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一大早上,陸觀華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敲門聲，一聲比一聲響,他看了眼手表，好家伙,才五點多。

　陸觀華掀開被單,了眼,“誰啊？”

　“觀華,是我。”石標峰的聲音響起。

　陸觀華穿好服,開了門，看到石標峰,有點無語，“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這不是要發績了嗎？可以打電話查績，我就想守著電話,時間一到,我就打。”石標峰激得直手。

　陸觀華失笑搖頭,刷完牙，一邊涮牙刷一邊問,“你家小剛呢？”

　“還在睡呢。這幾天忙著市中心麻辣燙的生意,很晚才回來。我沒醒他。”石標峰樂得不。

　刷完牙,陸觀華刮胡子，洗臉，又洗了個頭發,洗好后，又拿了鏡子整理發型，抹兒給他買的護品。

　石標峰瞧他弄得這麼仔細，看了他好幾眼,“你怎麼比大姑娘還會捯飭？”

　陸觀華理了理領，“人要有神氣。我還這麼年輕，當然要好好收拾自己。”

　石標峰默默無語。但是說心理話，觀華上面穿著白襯衫，下穿著牛仔，腳上穿著運鞋，這打扮好像確實顯年輕。不認識他的興許以為他才二十出頭呢。

　陸觀華去灶房做飯，他作快，炒了一道小菜，切了點咸菜，煮了點粥，煎了幾張蛋餅，就去喊兒起床吃飯。

　陸林希在屋里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出來。

　陸觀華看了眼手表，站在門口，拿著掃把開始掃門口的水泥地。

　石標峰看他穿得這麼齊整，卻干這種活，也不怕弄臟服。

　正在他腹誹時，只見陸觀華停下作，沖從巷子里出來的周蘭芳打招呼，“上班啊？”

　周蘭芳點點頭，看了他這打扮，“你穿這真神。”

　陸觀華心里得冒泡，面上卻清清冷冷道，“小希給我買的。不讓買非要買。就知道花錢。”

　周蘭芳似是信了，讓算盤跟著陸叔叔，下班會來接他。

　算盤上前牽陸觀華的手，沖媽媽擺手。

　等人走遠了，石標峰上前捶了陸觀華一拳頭，“好哇，你小子什麼時候和周蘭芳勾搭上了？”

　十幾年的兄弟，陸觀華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表，石標峰再清楚不過。他當初喜歡吳麗敏就像剛才那樣一直盯著人家的背影瞧。

　只不過吳麗敏那時候是高傲的，就像白天鵝一樣。

　陸觀華擔心算盤多想，讓他進去找姐姐，等孩子影消失在小賣部的拐角，他才提醒石標峰以后說話注意點兒，“我是正經人，什麼勾搭，你說話也太難聽了。”

　石標峰打了下，“得，我的錯。我用詞不準。”他拍拍陸觀華的肩膀，“老實說，你倆什麼時候好上的？我怎麼不知道。”

　陸觀華搖頭，“沒有。工作忙，我只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還沒有破。慢慢來吧。家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這事急不得。”

　設計方案已經定下來了，包工頭最近在買材料，找工人，過兩天就正式推倒堂屋，重新起地基蓋新房。

　石標峰想到他爸說周蘭芳不錯，當時還想撮合兩人，當時他確實有點想法，但小剛不同意，他那點想法也就淡了。陸觀華要是真能和周蘭芳，那也好，他點點頭，“是該重新蓋房。”

　陸觀華看了眼手表，該吃飯了，“走吧，一塊吃吧。時間還沒到呢。”

　石標峰想了想，跟著進屋。

　吃完飯，兩人守在電話前，很快家屬區其他家也來了，也是為了查績。

　相對于石標峰，這幾家孩子的績明顯不怎麼理想。所以期不是很大，直到最后兩分鐘才過來。

　陳會計也在其中。他大兒子今年高考，績也還。

　陳著急大哥的績，也跟了過來。小賣部滿了人，不進去，就去堂屋找陸林希，看到在打包行李，幫一塊整理，不過時不時就瞅一眼電子手表。

　陸林希安，“你哥績不是一直都還可以嗎？這次肯定沒問題的。”

