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高考後的生活並沒有比考前富太多。

他依舊每天早起,背著包去省圖書館一呆就是一整天，下午回到家吃飯，晚上沒事的時候,會在自己的房間打一會兒遊戲，單調到不像十八歲男生的日常。

十五歲男生的興趣好明顯要廣泛得多，但樂知時沒有時間讓自己的生活快樂起來,全部的時間都在學習上，中考越來越近,一向不張的他都被迫和大家一起繃了神經。

宋家對他參加中考的張程度明顯超過了宋煜，為了方便送他去，林蓉提前好幾天去清考場路線,計劃考試這幾天的菜譜,生怕樂知時過敏或是吃壞肚子。

菜譜實驗期間的菜譜都被宋煜不不願地吃掉了。他作為親生兒子的待遇就是給小兒子當免費的小白鼠,還不容反抗。

考前一晚,樂知時早放學回家，林蓉給他列了一個很長的注意事項，讓他吃完飯一定要對著清單看一遍,避免忘記拿。樂知時覺得他們太誇張了,但連一向十分佛系的宋謹都覺得，這樣的擔心是應該的。

全家只有宋煜,對樂知時的考試表現出不關心的態度。

這種鮮明的對比讓樂知時到有些挫。

他覺得宋煜沒有像自己關心他那樣關心自己。

吃完飯他就被林蓉催著上樓洗澡, “你今天一定要早睡，知道嗎？睡不好不是開玩笑的。”

樂知時點頭起，準備上樓，又聽見林蓉打趣宋煜，“小煜，你怎麼每天往圖書館跑,該不會是和喜歡的孩子約會吧？”

宋煜面無表說：“你可以跟蹤我。”

“那多沒意思。”林蓉將碗筷收到洗碗機裡，“我就是奇怪，你都年了，這麼多年在學校裡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啊？”

宋煜沉默，但表更像是對這種八卦心理的無視。

林蓉自把這當是否認，於是嘆氣道：“你也太不像我了，我小學就有喜歡的男生了。”

樂知時拖著步子上樓回到臥室，林蓉連換洗的睡都給他放在了床上。

他不知怎麼，腦子裡一直迴響著林蓉對宋煜調侃的那兩句話，有點心不在焉，進了衛生間就服洗澡，水從頭上淋下來，打頭髮和睫，眼前的一切都霧濛濛的，發白，髮灰，然後他想像出宋煜在省圖遇到某個生的場景，是很俗套的節，例如兩人恰好在同一層書架的兩側相遇，恰好又喜歡同一本書，然後有恰好在同一時間去拿那本書。

這劇在漫裡似乎經常出現，但樂知時不喜歡漫。

他也不喜歡那個促使宋煜去圖書館的生，儘管可能不存在。

這個略顯惡毒的想法出現不過一秒，就被敲門聲敲碎，煙消雲散，樂知時抹了把臉，關掉水。

“誰？”

“我。”是宋煜的聲音，“你在洗澡？那我等一下再來。”

“我洗完了！”

樂知時飛快地乾了上的水，又很隨便地了幾下頭髮，從淋浴區出來，卻沒有在幹區發現自己的睡。

通常他會放在置架上。

宋煜站在門口等。忽然間衛生間的門開了一個小，還以為他要出來了，沒想到小裡又出一隻白花花的手，還冒著熱汽。宋煜不由得走過去，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剛站到門口，自己的服下擺就被樂知時的手一把抓住。

樂知時抓住服的準確度，簡直就像是挖金礦工裡那隻機手抓石頭一樣，一抓一個準。扯了一下才發現不對勁，立刻鬆開，進門。

“你在幹什麼？”

“我……”樂知時躲在門後面，只出一雙眼睛，還有沾著水珠的脖子和小半邊鎖骨，“我忘記拿服了，在門口的架子上嗎？”

宋煜收回視線，遲鈍地看了一眼周圍，“沒有。”

