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人敲門。

　陳從床上跳起來,樂顛顛跑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周蘭芳。

　走進來后問陸林希這邊怎麼樣？

　陸林希說好的。花了這麼多錢裝修確實是值得的。

　但覺得周蘭芳不會這麼無聊，上班時間特地跑過來看，于是就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周蘭芳剛剛從市中心回來,原本去家屬區找，誰知從陸觀華口中得知來了這邊的酒店,于是就趕了過來。

　“是這樣的。市中心斜對面的郵政,你還記得嗎？”

　陸林希當然記得,上回他們去,還看到郵政工作人員正往外搬東西,點了點頭。

　周蘭芳將一份報紙遞給，“你先看看。”

　陸林希接過報紙,頭版頭條居然寫的是市中心商業區拍賣大樓（原郵政）。

　陸林希有些糊涂了，“不是打算推倒重蓋嗎？這是什麼意思？”

　周蘭芳打探出一點幕，“魏滿林想拍下這個地方建個歌舞廳。”

　KTV那邊的地盤太小,容納不下那麼多人,魏滿林說服上頭把地方給他。上頭那位為了現自己是公平公正的好,就在報紙上發表拍賣招商。

　陸林希嗤笑一聲，說是拍賣,其實私下里早就定了。將報紙扔到床上,興致缺缺,“只要有魏滿林在，咱們就沒戲。”

　周蘭芳聽這麼說，知道想打退堂鼓,但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市中心的人流量有多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就甘心把這麼好的地段拱手讓人？”

　陸林希在市中心的飯店和酒店都是租房，這個是買,以后房價漲了，也不怕，可清楚知道自己沒戲，“我不是不想跟他競爭。關鍵是競爭不過啊。魏滿林上頭有人。”

　周蘭芳卻打聽到一則消息，“我聽說為了這棟樓，魏滿林和市長起了沖突。省長考察，咱們市的失業人數是最多的，GDP也沒搞上去，再加上T市的治安也不突出，他還被人告了。位很可能不保。他現在迫切需要提高GDP，想搞一次公開公平公正的拍賣活。魏滿林得保他啊，所以默認了。”

　沒有什麼比賣地來錢更快，更容易提升GDP。市長和魏滿林好得能穿一條子不假，但他也得先保住自己的位才能讓魏滿林如魚得水。魏滿林這次未必是贏家。

　陸林希吃了一驚，“真的不搞黑幕？”

　咋這麼不信呢。魏滿林能放著到手的地方不要？要知道市中心那塊地方只對外出租，并不出售，就連魏滿林那個KTV都是租的，只不過租金比的要便宜很多。現在能買，他能得起這個？

　周蘭芳頷首，“真的。聽說起拍價就定在六十萬。”

　陸林希下，六十萬起拍，魏滿林想用白菜價買樓的打盤算是落空了。

　可是陸林希突然又想起來，“六十萬起拍。咱們最也得準備八十萬。賬上哪還有錢啊？”

　怎麼覺得這店開得越多，就越窮呢。

　周蘭芳卻已經想好了辦法，“我已經跟供應商說好了，咱們推遲一個月結算。到時候用貨款買樓，然后再把地契抵押給銀行。把錢還給供應商。但是最多只能一個月。”

　一個月是極限。如果超過一個月，供應商沒辦法向上級結算，會連累到上級，一層層遞增，到最后，很有可能會害廠家周轉不開從而倒閉。

　陸林希瞠目結舌，這倒是個辦法，但是這也太冒險了。

　一直充當形人的陳突然舉起小手，了句，“買下來，你們有錢蓋房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那可是危房，上次一塊磚掉下來就砸死一個路人，肯定不能再住人。所以推倒重蓋很有必要。

　建一棟樓的本可不低。他們可沒那麼多錢。

　可他們也不能拍下來就將地方一直空在那兒不用吧？那多浪費？

　周蘭芳卻淡淡道，“我這邊還有三十萬，可以先蓋一層出來，裝修完就做生意，以后有錢，咱們再往上加蓋。”

　陸林希吃驚看著，這家底不薄啊。

　周蘭芳見驚訝，無奈攤了攤手，“這是我最后的家底。真沒了。”

　陸林希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拿下這塊地，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頷首，“好吧，你讓人準備吧。”

　周蘭芳立刻安排王延信負責拍賣事宜。

　拍賣前要遞材料，審核資質和信譽，王延信這邊審查完材料，很快舉行拍賣會。

　最終王延信以80萬拍下這棟樓。

　手續辦完第二天，王延信就被黑六找過去了。

　他跟著黑六到了黑石地產的辦公樓。

　黑五的辦公室設在最高層，靠窗位置，從樓上往下看，能看幾十米遠。

　他的辦公室面積大，里面裝飾得富麗堂皇，通金黃，猶如一座宮殿。

　王延信在心里吐槽這設計師連最基本的彩搭配都不會，面上卻笑著恭維對方，“五哥，您有事找我？”

　黑五上穿著一件黑金襯衫，脖子戴著有拇指的金項鏈，臉上卡著個墨鏡，領口出猛虎刺青，手腕還戴著一只金表。

　他站起來沖王延信招了招手。

　王延信低眉垂眼上前，黑五勾著他的脖子將他帶到旁邊的沙發上，親昵地著，“阿信啊？”

