙盤坐著，瞧見胤褆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

　裕親王福全還想勸說康熙,“萬歲爺,您乃是一國之君，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駕親征這事……”

　駕親征？

　胤褆眼皮跳了下，心里十分詫異。

　康熙擺擺手，沒當著眾人的面兒拂了這個哥哥的面子，“二哥，這事朕心里有數，稍后再議,現在老大來了，咱們還是說回先前的事。老大。”

　“兒臣在。”

　胤褆忙答應一聲。

　上個月出征噶爾丹的消息便開始在流傳了，剛剛裕親王的話更是確定了這件事不會有誤。

　“此次出征噶爾丹,朕讓你皇叔為遠大將軍，你給你皇叔打個副手，你皇叔是個本事人，你跟著去，要說多聽多學，將來若是立下戰功，朕有賞。”

　康熙拿手指點了點胤褆，說道。

　胤褆心里欣喜若狂，臉上漲得通紅，“是，皇阿瑪，兒臣必定好好辦差，不讓您失。”

　恭親王和簡親王上下打量了胤褆一番。

　恭親王給面子地夸了一句：“皇兄，大阿哥騎功夫了得，功課也好，這回您就等著他給您爭吧。”

　“別惹出禍事來，朕就滿意了。”

　康熙不以為然，“紙上談兵誰不會，這頭一回征戰沙場，朕要的不過是他多看多學，若是能學了二哥三分本事，咱們大清將來也有個大將軍。”

　大阿哥臉一陣青一陣白，唯唯諾諾道了聲是。

　他剛才的激，被康熙的這番話澆滅了，心里頭有委屈，還有沖，想立刻上沙場立下大功，給皇阿瑪瞧瞧。

　兄弟們之間，難道只有太子能得皇阿瑪的眼？

　裕親王素來會做人，瞧見大阿哥神不對，便笑著打圓場：“皇上真是會說笑，大阿哥文武雙全，日后只有比奴才更有出息的份兒。”

　康熙笑了笑，給了裕親王面子，沒再提這事，他轉過頭對其他人做了吩咐，這次攻打噶爾丹，康熙是打算畢其功于一役，一鼓作氣把噶爾丹徹底打服了，再震懾一番蒙古各部，他們瞧瞧，他們滿族雖然是關了，可依舊是馬上的英雄。

　大軍早就從各趕來，軍餉糧草輜重都備齊全。

　出征日子是明日，這事，裕親王等人早已知曉，都知道事厲害，沒有一個敢往外說。

　胤褆知道后，心里越發不甘心。

　皇阿瑪如此安排，分明就是沒真把他當一回事。

　他這個副手，恐怕真就是副手。

　康熙聽到這個兒子的心聲，忍不住瞥了一眼，眼神中出幾分失。

　裕親王等人看在眼里，都是看破不說破。

　等康熙吩咐完差事，便讓胤褆下去讓人收拾東西。

　胤褆匆匆道了聲是，快步退了下去。

　康熙也眾人散了。

　裕親王等人依次從乾清宮走出。

　恭親王和裕親王并肩而行，遠遠還瞧見大阿哥的背影。

　恭親王常寧嗤笑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些許不屑，“這大阿哥脾氣倒真是不小，給他老子臉看，也真夠能耐。”

　“五弟，你說幾句。”裕親王不肯背后道人是非，何況這還是在皇宮，隔墻有耳，保不齊哪句話傳出去。

　常寧臉有些不悅，但到底收斂了不，邊走邊道：“他這個副手，只怕到時候還要給你添，頭一回當差上沙場，真以為自己去建功立業，都沒長齊呢！二哥，我這個當弟弟的給你說句心里話，等上沙場你可得人多盯著他點兒，這小子怕不是個安分的。”

　裕親王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后道：“我知道了，這事還不值一提，皇上駕親征這事……”

　常寧打斷他的話：“二哥，您別想勸那位爺。我看，明兒個早朝這事提出來，就板上釘釘了，他拿定主意的事，沒人能改得了他的主意。”

　裕親王哪里不知這個道理，只是這駕親征實在危險，沙場上刀劍無眼，即便萬歲爺子嗣眾多，也有儲君，真要出事，朝廷說三四年才能安穩下來。

　他是經歷過的人，比誰都盼著這朝廷安穩些。

　對大阿哥，裕親王其實是看不上的，儲君已立，太子仁德，又無差錯，大阿哥為長子，本該帶著兄弟們忠順太子才是，卻心有二心，鬧得明珠和索額圖整日斗得跟烏眼似的。

　“大哥。”