樂知時忽然想起來，“在床上！幫我拿一下吧哥哥。”

宋煜走到裡面拿出睡給他遞過去，又站到他的書桌邊，等他穿完服出來。

剛洗完澡的樂知時渾都冒著的熱霧，頭髮還有些。他腳跑出來，踩在地板上，明個子和宋煜也只差一個頭，可宋煜總覺得他上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純真。

他知道很多時候人都是基於自己對他人的期在進行人際往，這些期是他們想像中的某種形象，是主觀賦予的許多虛無的屬，例如善良、優雅、天真爛漫。

他知道這些，但還是會堅持認為，樂知時就是純真的。

“找我有事嗎？”樂知時稍稍仰起臉，看著他，睫上還沾著水珠，像葉尖上的晨。

宋煜這才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他走到門口，把那個放在門口的小紙箱拿進來，放到樂知時站著的地板上，“這是我畢業之後整理出來的，有的筆記你可能還用得上，可以留著看看。”說完，他又低頭從口袋裡拿出兩樣東西遞給他，一個是那天樂知時給他的護符，另一樣是一支筆。

“這是我平常最常用的筆，好寫的，可以當備用筆。”簡單說完，宋煜讓他早點休息，轉就要離開，可樂知時住了他，“這個是什麼？”

宋煜一回頭，看見他蹲在地上，手裡拿著那本手工製作的速寫畫冊，疑地朝自己歪了歪頭。

“這……我之前買的，買錯了沒用過。”

“在哪兒買的？畫紙的質量好好！真的給我了嗎？”樂知時抱著畫本站起來。

宋煜悶悶地嗯了一聲，轉就走了。

樂知時總覺他這樣子有些悉。

就像每次被擼到很舒服，但又假裝很嫌棄的橘子，也是這樣，從嚨裡發出悶悶的一聲咕嚕。

樂知時一隻手抱著畫冊，另一隻手拿著他送來的護符和筆，低頭仔細看了看。護符正面沒什麼，和他送出去前一樣，直到他翻過來才發現，原來反面寫了字，是宋煜的筆跡，筆鋒利落。

“無往不利。”他輕念出聲。

原以為會寫考試加油之類的話。

不單單是考試，宋煜希他的人生中沒有不順利的事。

抱著從宋煜這裡獲得的許多小玩意，樂知時心滿意足，仰頭倒在自己的床上。

心也陷下去一小塊。

當考試真的到來時，樂知時比想像中輕鬆，考題也沒有訓練的模擬題那麼複雜，數學稍稍難一些，但他很走運，最後兩道大題都是他糾錯本上記錄過的題，而且宋煜都給他講過，印象非常深刻。

最關鍵的是，宋煜送給他的筆發揮了巨大作用。他自己帶的筆出墨不流暢，好幾支都是，還是他新買的一板筆，大概是批次質量不好。

幸好有宋煜的筆。

連著幾場考完下來，樂知時覺得自己發揮得還不錯，心愉快。最後一場他也本本分分檢查到最後一秒。

考場外艷高照，樂知時一出來，就被撐著傘的林蓉看見，上前去把他接回車裡。

“熱吧乖乖，快進去車裡吹空調。”

樂知時拉開車門，沒想到宋煜竟然也在，這麼熱的天，他做夢都沒想到他會來接他。

“宋煜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他提問的語調完全暴出大喜過的態度，坐在駕駛座的宋謹開玩笑說，“今天也是巧，我本來要去簽約，結果甲方代表突然有急事，提前簽約。小煜剛剛好像也說圖書館有什麼事，所以下午沒去。”

宋煜破天荒地主補充：“裝修，只能外借。”

這對樂知時來說是個絕好的消息，好消息在他這裡都沒有可質疑的餘地。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壞消息。

“不能去日本了？”樂知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靠在座椅靠背上，“我都做好攻略了。”