　王延信心里一個咯噔，得這麼親，瞧著不太正常啊。

　他連連點頭，“是，五哥，您有事只管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辦。”

　黑五收回手，翹起二郎，出手，后面有人遞過來一支煙，隨后又有人點燃。

　黑五深深吸一口煙，吐出煙圈后，“我聽說你們拍下郵政那棟大樓？”

　王延信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著頭皮點頭，“我們老板覺得現在的房租太貴了，才決定把對面的大棟買下來。向銀行貸了款，咬牙買的。原本想請五哥一塊投資。可是小弟聽說五哥生意特別好，可能看不上那塊地，所以就沒打擾五哥。還請五哥海涵。”

　黑五笑了，“我確實忙的。你知道新街口又有塊地要拍了嗎？”

　王延信還真不知道，主要那些地一拍就是上萬平方，而且得賄賂上頭，陸林希不許他們搞謀詭計，所以關注也沒用，他們本拍不下來，他老實搖頭，“我們不是地產，拍地沒什麼用。”

　黑五頷首，似是信了，“我打算拍下那塊地。”

　王延信立刻狗給黑五端茶倒水，預祝他發財。

　聽他吹了一會兒馬屁，黑五覺得累了，抬了抬手，終于說出找他的原因，“找你來是想讓你回去給你老板帶句話，欠了一年多的保護費也該了。我這手頭缺了不錢。以后咱們再合作吧。”

　王延信以為黑五是責怪他們拍樓沒告訴黑五，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他臉上表太過震驚以致于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黑五立刻拉長臉，“怎麼？你不愿意？”

　王延信忙擺手，“不是，當然愿意。我們老早就想跟五哥一起合作。有您照著，我們一起合作，生意才能更好。可您……”他話說得稀碎，忙道，“五哥，我回去就跟老板說，請您寬限兩個月，我們要找銀行貸款。那邊放款需要資質，需要時間。”

　黑五擺擺手，出一手指，“一個月。我最多只給你們一個月時間。如果一個月不清，后果你們知道的。”

　王延信心里暗暗苦，可也不敢得罪他，只能著頭皮點頭，“多謝五哥寬宏大量。”

　王延信出了辦公樓，連酒店都沒回，坐著公車就來郊區找陸林希。

　他將況原原本本重復一遍，“我覺得黑五突然改變主意，肯定是人唆使。”

　黑五的拆遷工程都是承接政府，可以說是無本起利，每年收益非常可觀。他有上頭托底，想要買房，價錢和魏滿林應該差不了多。

　一萬平方，每平方一百，再加上賄賂，撐死了兩百萬。對于財大氣的黑五，本不算什麼。

　他突然想收保護費，不想再和多多合作，他肯定已經有了更好的人選。

　陸林希眼里閃過一冷，“在T市，除了多多，就只剩下魏滿林了。”

　魏滿林除了KTV，他開的幾家工廠都是日進斗金。利潤比高多了。

　如果黑五真的想跟魏滿林合作，拋棄，也在理之中。

　王延信覺得可能不是魏滿林攛掇的，或許黑五也是魏滿林的棋子，他心里有個大膽的猜測，“他是不是想用黑五牽制我們？”

　魏滿林不舍得花高價買那棟大樓，但是他卻把價格抬到七十九萬，王延信不得不花了八十萬把那棟樓拍下。但是他未必就甘心。重得那棟樓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競爭對手打趴下。

　陸林希點頭，這個理由很充分，但應該還不止這一個目的，“市長想要GDP，魏滿林想要那塊地。還有什麼比宰羊更好的辦法呢。所以他就借了黑五的手，想扳倒我們。”

　至于黑五到底是棋子還是跟魏滿林合謀，陸林希已經不關心了。魏滿林拿地他，黑五不起這個，所以甘心當他的靶子。

　王延信倒吸一口涼氣，“魏滿林算得可真啊。”

　江氏地產推出的商品房，也是T市第一家，經過一年多的宣傳，賣出八。

　拍賣時才一百每平，售出卻是568每平，而且它蓋的還是六層。現在的人工和材料費都是最廉價的，明眼人都能算出其中有非常可觀的利潤。

　黑五又怎能不心呢。

　他好不容易有機會拿地，自然要鉚足勁兒拍地了。得罪一個沒基沒后臺的商人本不算什麼。

　陸林希卷了卷手上的賬本，低頭沉思。

　“接下來怎麼辦啊？他這邊只給了一個月的期限。要是錢不到，他們肯定會砸場子的。”雖然已經猜到幕后推手是魏滿林，但王延信卻沒辦法對付他，忍不住著急起來。

　陸林希沒有回答。如果黑五砸場子，肯定不只砸一家，四家店生意會大影響，到時候他們還不起銀行的欠款，魏滿林就可以用白菜價將那塊地重新收回去。甚至還可以接手的四家超市和四家酒店。忙活一年多，竟是白白替他打工的。論起手黑，魏滿林才是其中翹楚。歸結底，就是在T市無基無人脈，是塊大羊，所以他敢明目張膽算計。