　阿哥們剛上完課，都在用午膳，瞧見大阿哥回來，紛紛起。

　太子不疾不徐，拿帕子拭了角才起來，“大哥回來了。”

　胤褆臉上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們都用膳吧，不必等我，我還得回去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

　胤禩詫異地問道：“大哥是要出遠門嗎？”

　胤褆雖然說在乾清宮了不小打擊，可他要面子，哪里愿意在兄弟們面前出馬腳來，“是啊，皇阿瑪要征討噶爾丹了，讓裕親王為征遠大將軍，我給裕親王當副手。”

　阿哥們頓時嘩然。

　胤祉更是羨慕不已，“大哥，皇阿瑪真是重你，我也想上沙場征戰去！”

　胤褆笑了笑，拍了下胤祉肩膀，“都有機會的，眼下我也不過是幫裕親王罷了，未必能立功。”

　他越是這樣“謙虛”，弟弟們就越覺得他這次去，回來時候肯定不一樣的，一個個羨慕不已。

　阿哥們不能走科舉的路子，也不可能走那條路子，要想有出息就得當差辦事，事辦好了就有功勞。

　可他們到現在都被押在上書房讀書，哪里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胤褆拔得頭籌，不但其他兄弟，便是太子也神帶出些羨慕。

　這倒是胤褆心里好多了。

　胤褆和幾位兄弟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開，他這回從征，說不定要等到這場戰打完了才能回來。

　路上要忙著趕路，可沒時間給他置辦什麼東西，因此，一應東西都得先帶齊全了才好。

　大福晉早就預備下了。

　聽到胤褆來意，微笑道：“妾早已人準備妥當，東西什麼都收拾好了，裳也準備了冬日的，以防萬一。當然，若是能越快打完越好。”

　“哪里能那麼快。”

　胤褆搖搖頭，“那噶爾丹在蒙古盤踞多年，已大患，皇阿瑪都有意駕親征，恐怕今年能打完都是快的了。”

　大福晉不懂這些，可聽到康熙要駕親征，面上浮現出驚詫神，“皇阿瑪要駕親征，那、那京城怎麼辦？”

　胤褆眼神微變，他自然明白大福晉的意思。

　國不可一日無君。

　皇阿瑪真要出征，朝廷政務、京城事務自然得有人來打理。

　而這個人，除了太子以外，再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果不其然。

　翌日，康熙在早朝上說了駕親征之事后，便有朝臣跳出來，提起政務之事。

　“萬歲爺，您若駕親征，那國事誰來理？”

　康熙淡淡道：“可由太子監國。”

　此話一出。

　便是先前反對駕親征的大臣一時間也不敢言語了。

　讓太子來監國，很顯然是在表態，萬歲爺對這個太子很信任，也很重視。

　明珠一派的人神都有些復雜。

　“皇阿瑪，兒臣豈能擔此重任？”

　太子雖心里早已猜測到一二，這天大的餡餅砸到他頭上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朕相信你能做得到。”

　康熙揚手，“此次監國，便是你有不知曉的，屆時請教太子太傅、索相等人便是。”

　“是，皇阿瑪。”

　胤礽眼里掠過一喜意。

　胤褆角繃，拳頭握，心里更打定主意，定要立下大功，好皇阿瑪對他刮目相看。

　大軍在下午出發。

　這是欽天監挑選過的好日子，晴天萬里。

　阮煙等人在深宮中，都能聽見那響徹云霄的誓師聲。

　和卓困地依偎在阮煙懷里，“額娘，那是什麼聲音？怎麼好多人都在喊？”

　阮煙挲著烏黑如綢緞般的頭發，“那是咱們大清的兒郎們在誓師，要打仗了。”

　“打仗，咱們和誰打？”

　哈宜瑚豎起耳朵，八卦地問道。

　“和噶爾丹打。”阮煙道。

　“噶爾丹是誰？”和卓不解地問道。

　阮煙還沒回答，哈宜瑚就搶先說了，“妹妹笨，皇阿瑪既然要打噶爾丹，那他肯定是大壞人。皇阿瑪那麼厲害，一定能夠很快把噶爾丹打跑了。”

　和卓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阮煙聽著們的言語，角出些笑意，心里卻有些復雜。

　一將功萬骨枯。

　這場仗一打，不知道要死多人。

　更不知道要消耗多糧草，多稅銀。

　但偏偏這場仗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