看好了可以和哥哥一起去的餐廳，他喜歡的周邊店。

還有哥哥應該會很喜歡的富士山。

現在都沒了。

林蓉也非常同步地靠在副駕駛，“唉，誰能想到會有颱風預警呢，還要持續這麼久的時間。”

宋謹開導他們，“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日本遊暫時擱置，樂知時為此沮喪了好一陣子，考完試的第三天，他們班的同學組織一起去聚餐ktv，樂知時本來興趣缺缺，可蔣宇凡在聚會前兩小時打了個電話。

“海賊王周邊？限量那個？真的假的？”樂知時非常驚喜，在林蓉的投餵下吃了一大塊西瓜，還是最中間那一塊。

“那我也去，你等著我。”樂知時掛了電話，心滿意足地上樓，下樓的時候抱著一顆籃球，那是他很早就買好準備送給蔣宇凡的。

“你要打球啊。”林蓉問。

“這是我給蔣宇凡買的畢業禮，一會兒我們聚餐的時候我送給他。”樂知時提前炫耀，“蔣宇凡給我買到了我一直想要的限量周邊，本來我準備這次自己去日本買的。”

林蓉用圓勺，一點點挖出滿滿一盤西瓜果，“真好，過幾天請小蔣來咱們家吃飯。”

樂知時走了半小時，宋煜才從房間裡出來，林蓉正要把冰鎮過的西瓜給他端上去，兩人在樓梯口遇見。

“正好，你下來了，快吃西瓜。”林蓉拉著他到餐廳坐下，想起來又數落，“你就一天天在家自閉吧，你弟都出去和同學聚餐了。”

宋煜抬頭看了一眼時間，“聚餐？在哪兒？”

樂知時每次出門前都會給家里人報備時間地點，這次也不例外。林蓉把地方說給宋煜聽，宋煜只覺得有些悉。

聚餐的地方選的是一間帶晚餐自助的量販式KTV，樂知時進去得比其他人晚，大家已經開始吃吃喝喝起來。

“樂樂來了！”

“樂樂過來，來這兒坐。”

初中的男生大多早，就算是在一個巨大的包廂裡，大家也都分開坐，玩得好的生一團一團，男孩子聚在角落。這裡的線不太好，樂知時小心地走到最裡面，和蔣宇凡會和。

蔣宇凡見他手裡真拿了個籃球，覺得倍兒有面子，把樂知時攬到自己邊，拿出他的禮。旁邊的其他男同學對此羨慕不已。

“你倆關係可真好。”

“這籃球可以啊，咱們一會兒去打兩場吧。”

樂知時其實並不是很喜歡KTV這種地方，很吵，人一多就喜歡鬧，開一些樂知時並不喜歡的玩笑，但蔣宇凡在，而且他的新周邊製作非常良，對著K歌大屏幕的，樂知時認真觀，以至於蔣宇凡出去上廁所，跟他打招呼，他也沒聽見。

班上有兩三個男生十分早，談煙打架一件事兒都不落下，KTV簡直就是他們的主場。樂知時有點，從蔣宇凡的自助餐盤裡拿了一小塊蘋果塞進裡，剛嚼了兩口，就看見那幾個男生朝他過來。

“樂樂來了啊，怎麼不唱歌啊？”

樂知時搖頭，含混地說自己不太會唱歌。他們幾個端著杯子，開了樂知時邊的人，坐了下來，還有一個人的手指上還夾著一煙，在昏暗的空間裡亮著一枚紅的點。

彌散開來的煙味讓樂知時的嗓子不太舒服，他試圖咳嗽清嗓子，效果不佳。

“我這煙嗆到你了吧，”煙的男同學把煙頭在桌子上，熄滅了，然後拍了拍手，“你看你咳嗽的，臉都紅了。”

樂知時嗓子還是難，想喝點水，桌子上玻璃杯很多，都長得一個樣，他拿了裡蔣宇凡餐盤靠得最近的一個，喝了一口，發現不對勁，一酒味。

“這是我的啤酒。”