　陳卻不像那麼樂觀，“爸媽說他那個高中每年考不上幾個大學生。我大哥績拔尖也沒用。”

　陸林希笑道，“別人確實不行，但你大哥肯定行。”

　十點一到，陳立刻丟下手中的東西跑到小賣部。陸林希也跟在后頭瞧熱鬧。

　兩人不進去，只能趴在門口等消息。

　石標峰開始撥打熱線，打了好幾回，電話那頭一直都于占線狀態。

　有人坐不住了，“學校應該出績了吧？”

　陳會計解釋，“學校下午才能拿績單。早上可以打電話查詢。這是咱們這兒新出的方式，聽說省長怕高考績被人頂替才想出來的辦法。”

　眾人焦急等待，全都看著石標峰作。

　一直打到第二十回，電話才終于接通。

　電話那頭不是自語音，而是人工，等對方核對完準考證號、份證號和姓名，等了一分鐘，報出績。

　總分780分，石剛考了689分。

　這個績一出，石標峰激得兩眼通紅，差點哭了。

　其他家長一臉羨慕，爭相向他道謝，小剛這個分數就是國數一數二的大學都沒問題。

　陸觀華怕他刺激太過，故意岔開話題問他，“小剛的學名怎麼石念恩啊？他不是石剛嗎？”

　石標峰抹了抹眼淚，將位置讓給別人，這才喜滋滋解釋，“登記戶口的時候，他自己起的。不肯石剛，非要石念恩。”

　陸林希念了一下名字，嚴重懷疑石剛改這個名字是為了氣石叔。想告訴他，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鄭家的恩。

　好吧，對于那時候的他而言，這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反抗了。

　石標峰激一會兒，在眾人羨慕的目中樂顛顛跑出小賣部。

　很快不到半個小時，整個家屬區的人都知道石剛考了689分。

　學渣石剛頭一次到這麼多人的夸贊。

　“我就知道他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這孩子一看就是聰明相。腦袋多圓啊。”

　“去年考了530，今年考了689，這孩子是天才啊。當初是誰說他績不好的？績不好能考這麼高分嗎？”

　“還有人說致遠高中不好，你看這不好的嗎？”

　“689應該是咱們市的高考狀元了吧？”

　當天下午，石剛就被確定是T市的市狀元，學校和市里都給了他一筆不菲的獎勵。

　“我聽說學校獎勵他一千塊錢。”

　“市里獎勵五千。”

　“這麼多錢，夠他學費了。”

　“真讓人羨慕啊。”

　陸林希走哪都能聽到大人們羨慕石標峰的聲音。

　唐奕暖覺得整個家屬區都瘋了。

　原本這種事跟小孩子沒多大關系，尤其是唐奕暖這種正在上小學的。可是哪個父母不盼著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唐奕暖捧著小臉，向陸林希訴苦，“我聽說石剛得了那麼多獎勵，現在拘著我讀書呢。以前可沒那麼嚴格。”

　唐只有唐奕暖一個孫，幾乎是當心肝寶貝地寵著。唐奕暖考了第四，唐都能興高采烈跟別人炫耀。

　現在大夏天，熱得人不過氣，卻要求唐奕暖老老實實待在家學習，真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要不怎麼說家屬區都瘋了呢。

　陸林希失笑，“你沒看到石叔走哪都被人吹捧嗎？聽說學校還讓他上臺演講傳授教孩子的籍呢。”

　對家長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榮的事。

　唐奕暖努努，“我又不像石剛腦子那麼好使。我連你都考不過，還市狀元。我真敢想啊。”

　陸林希被逗笑了。

　唐奕暖看著，“陸叔就沒有督促你學習？”

　陸林希苦著臉，“怎麼沒有。我爸吃飯時還說如果我能考上高考狀元，他就獎勵我十萬塊錢。”

