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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長嫂為妻)》 第63章 (6.29更完)

韓閔這樣說完,楚瑜終于知道, 當年陵城發生了什麼。

陵城破后, 衛韞前去接應, 城樓上就一個楚臨, 卻就守住了城,而城外面還有火燒灼的痕跡,可見當年陵城中五千人,正是靠著火藥一直支撐到了最后。而城中浮尸遍野,也完全是因為荒所致。

蘇查之所以會圍困陵三個月,必然也有楚臨故意激他的作用在,楚臨不是跑不出來, 他能出來, 卻甘愿為了牽制北狄主力, 留在了陵城中。

蘇查派主力攻打一個只有五千人的陵卻久攻不下,心中必然激憤,就像一場賭博,輸了總想贏, 尤其是明明看著下一局就要贏。

楚臨定是同如今一樣, 想方設法引著蘇查留在陵,蘇查要走,就讓他產生一種馬上就要贏的錯覺。

如果說蘇查一開始打陵是為了奪權,那麼后來打陵則完全是失了理智。

北狄的主力在這里,也正是因此,衛韞當年從天牢里出來, 毫無準備之下,仍舊能橫掃疆場,最后保住大楚。

當年的楚臨一人守城,他不是為了楚錦,也不是為了楚瑜,他是明知前路修羅地獄,卻仍舊持刀而立,用一城五千人,換來了大楚正面疆場最低損失的勝利!

而他最后撐在那里,活活死于城中。

楚瑜想起上輩子楚臨死訊傳來之時,忍不住了拳頭。熱翻騰于中,那是的兄長,楚家的兒郎!

如今是在這里,讓選擇,卻也覺得,自己和楚臨的選擇并無不同。

而且此次有了糧食和兩萬戰馬,不會出現當年彈盡糧絕之苦。

抬頭看向韓閔,認真道:“多謝韓公子,只是您父親乃陛下的人,您來說這些,回去不怕被父親責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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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了。”

韓閔平靜道:“我想留在錦姐姐邊。”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睜大了眼:“你要留在阿錦邊?”

“要不是為了錦姐姐安危,”韓閔抿了抿,有些別扭道:“我在這里做什麼?”

楚瑜輕輕笑了,嘆了口氣道:“行吧,你去找阿錦,若愿意收留你,那便收留你吧。”

韓閔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便起去了。楚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頭同坐在一旁的衛韞道:“你也聽見了吧?現在放心了?”

衛韞沒說話,楚瑜嘆了口氣道:“小七,你看現在城中有水有糧,還有這些東西,加上風陵山天險,我沒問題的。”

“一個月沒問題,”衛韞抬頭看:“兩個月,三個月呢?”

楚瑜沒說話,衛韞平靜道:“如果蘇查只守不攻,如果我被北皇的嫡系纏住無法來救你,你就被困在這里,你怎麼辦?”

楚瑜依舊沉默,衛韞冷著聲音:“你這里有兩萬人,加上城里的百姓員,那些糧食和戰馬能撐多久?我一個月若是回不來,你們吃什麼?吃人嗎?!”

上輩子楚臨被圍困了三個月,衛韞被糾纏在正面戰場上,三個月后的陵是什麼樣,楚瑜已經知道。

“那你,”楚瑜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一個月后,回來接我。”

衛韞微微一愣,楚瑜目堅定:“你多久來,我等多久,等到我不能等。可是若我真的等到了不能等,在我拖著蘇查的況下,你還打得如此艱辛,證明你那邊的確打得太艱難,那我不拖著蘇查,大楚必敗。”

“如果能用我換大楚正面最損失贏下來,換衛楚兩家好好的,我不覺得吃虧。”

就像上輩子的楚臨,君臣斗爭、患,各大世家為著自己著想之時,他便用命換來了最后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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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國家有蠅營狗茍之輩,有爭權奪利之人,然而也要有人愿意犧牲,才能維持一國盛世。若這人一定要在我等之中選擇,”楚瑜平靜開口,抬眼看著衛韞:“愿始于楚瑜。”

說得太平靜,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衛韞整個人都在抖,他艱難站起來,指著,沙啞著聲道:“你要去犧牲……那你想過我嗎?”

楚瑜微微一愣,衛韞提了聲音:“你走了,我怎麼辦?衛家怎麼辦?!”

怎麼能死呢?

這一輩子,他都想要邊,怎麼能死呢?!

說話間,衛秋匆匆進來,焦急道:“侯爺,泉州方向點了烽火臺!”

楚瑜和衛韞猛地回頭,泉州之后就是天守關,泉州點了烽火臺,離天守關也就不遠了。

楚瑜站起來,焦急道:“即刻準備,黎明時我送你出城。”

天亮之前北狄軍中大多數人必然還在睡覺,此時突襲最為安全。

然而在楚瑜往前的一瞬間,衛韞一把抓住手腕,惡狠狠道:“你同我一起出去。”

“說了那麼多你不明白嗎?!”

