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妃聽出這中間的嘲笑,忍住氣,勸阻道:“衛大夫人,人一個人過一輩子有多苦,你等以后才知道,聽本宮一句勸,別不見棺材不掉淚。”
“娘娘說得是,”楚瑜嘆了口氣,抬手放在口:“可惜妾太在意這個誥命之位了,還是不牢娘娘心了。”
說著,一個宮從拐角走了過來,眾人認出那宮來,正是長公主邊伺候著的彩云。
“見過王貴妃。”
彩云恭恭敬敬朝著王貴妃行了個禮,隨后轉頭同楚瑜道:“衛大夫人,梅妃娘娘等您等得急了,派奴才專門來請。”
楚瑜轉頭瞧向王貴妃,笑著道:“失禮了。娘娘,那妾先行一步了?”
王貴妃冷著臉點頭,楚瑜便轉過去,跟著彩云往棲宮過去。
楚瑜剛消失在王貴妃眼前,王貴妃旁邊的侍便很恨道:“娘娘您看那樣子,真當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王貴妃眼里帶著冷意,慢慢道:“宮里這個月的香膏發下去了嗎?”
“尚未呢。”
如今明面上說管事兒的雖然是長公主,但實際上真正做事兒的卻是王貴妃。
王貴妃點點頭,同侍道:“這個月不要全發一樣的,將有的香膏味道都給三位貴妃端過去,由貴妃自己挑。”
侍有些不明了,王貴妃卻也沒解釋,腦子里回著楚瑜上那十日香的味道。
看得出來,如今楚瑜為討好長公主,細節上幾乎都在往長公主的方向上靠。雖然衫大致還算穩重,可卻也帶上了金簪、指甲上涂上了豆蔻,這些都是同長公主學的,那十日香……大概也是長公主的喜好。
反正將香膏送過去,長公主若真喜歡,自然會選了那香膏。都是宮里的東西,出了事兒,也怪不到上來。
王貴妃輕輕一笑,轉頭離開。
之后時日,楚瑜按著平日里的頻率,定時到宮中給長公主問安,接著同長公主下棋之名,在宮里部署著逃跑路線。
們布下這個局,是為了讓王貴妃回去同父親哭訴,從而激起王氏與趙玥的矛盾,要是趙玥直接把人殺了,再想辦法嫁禍給其他人或者遮掩下去,甚至找個替來,們所作所為,也就功虧一簣了。
們得保住王貴妃活著,從宮里撈一個人出去不算容易,需得早早準備才是。
“讓我自己選了香膏,我選了十日香的。”
長公主平靜開口:“今晚我會用它,你今天讓長月晚月帶走一個人假裝是你回衛府,但你別走,就躲在我宮里。”
楚瑜點了點頭,將棋子落在棋盤上,平靜道:“你覺得趙玥會為你做到哪一步?”
“王家是他的母族,他如今這個位置,全靠平衡周旋所得,他不會為了我把王家得罪太狠。”
長公主平靜道:“大概就是給足,削了品級吧。所以咱們得加一把火,把這把火燒得旺一些。”
楚瑜靜靜聽著,長公主抬眼看:“被足的時候,我會派人偽裝趙玥的人刺殺,你趁機把帶走,讓以為是趙玥打算暗中對下手。”
楚瑜握著棋子的手頓了頓,許久后,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嗯”。
這條路,從來誰都不干凈。
下完了棋,楚瑜進了室,和一個暗衛換了衫,便讓長月晚月帶著那暗衛假裝是回了府中。而換上宮的服,帶上人皮面,躲在了長公主的室中。
到了晚飯時間,長公主自己坐在鏡子前,楚瑜站在背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許久后,慢慢道:“其實很久以前,我曾經想過給他懷個孩子。”
“不過那時候他還太小了,我大他五歲,還有一個兒,他正值青春好年華,秦王世子,哪怕落魄到了我邊,我也覺得,有好多小姑娘喜歡他。”
說著,長公主失笑出聲來:“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干脆不要談,就和他云雨一番,得了他的人,也好的。可是我就特別怕……”
“您怕什麼呢?”
楚瑜上前去,抬手給長公主梳頭,長公主沙啞出聲:“我怕他上我。”
說著,長公主慢慢閉上眼睛:“阿瑜啊,他們這些年人,很多時候是分不清和的。”
“我曾經有過一個面首,在我喜歡上趙玥之前。那個面首年紀很小,我是他第一個人,”說著,長公主勾起角,面帶苦:“我覺得他很干凈,說喜歡……倒也不是特別喜歡,但是他對我說喜歡的時候,真摯得我的確是有些心的。”
“后來有一天……他和一個人跑了。”
“侍衛將他抓回來,我問他,他說我,怎麼和另一個人跑了呢?”
“他變心了?”