　王延信自顧自說道，“咱們手頭的地契全都拿去抵押了。手上也沒有東西值得抵押，黑五收不到錢，肯定會去店里鬧事，到時候咱們的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差。咱們這次真是被了。”

　陸林希將賬本平鋪好，讓王延信先回去，“你別慌，不是還有一個月嘛。總會想到辦法的。”

　雖然這麼說，但王延信心里認定這次拍賣肯定沒戲了，老板總不可能為了那棟荒廢的樓就置現的生意不顧。

　他點點頭，轉離開。

　他走后，陸林希打到其他店詢問周蘭芳的蹤跡，確定在城東超市，讓負責人轉告周蘭芳，等回來別忘了來一趟城北酒店，有事找。

　周蘭芳巡視完，回了城北酒店陸林希的房間。

　陳還沒過來，房間里只有陸林希一個人。

　周蘭芳見一直躺在床上，有些驚訝，“你怎麼沒開空調啊？這屋里多悶啊。”

　拿起遙控按了一下。空調嗚嗚往外吹風。

　陸林希剛才一直在思考問題，上流了許多汗，也不覺得熱，這會經對方提醒，才反應過來后背早就了。拿了服，去衛生間洗了澡。

　出來后，周蘭芳坐在椅子上翻看報紙。

　周蘭芳早就從王延信口中得知事經過，擔憂地看著，“你沒事吧？”

　雖然一直知道小希很聰明，但是孩子就是孩子，有些事可能接不了。

　陸林希搖頭，“我沒事。”定定看著周蘭芳，“你以前在省城時，也發生這種事嗎？”

　周蘭芳角出一嘲諷，“這種事哪兒都有，又不是咱們T市的特產。”

　陸林希剛剛坐在這邊算了一筆賬，“從去年三月開業，直到現在，咱們要十七個月的保護費，每個月三萬，就是51萬。”

　一開始每個月付三萬，陸林希還不覺得有什麼，就當買個保險。可是一年多過去，積攢的金額越來越多，現在居然到達51萬之多，突然不甘心。憑什麼冒那麼大風險，老老實實做生意，卻要分給他那麼多。這不公平。

　而且這51萬還只是開始，等酒店開起來，要的保護費只會更多。

　總想著上面舉行一場掃黑除惡行，將這些人全部除去。可事實上，這個時代太了。路匪、黑1社1會分子、殺人犯比比皆是，沒有監控的政府本管不過來。甚至有些員還跟這些人沆瀣一氣。

　不，也許等個幾年，上頭終于會注意到黑五等人，也將這些人除去了，但是也錯過最好的發展機會。

　而也不甘心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誰想摘走的果，會將那人的手打掉。

　這個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死膽小的。

　陸林希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主出擊，“你前幾天說咱們這個市長好像被人舉報了？”

　周蘭芳也是跟朋友聯絡時聽他提及的，“聽說他是被南方一位商人告的狀。他之前想在咱們這邊花十萬買下帽子廠，市長不同意，扭頭就以兩萬的價格賣給魏滿林。這擺明有問題。”

　陸林希記得這事，但是想不通，“可是為什麼上面沒有下來調查市長？”

　周蘭芳攤了攤手，“能當市長的人又怎麼會是傻子，他也會替自己辯解啊。他說那名商人給的價格雖然高，但是要求把工人辭退大半，他是為了減失業人員，所以才答應以兩萬的價格賣給魏滿林。失業率過高就會造GDP下，也會造社會治安。市長這理由無懈可擊，所以省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追究他的責任。”

　陸林希默然，在百姓心目中是貪，可對于上頭未必是，可惜認識最大的就是之前的所長張科，上次因為抓到連環搶劫犯，高升當了隔壁縣的縣長。所以只能找周蘭芳，“你和省長關系怎麼樣？”

　省城可是周蘭芳打拼多年的地方，要說沒有人脈是不可能的。

　周蘭芳非常自信道，“以前我在春蘭，省長好幾次進廠巡查。關系還算好。”

　陸林希把自己想要對付市長以及魏滿林、黑五的事說了。

　周蘭芳表都未變一下，“你爸知道嗎？”

　“我爸膽子小，我怕他擔心，這事還是瞞著他吧。”陸林希擔心爸攔著自己，所以這事不打算告訴爸。

　周蘭芳在思考這事的可行，“如果你有扳倒他們的證據，我可以幫你聯絡。但是你有嗎？”

　陸林希確實沒有，但是王延信曾經跟說過，他有一回親眼看到市長在KTV包廂和一個人關系親。想要找到市長的犯罪證據并不難。

　陸林希打算自己找罪證。讓周蘭芳去一趟香港，幫自己買幾樣巧的相機，到時候會安排人進店拍攝。

　記得《羅馬假日》里已經有一款打火機藏相機，設計得就相當巧。現在都是1995年，此類產品肯定很多。香港那邊的狗仔非常瘋狂，興許就有這種相機。

　周蘭芳頷首，“可以。”

　這事還真只有能辦，其他人都沒有護照，現辦也來不及了，可以直接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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