楚瑜帶了怒意,亦是盯著他,怒道:“放開!”

“我不放!”

衛韞高吼出聲:“這天下誰都能死你不能!”

“為什麼?”

楚瑜盯著他:“為什麼我不能?我由父親養大,我父親吃朝廷俸祿,朝廷俸祿由百姓稅收供給,我由百姓供養長大,我為什麼不能?”

“衛韞你睜眼看看,”楚瑜抬手指向外面:“戰之間,死者有之,戰死者有之,人命本如草芥,只因做出選擇不同,方才有重于泰山輕于鴻之別,我若能死得有價值,我怎麼不能死?”

“那你想過我嗎?”

衛韞紅著眼:“你死了,你想過我嗎?”

楚瑜皺起眉頭:“小七,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衛韞微微一愣,楚瑜平靜道:“沒有人會伴你一生,你父母不能,你哥哥不能,你孩子不能,我更不能。若你要許誰生死同衾,除了你妻子,誰都沒有資格。然而哪怕是你妻子,也未必會做到。”

衛韞呆呆看著,楚瑜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依賴我,可小七,我終究只是你嫂子。我的生死,并不對你負責。”

我的生死,并不對你負責。

沒有人會伴你一生,除了你的妻子,誰都沒有資格。

楚瑜的話如同平底驚雷,炸在衛韞腦海之中。

他呆呆看著,就這麼幾天,瘦了許多,面蒼白,然而那堅毅清明之,讓宛如一把出鞘利劍,帶著淡淡華得令人炫目。

楚瑜看見衛韞呆愣在那里,嘆了口氣,拉開衛韞拉著的手,吩咐旁邊站著沒趕來的衛夏道:“去給小侯爺收拾行李,黎明前準備出發。”

說完,楚瑜便轉離開,衛韞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楚瑜走在長廊間的背影。

陵春花已蓄勢待發,探出枝頭,春風帶了些許暖意,吹得花枝輕輕

從來如此,從容而來,從容而去,衛韞驟然發現,認識以來,他看得最多的,就是的背影,然而哪怕是的背影,他卻仍舊能迷如斯。

他腦中是的,被衛夏拖著到了自己房間里,衛夏收拾著行李,衛韞跪坐在團前,看著跳的燭火。

他第一次去深究自己的心,過往他從來不敢,然而今日他卻明白,他不能不敢,他必須清楚,必須明白。

他要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以著孩子氣做遮布,去遮掩著自己的心思,他不敢揭開,不敢深想。

可是如今他卻必須要想明白。

唯有妻子能有此資格。

可他卻想陪伴一生。

衛夏收拾好了東西,看見衛韞散著頭發,跪坐在團之上,面對著墻壁,一聲不吭。

衛夏想要說什麼,最后還是什麼都沒說,嘆了口氣,退了下去。

房間里只剩下衛韞,他目凝在燭火下,思緒清晰許多。

他想起第一次見楚瑜,著嫁靠在長廊邊上,仰頭含笑瞧

又想起子一襲嫁站在秋日平原之上,說要等候他和父兄歸來。

當年看不過驚艷,然而如今回想起這一刻,卻有些許痛楚縈繞上來。

等的人是自己,愿等的是自己。

然后在他帶著父兄棺木歸來那天,含笑而立,周邊哭聲震天,為破開云霧,抬手覆在他額頂,說出那麼一聲——回來就好。

從此立在他的世界里,再沒離開。

他以為這是依賴,這與他對他母親、對姐姐的,并無不同。然而直到質問出聲——

的生死,憑什麼,要對他負責?

他目平靜,手拿出自己手中劍來。

那把劍是年時衛珺送他的。

從小他就帶在邊。小時候劍太長,他拿不了,等年后,這把劍就再沒離

劍被他從劍鞘中出來,在夜出寒,映照出他的面容。

一瞬之間,他覺得那里面并不是他。

是衛珺。

衛珺在那長劍之中,靜靜審視著他,兄弟兩隔著對視,衛珺神平靜,似乎在質問他——

想要嗎?

你的嫂子,我的妻子。

衛韞,你想要嗎?

為你的妻子,陪你一輩子,從此之后,為那個生死為你負責,與你相關之人。

從此留給你的不是再是背影,去何要惦念著你,哪怕去死,也該同你說一句,對不起。

而不是這樣輕飄飄告訴你,我的生死,與你無關。

衛韞的手微微抖。

腦海中衛珺和楚瑜的影瘋狂替。

“小七,好看嗎?”

“我夫君衛珺何在!”

“我想為你娶一位嫂嫂,子最好活潑一些,像我這樣,未免太悶了。”

“我做了一個夢,衛家滿門,只有你回來。”

楚府護得住,我衛府護不住嗎?驕縱一些,又有何妨?”