　唐奕暖張O型，“哇，陸叔叔好大方啊。”

　陸林希左手拍右手，一臉愁苦，“金額再多有個屁用啊。我又不參加高考。我要藝考。”

　不過就算真的參加高考，也未必能考全市第一。現在在班上能考第一是沾了重生的。等上了初中、高中，聰明人多著呢。重生只是長閱歷，又不是長腦子，智商沒提高，績又怎麼可能提高那麼高呢。

　唐奕暖也反應過來，“是哦，你不參加高考的。”

　陸林希擺擺手，“大人們都是子龍，。自己當年沒好好讀書，就想讓兒努力。你甭放在心上，等他們過了這一陣就恢復正常了。”

　陸觀華從小賣部走出來，聽到埋汰自己，笑道，“你不參加普通高考，中考考第一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市狀元。”

　陸林希總算知道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不過也是有幾分急智的，大言不慚道，“爸，你說你起早貪黑掙倆錢容易嘛，十萬塊錢不是一筆小錢，為了讓你永遠年輕，我決定替你省下這筆錢。我孝順吧？”

　陸觀華無語，考不上就考不上唄，還說替他省錢，這孩子……

　唐奕暖反弧比較慢，等陸觀華走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我回去就用這話堵我。”

　陸林希這番調皮的懟人技巧，很快在孩子們中間流傳。

　家長們也是無力吐槽。

　但是這方法并不是通用的。有那較真的家長，在后面就接了一句，“我寧愿起早貪黑賺錢獎勵你。只要你能考上市狀元。”

　那些孩子就傻眼了，紛紛向陸林希詢問接話訣。

　陸林希能告訴嗎？告訴這幫孩子跟家長對著干，回頭他們不得找算賬啊。打著哈哈，“你們都被懟過了，現在才問怎麼接話，這不是心挑起話頭嗎？傻不傻啊。讓他們說幾句得了唄。”

　孩子們一想也對。過了這陣風，大人們就能恢復正常了。他們主提及，又得被著學習。于是一個個都散了。

　大人們對孩子的小心思一無所知，另一邊石家的門檻都快被人踩爛了，這些人帶著孩子上門，想求他傳授高考籍，甚至有人想買石剛用過的資料書。

　石剛卻道，“我已經把書賣給別人了。”

　眾人失不得。可聽說他的書賣了三千塊錢，一個個都傻眼了。

　“我的媽呀，這麼貴，咱們可買不起。”

　一個個溜之大吉。當然也有聰明的家長想請石剛給孩子補習功課。

　石剛沒那麼多時間上課，他要去市中心幫忙提高店鋪生意，所以讓他們孩子有什麼問題，可以等他回來再問。

　石家的熱鬧一連持續好幾天，陸林希瞧熱鬧瞧得上癮。

　與之相比的是另外幾家。

　別家就不說了，就說同樣有高三生的陳家。

　陳慶今年也是高三，但是他績沒有石剛好，只考了530分。

　今年文科，本科一本分數線：576分，二本分數線：510分，理科一本分數線：544，二本分數線：488。

　他二本沒問題，但是一本卻差了十多分。

　原本他的績不錯，但是石剛珠玉在前，他就不怎麼顯眼了。

　陳來找陸林希抱怨，“我哥好慘啊。原本他績還能更好的。可是高考那天，他肚子疼，狀態不好，有道大題沒來得及做。丟了十五分。”

　陸林希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讓想開些，“好歹考上二本了。只要他好好學，以后一樣有出息。”

　這時候的大學還沒有擴招，含金量還是很高的。

　唐奕暖在邊上勸，“你爸打算給你哥辦酒席嗎？”

　陳就是頭疼這個，“我爸媽想給他辦，但我大哥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不想辦。為了這事，家里已經吵了好幾天。”