“不是。”長公主搖了搖頭,有些嘲諷睜開眼睛:“他和我說,是他的錯,他沒分清楚,和。我是他第一個人,那時候他以為就是,直到后來他遇到了那個人,他才知道,這不一樣。”
“一個男人很容易對一個人產生,可是當他長大,當他遇到一個又一個人,他會發現,哦,和,真的差別得特別大。而他們為了追求你的時候,真摯得連他自己都覺得是真的。其實不僅是男人……人也一樣。你知道我是在哪一刻會特別清楚覺得我趙玥嗎?”
長公主眼神有些迷離:“在我抱著他,聽他特別溫問我,你是不是疼了那一刻,在他死死抱著我,像一個孩子一樣帶著我到頂峰的時候,我會有一種可怕的想法,我真的特別這個人,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去他。”
“所以在他清楚表達出我之前,我從來沒過他。”
長公主神慢慢平靜:“我要一份,就要這份干干凈凈,不然,我寧愿一輩子,什麼都得不到。”
說著,長公主從桌子上拿起香膏。
抖著打開蓋子,然后在楚瑜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抹在臉上,脖頸上,手上,然后放到自己腹部,一圈又一圈打著轉,抹了上去。
與十日香幾乎沒有區別的子思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長公主涂抹完畢,連合上蓋子的力氣都沒有,仍由著盒子掉在地上。
楚瑜走上前去,將香膏撿起來,擰好了蓋子,放到桌上。
然后扶著長公主上床去,自己候在一邊。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長公主開始覺到腹痛,楚瑜趕忙沖出去,大聲喚,讓太醫趕過來。
太醫與趙玥一道過來,楚瑜混在人群中,站在門外。
趙玥來的時候,長公主疼痛開始加劇,咬著牙關,面慘白,從下涓涓流出,趙玥將抱在懷里,整個人都在抖。
他一面親吻額頭,一面同道:“你別怕,你別怕……”
他們十指扣,長公主疼得掐他,可他沒有放手,死死抱住。
太醫反復同長公主詢問用過的東西,終于找到了香膏,整個太醫院會診,一個從東南地區來的太醫認出來,這個香膏里含著的花,應該是子思。
太醫迅速開了藥,折騰到了半夜,長公主疼得暈過去,終于才止住了。趙玥站在屋里,看著跪了滿地的太醫,沙啞著聲音道:“太子,保不住了?”
孩子還未出生,趙玥就稱為“太子”,可見他對這個孩子的期。
太醫戰戰兢兢,無人敢答,趙玥驟然提聲:“說話!”
“陛下,”太醫署丞終于開口,嘆息道:“子思藥強烈,陛下節哀。”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趙玥抖著聲音:“梅妃明明懷著孕,宮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誰拿來的?”
趙玥握住香膏,怒吼出聲:“這東西怎麼會在這里,子思不能靠近孕婦你們這些奴才不知道嗎?!”
“陛下……”彩云怯生生開口:“可這香膏送來的時候,明明說是十里香啊……”
趙玥微微一愣,隨后立刻反應過來,他覺得手足冰冷,他呆呆看著香膏,知那些齷齪手段的他瞬間就明白了來龍去脈。
“把經手過這個香膏的人,都給朕過來。”
他聲音里帶著冷意,沒了多久,發放香膏的宮就被帶了上來,趙玥跪坐在上位上,玩著手里的香膏盒,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平靜道:“這是朕第一個孩子,你們知道朕盼它盼了多久嗎?”
說著,他抬起頭,目落在跪在地上的人上,聲音里帶了些笑意:“十二年。”
十二年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他的小姑姑。
此后十二年,他一生最大的愿,就是娶,同一起有個孩子。
可是它毀了。
趙玥站起來,平靜道:“朕給你們一個機會,說出來,或者,朕送你們去一個地方,朕保證你們,生不如死。”
在場人嚶嚶哭了起來,互相讓對方說出口來。然而許久,卻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趙玥揮了揮手,讓人將這些人帶下去,然而也就是這時,一個宮尖起來:“是王貴妃!王貴妃!”
趙玥抬起頭來,那侍哭著爬上前道:“殿下,奴婢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過往香膏發放都是所有人統一按照規定好的庫存發放。可這個月王貴妃突然下令,要改一個形式,由所有人單獨去挑……今年香膏發放沒有任何異常,就這一件事。一定是!”
趙玥眼中神了。
王貴妃……
他著香膏盒,手微微抖。然后他站起來,抬起手,同侍從吩咐道:“拖下去用刑,誰說出線索,就可以去死。”
眾人都是一愣,而旁邊聽著的人更是奇怪,審訊都是說出來就能活,哪里有用報求死的?除非……
是太過殘忍了。
楚瑜在外面聽著,抬頭看著月亮,心里微微發。
想,和長公主,都太低估趙玥的狠辣了。
說完這句話后,間終于傳來靜。
趙玥趕忙起,來到長公主邊。他跪在榻前,握住長公主的手,沙啞著聲道:“沒事兒了,你還疼不疼?”
長公主看著床頂,神平靜。
慢慢抬起手,放在自己腹間,轉頭看向趙玥,沙啞著問了句:“他呢?”