“啊？”樂知時趕放下，咳嗽了幾聲，“你還是未年人，不能喝酒。”

他們幾個人統統笑起來，樂知時覺自己又被嘲笑了。右邊的男生開玩笑道，“樂樂可是好孩子，別在人面前煙喝酒，弄得跟小流氓一樣。”

“我怎麼流氓了，我又沒教他做壞事，這不是掐了嗎？”

“你可以教他手·衝啊。”

這句話一說出來，他們周圍的男生無一不大笑起來，只有樂知時疑不解。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臉單純地發問：“手衝是什麼？”

大家都知道樂知時晚，格單純，但沒想到單純到這種程度。

“我去，都要上高中了，你連這都不知道啊！”

“太搞笑了，居然有男生不知道什麼是手衝？”

他們的大驚小怪讓樂知時有些不高興，覺自己在他們的眼裡就像個傻子一樣，低頭拿出手機，“我查了就知道了。”

“別啊。”煙的那個男生拽住他手臂，“反正也是閒的沒事兒，我們給你上上·教育課吧。”

樂知時就這麼被幾個人架著出去。

所謂的·教育課其實是在一個沒有人的小包廂裡，一個男生拿出珍藏的某不可描述網站，供大家圍觀。

“這個好看，這個材好。”

“你小子的存貨是真帶勁兒啊”

樂知時很認真地抱著學習的心態去看，覺得邊這幾個男生的反饋過於激了，但這些骨的畫面還是給他造了不小的視覺衝擊。

煙的男生撞了撞樂知時肩膀，故意逗他，“刺激嗎？”

樂知時誠實地回答：“還好。”

“這都不刺激啊。”他搖頭，“你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他手想去樂知時下面，樂知時嚇得直接往右邊倒，慌間不知是誰的手誤了廣告，正在播放的視頻跳轉到另一個畫面，碩大的廣告圖出現在整個廣告屏幕上。

“臥槽，這是誰搞得？”

“路子你變態吧，好這口啊？我得離你遠一點。”

“真不是我，不知道怎麼就跳轉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手機屏幕上，樂知時得了空，撐著沙發坐起來，瞥見屏幕裡的容。說實話，和剛剛的視頻並無兩樣，但唯一不同的是，之前那個角變了一個男人，很瘦，很白，沒有反抗。

樂知時的心率猛地加快，臉上彷彿有許多麻麻的小針在扎似的，渾過了電。

“笑死了，真男人就是要剛男人！”

“快點調回去吧，我都萎了臥槽。”

撇過臉，可那些畫面都不散去，樂知時忽然間猛烈地咳嗽起來，臉咳得通紅，方才喝進去的那一點酒從嚨沿途燒下去，渾發燙。

他推開湊上來的同學，從這個烏煙瘴氣的小包廂裡逃了出去。

這麼一點啤酒，應該不至於會有這麼激烈的過敏反應。可他實實在在覺得熱，覺空氣稀薄，於是直接沿著走廊跑了出去，下樓，跑到ktv的門口，想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令他沒想到的是，在大門口，他竟然看到了宋煜的背影，就站在一輛停好的黑轎車旁。

樂知時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正在這時，二樓的窗戶被打開，是秦彥的聲音，“宋煜，你還沒散完啊，甭散了，他們煙你一會兒上來還是煙味兒。”

宋煜抬起頭，但第一時間是看到站在門口的樂知時，他對秦彥說自己先不上去了，然後朝樂知時走來。

“你怎麼在這裡？”樂知時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問他。宋煜走到他的面前，由於臺階的原因，他們第一次保持了平視的姿態。

“和你們一樣，集活。”

宋煜說完，發現樂知時有些不對勁，兩手兜，臉湊近了一些，意在觀察。

兩人鼻尖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他上散發著一非常好聞的味道，是樂知時悉的沐浴的香氣，混合了一點點尚未散開的薄荷煙氣味。

近在咫尺，樂知時的結了，克制自己不要想。

“你幹什麼了，臉這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