　陸林希覺得這事只能等陳慶自己想開，“他雖然不是家屬區考得最好的，可至比別人強啊。那幾家連三本都沒考上，只上了專科，他們家人不照樣樂呵呵的。”

　唐奕暖點頭，“是啊，你哥差的不是一分兩分，他是差了十幾分，真沒什麼憾的。”

　這話就扎心了，不過陳不是當事人，會不到。

　回了家，扭頭就把這話學給大哥聽，陳慶差點被氣吐，頭一次揮著拳頭想要揍小妹。

　兄妹倆在堂屋打打鬧鬧，最終陳慶的郁氣也沒了，答應辦酒席。

　一場高考，幾家歡喜幾家愁。一連數日，家屬區都在談論高考這件事。

　一周后，石剛拿到A大錄取通知書。

　石標峰在酒店給兒子辦場謝師宴，這次不是一個人，他是和陳家合伙的。

　因為兩人上的是同一所高中，所以老師一塊請過來。

　家屬區家家都派了代表參加喜宴。

　陸林希和陸觀華兩個人都參加了。看著穿著白襯衫的石剛給老師敬酒，唐奕暖湊到陸林希耳邊夸張大，“好帥啊。他穿白襯衫真的像漫畫書上的白馬王子。”

　陸林希一頭黑線，“你才十歲啊，你懂什麼白馬王子嗎？”

　唐奕暖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漫畫，將封面亮給看，“不像嗎？”

　陸林希看了一眼漫畫，又看了眼石剛，好吧，還真像。

　唐奕暖指著那橫幅上的名字，“我頭一次知道原來他不石剛，石念恩。這兩個名字完全是兩種格的人。一個是充滿剛又土氣，一個是溫文爾雅，謙卑的翩翩君子。居然是同一個人，覺好搞笑啊。”

　陸林希噗嗤一聲笑了，“你怎麼這麼多想？”

　唐奕暖反正也想不明白，就是有而發，“他長得就像漫畫里的男主，起名應該是哲瀚、浩軒之類的，可事實是他跟這兩個名字一點都不匹配。”

　陸林希忍笑問，“那鄭榮呢？”

　唐奕暖一本正經搖了搖頭，“這個名字更不搭。”

　陸林希被打敗了。

　**

　謝師宴過后的第二天，石剛就坐火車去了Z省，石標峰送他過去，用他的話來說，順便再考察一下南方的發展，學學人家的髓，回來改善自己。

　陸林希也在這天將家里的東西全部打包堆放到陳家。

　陳家地方還算寬敞，陳單獨睡一間，陳家為了放陸家的行李，將陳的房間幾乎堆滿。

　等東西全部清空，施工隊登門將堂屋推倒重蓋。

　陸林希帶著陳一起住進酒店的標間，里面是兩張單人床、電視、衛生間、空調和一套書桌。

　陳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住酒店，坐在席夢思床上，興得顛來顛去。

　“小希？你家房子什麼時候蓋好？”

　陸林希笑道，“這次施工隊招的人多，一個月就夠了，這樣不耽誤我上學。”

　雖然這酒店份最多是，但是住在這里，也是要付錢的，價錢就按陪讀的來。一個月下去也要不錢。

　陳捧著小臉，興得告訴，“我爸說他打算今年領分紅，錢多的話，也蓋一個二層小樓。你家的房子貴嗎？”

　“三四萬。”陸林希笑道，“裝修的話，還得再掏兩三萬。”

　樓上樓下面積可不小，照的意思是客廳鋪大理石瓷磚，臥室鋪木地板。

　陳聽到這麼貴，眼睛瞪得溜圓，張O型，都能塞下一顆鴨蛋了，也想住二層小樓，但是這麼多錢，家分紅夠嗎？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家屬區是以集，陸林希只知道集投的總數，有些人家里缺錢，一年之后就領了分紅，陳家一直沒領過分紅，不太清楚陳家投了多錢。

　陳因年紀小，再加上又不嚴，父母就沒告訴，所以陸林希沒法算。

　陳也就是隨口一問，并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