趙玥神僵住,長公主沒說話。
面容上沒有一點表,沉寂如死。趙玥心里微微發,這個表,他在梅含雪死的那年,從臉上見過。
他倉皇將的手握得更,他急促道:“你別難過,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我們……”
“所以他白白死去了,是嗎?”
長公主凝視著他,慢慢笑起來,眼淚從眼眶中慢慢流出來:“阿玥,我怎麼誰都留不住啊?”
“我們……怎麼這麼難啊?”
“你看看你我,”笑聲越來越大:“你當著傀儡皇帝,我當著見不得的婦貴妃,兒子死了,我們也只能這麼握著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忍氣吞聲。”
“別說了……”趙玥抖著,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長公主瞧著他,含著眼淚:“趙玥,”嘲諷:“屠夫之怒尚能殺人,你貴為帝王,你能做什麼呢?”
趙玥抿著,沒有說話。
“你知道嗎,”將手從他手中出來,放在他面頰上,輕出聲:“其實我知道的。”
“從我肚子開始疼的時候,我就想到了結局,我知道也不過就是死一片宮侍衛,真正手那個人不會有任何懲罰,就算有,也就是雷神大雨點小。你難,我知道。”
說著,沙啞出聲:“你境艱難,我知道。所以我沒怪你,可是我怕……我怕啊……”
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趙玥將抱進懷里,聽哭得聲嘶力竭。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長公主。
在他心里,無論任何時候,都要保留著那份驕傲,絕不會讓人看出半分狼狽。這是第一次,在他懷里,放下了所有姿態,反復同他說——
我怕啊。
趙玥眼里全是眼淚,他抱著的手微微抖,等終于哭累了,他將放下來。
他抖著子,整個人都有些踉蹌,從墻上取了劍,就往外走去。
剛出了大門,他便吩咐林軍封了整個棲宮,隨后留了一句“棲宮清干凈”之后,便朝著王貴妃所在的落霞宮趕去。
他邊一直侍奉他的太監張輝看出趙玥的不對勁,焦急道:“陛下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趙玥不說話。
張輝鼓足了勇氣,一把拽住趙玥的袖子,大聲道:“陛下!”,趙玥頓住步子,他轉頭看張輝,聽張輝快要哭出來一般道:“王家是您的母族啊……”
趙玥看著張輝。
這是從小跟他到大的人,他向來對他帶著敬重,他了流浪在外時的稱呼:“張伯。”
張輝紅了眼,趙玥艱難笑開:“我第一次有孩子,我特別高興,我以為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和以后就能好好生活。”
張輝啞著聲:“您以后還會有的。”
“我是他父親,也是丈夫。現在,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妻子躺在宮里,說害怕……”
趙玥聲音抖,他猛地提高了聲音:“這一輩子,何時說過害怕?!”
“我知道您要說什麼,王家是我的母族沒錯,可是王芝我殺定了。張伯你放心,死的事不會傳出去,我會安排好。”
趙玥慢慢冷靜下來,臉上全是殺意:“誰都別攔我。”
楚瑜躲在暗,聽了趙玥的話,皺了皺眉頭,提前一步,急急朝著落霞宮趕了過去。
心如麻。
和長公主都沒想過,趙玥會做到這一步。
無論如何王貴妃得活下來,若真的死了,以趙玥的能耐,說不定真的就遮掩過去了。
楚瑜急急潛到落霞宮,直接翻進王貴妃的寢室,在還沒來得及出聲時點了,扛了人就往外出去。
這時趙玥提著劍趕了過來,楚瑜和王貴妃躲在樹梢上,聽著趙玥朝著落霞宮的人怒道:“人呢?!”
王貴妃眼中驚疑不定。趙玥找不到,下令讓人四散去找,而后朝著落霞宮點了一把大火。
“他果然是鐵了心殺你啊。”楚瑜輕輕一嘆:“娘娘,今夜你要是出不了宮,怕只能去死了。”
說完,見四下無人,迅速帶著王貴妃到了他準備好的地方,將王貴妃放進了潲水桶,自己拿了令牌,跟著侍從一起抬著潲水桶上了馬車。
馬車來到宮門前時,宮里已經徹底起來,趙玥直接下令封鎖宮門。楚瑜看著那些人在涉,也顧不得其他,夾著馬朝著宮門直沖而去,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間,闖出宮門。
士兵趕追來,楚瑜提著王貴妃縱飛上屋檐,此時來追的都是普通士兵,沒有幾個起落,他們就丟了楚瑜的影。
楚瑜提著王貴妃,心里還跳得撲通撲通的。
做著這些事,其實也很害怕。在害怕的時候,腦子里驀地劃過一個影。
忍不住輕輕笑了。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這一輩子沒有人讓有過心安,于是遇到了那麼一個人,從此任何害怕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個人。
衛韞。
那個名字仿佛帶了無窮力量。輕輕一笑,竟就這麼安定下來。
與此同時,衛韞也準備好了一切,他戴上面和人,朝著華京方向,直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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