“從未有人對我這樣好過,你哥哥是個很好的人。”

“小七,今日隨我,去接你嫂嫂。”

“小七,你哥哥去了,還有我陪著你。”

……

衛韞痛苦閉上眼睛,猛地將劍盒劍鞘之中。

留下是為了衛珺,陪伴是為了衛珺。

他識得是因為衛珺,他照顧他也該是為了衛珺。

可是為什麼在意識到這一刻,他卻終于察覺心那份抑著的、藏著的痛苦。

是什麼時候變質?什麼時候心。

是從將手放在他額頂那一刻?是醉酒后在他面前舞長槍逗他一笑的那一刻?還是某個午后,長廊之上,仰頭朝他一笑的那一刻?

用蘭花香,他就讓邊人都換了蘭花香的香膏。

夸贊顧楚生姿態風流,他也慢慢學著顧楚生的模樣,穿上華服,帶上玉冠。

改變得悄無聲息,甚至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什麼時候,那分本該知識單純依賴和敬重,化作了這一份——

“我喜歡你……”

衛韞喃喃出聲。

于此夜之中,他慢慢睜開眼睛。

“楚瑜……”

抖著念出的名字。

他喜歡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意識到,這份,竟是這樣的模樣。

然而意識到的片刻,他卻忍不住將劍抱在口,慢慢躬

“對不起……”

對不起,大哥。

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

怎麼能去覬覦楚瑜這樣無暇之人?

咬住下,微微抖,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面對墻壁,抱劍跪俯而下。

仿佛面前是衛珺站立在前方,他如此鄭重而虔誠,說那麼一句:“我錯了。”

錯了就得迷途知返,錯了就得懸崖勒馬,錯了就要將這份藏在心里,埋在暗,哪怕是死了,都不該讓任何人察覺。

外面傳來士兵往來之聲,隨后有人敲門。

“小七,”楚瑜聲音在外面傳來,似乎是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慢慢道:“出來吧,準備走了。”

衛韞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平靜了自己抖的子。

楚瑜站在外面,低著頭道:“我先前的話雖然說得重了些,但的確也是實話。你不用太過擔心,我心里有數。蘇查是個聰明的,說不定不圍困我,便去找你了……”

衛韞慢慢睜開眼睛,隨著楚瑜的聲音,緩慢又堅定直起子。而后他站起來,將劍放到一邊,同楚瑜道:“你且進來。”

楚瑜在外面聽見衛韞沙啞的聲音,愣了愣后,垂頭應聲,然后推了門進去。

進門之后,衛韞便道:“關門。”

“啊?”

楚瑜猶豫片刻,然而衛夏卻是十分聽話,立刻將門關上了。

房間里比外面暖和許多,屋里就衛韞一個人,他背對著,白廣袖華,墨發散披于地,背影清瘦孤高,從背影來看,已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

楚瑜覺得氣氛有些抑,沒敢,站在門邊不遠,低著聲認錯:“你先別和我置氣,我給你道歉,等以后回華京,所有事兒……”

說話間,衛韞慢慢站起來。袖隨著他作垂落而下,他在燭火下轉過來。

眉目昳麗風流,然而那神卻剛毅如刀。

他靜靜看著,神之間是楚瑜從未見過的清明冷淡,而后他朝著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仿佛是踏在刀尖上,卻又穩又簡單定。

最終他定在前,低頭看

他近來個子躥得快,如今已經比高出大半個頭來,年氣息猛地涌鼻尖,讓楚瑜驚得下意識想往后退去。

然而在作之前,理智讓生生止住自己的行為,若是真退了,氣氛難免更加尷尬。

只能扭頭看向旁邊,鼻尖道:“你長高了不啊……”

話沒說完,衛韞猛地手,將楚瑜一把拉進懷里,死死抱住

這是他第一次擁抱膛炙熱溫暖,廣袖將整個人攏在懷里。可以清晰知道他繃,跳得飛快的心臟。

楚瑜整個人愣在原地,鼻尖縈繞著一蘭花香氣。

楚瑜這才察覺,衛韞用的香囊,一直是與一樣的一款。只是他的分量用得極極輕,如今靠近了,才能聞出來。

或許正如這人的,只有你走近他心底去,才能窺見那麼一兩分的痕跡。

楚瑜呆呆被他擁在懷里,整個人都是傻的。也不知怎麼,心就又緩又沉的跳起來。

“你好好守城,一個月,我一定平了這場戰,前來接你。”

他沙啞出聲,那聲音已經帶了青年清朗,聽得人心怦然。

他的氣息劃過耳邊,像一只被人抓住要害的貓,睜著眼睛,本不敢彈。

衛韞抱著,死死擁著,仿佛這一輩子,也就能擁抱這個人這樣一次。

有許多話沒說出口,也不必說出口。

例如此番前去,或許就是相隔。

例如哪怕活著回來,亦是人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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