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一個人的覺比樂知時想像中要好。
法學院的初選開始,樂知時一進去就看見了南嘉,負責初選的流程,帶著一眾選手籤,大約五十個人,樂知時跟在後面籤,到的時候南嘉對他出一個笑,很小聲地說了加油。
“你第幾個?”
“49,倒數第二個。”樂知時覺得不好不壞,雖然很多人都覺得太靠後會吃虧。
他和蔣宇凡一起往階教後排走,找到一排空座位坐下。蔣宇凡看著其他同學上去講解他們的靈,比樂知時還張,甚至有點不過氣,跑去把階教的後門也打開了。
“好難啊,我們景劇面試都沒這麼難。”他跑回來坐到樂知時旁邊。
樂知時點頭, “那說明你很有表演天賦啊。”
蔣宇凡也寬他, “你肯定能行的,別聽那個戴眼鏡的胡說。”
樂知時笑了笑,他並沒有被徐霖的話激怒,相反的,他某種程度上燃起了鬥志,希自己能夠順利進設計組,和徐霖正面較量。
法學院的參賽選手帶著自己的作品接續上臺,進行講解,和之前的樂知時一樣,拿到“湖”這個主題之後,大家的設計風格基本類同,彩上大多是青、湖綠,設計上也以水袖紮染等中國風設計為主,有幾個設計概念有著驚人的相似,樂知時看到評委頭接耳,但表都不太理想。
“創意都好相似啊。”蔣宇凡自覺自己是外行人,只在樂知時旁邊很小聲地說,“說是一個人設計的我都信。”
樂知時點點頭,正要說話,一個長相清秀,穿著一漢服的生上臺了,說話聲音很細,也很膽怯,但只一句話就吸引了樂知時的注意。
“這服是我自己手做的。”
坐在臺下的評審也十分驚喜,連連點頭,“做得不錯,你不說我們都想不到。”
蔣宇凡看著的ppt,靠到樂知時旁邊,“但是的設計和前面的差不多,都是中國風水墨畫覺的。”
“沒關係。”樂知時解釋,“藝節上院和院之間是團比賽,和你們的景劇一樣,一個團隊裡需要設計,但最後總是要做出服穿在模特上,所以也需要工藝製作的人,有勝算會更大一點。”
蔣宇凡明白過來。可他覺得很奇怪,周圍的人沒上場的都在不斷地查看自己的ppt和設計稿,準備接下來的講解,唯獨樂知時,津津有味地聽著他人的作品展示,還把自己喜歡的作品和人名記錄在本子上,好像他才是評審一樣。
到樂知時上臺,他看起來和平時沒太大區別,打開ppt之後對臺下評審出一個笑容,十分自然地做了開場白。蔣宇凡坐在下面,看見前排不妹子拿起了手機,鏡頭全都對著樂知時。
“這是我以湖為主題做出的五組設計稿。”投影上放出他的電子手繪稿,三組裝,兩組男裝,風格都是偏清冷迷離的,“我的設計思路來自於夜晚的湖水,所以在這裡我採用了大面積的深,點綴銀和偏設計,第一套是緞面長,擺模擬水流的S弧剪裁,冷銀和藍偏凸顯出湖水波粼粼的特質……”
他簡單地對自己的設計進行了講解,臺下的評審連連點頭,其中一個特意問道,“你的創意很特別,方便跟我們分一下創作過程和靈來源嗎? ”
正聽著對方的提問,樂知時偶一瞥眼,好巧不巧看見一個人從階教的後門走進來,不是別人,正是他的“靈來源”。
宋煜穿著白襯衫和鉛灰大,戴著銀眼鏡,出挑又斯文,他不聲地在最後一排落座,注視著樂知時。
“靈……”一直十分順暢的樂知時忽然間有些卡殼,白皙的臉頰很快泛了紅。他抿了抿,還是很直率地給了他們答案,“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給我的靈。”
臺下為數不多的參賽選手都開始議論起來,大家都是法學院的學生,圈子小,樂知時從學就是學院里人氣最高的新生,誰都沒想到會在初選的時候聽到這樣的八卦。
蔣宇凡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又皺眉想了想。
他覺得這個重要的人很有可能是樂知時他哥,畢竟這孩子是個啥也不懂的兄控。
但沒想到的是,樂知時又說出了下一句。
“有一天晚上我看到湖映在他臉上,很好看。”
聽到這句,蔣宇凡又覺得不像是他哥了,但是他始終不敢相信樂知時會有喜歡的生,而且還不告訴他,他覺得心痛。
樂知時垂下眼,睫遮掩住一部分緒,但耳朵還是紅的,彷彿從剛才那個自信而隨和的設計者變一個單純的大男孩,“……我都看呆了。所以當時就有了靈,一開始我和大家一樣,把湖局限在白天的時候,綠水碧潭,但夜晚的湖也很,冷冷的,很神。”
評審讚許地點頭,“不錯,創意很獨特,而且的把控也很到位。而且這個背後的故事也的。”一說完,下面的人都笑起來。
“可以了,下一位吧。”
樂知時下了臺,但沒有直接坐到宋煜的邊,而是低著頭一路走,回到了之前坐的位子上,他覺得很熱,於是拉開拉鍊,掉了衛外套,只穿一件單薄的棉質長袖,趴到桌子上。蔣宇凡湊上去跟他說話,還攬住他的肩膀。
從宋煜的視角看,樂知時的背影總是很可,頭髮微捲,像個絨玩。
“你太牛了,這個設計特別驚艷,我覺得你肯定能進。”蔣宇凡又起了八卦的心,“不過你剛剛說的那個重要的人……是誰啊,我怎麼不知道有這號人?”
“那個……”樂知時一下子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想著宋煜。
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樂知時低頭檢查。
[哥哥:把外套披上。]
看到這句,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
宋煜定定地註視著他,眼神溫和。樂知時很清楚,這張面孔就是他設計稿裡被模糊了的臉,為了讓他不那麼像宋煜,樂知時改了好幾遍稿子。但無論改得多麼面目全非,喜歡他的心都掩飾不了。
他又扭回頭,按照宋煜的話把外套披在上。
最後一個人的講解在這時候結束了,周圍的人都起往外出,一部分走到後門,一部分從前門走。經過的人都會看一眼宋煜,一連好幾個都是如此,樂知時便坐不住了,站了起來,朝著宋煜的方向走過去,停在他前面。
見樂知時走了,蔣宇凡也跟著起來,意外看到了宋煜,連忙向他問好,“學長,你怎麼來了?”
“聽說這邊初選,來看看。”宋煜也站了起來,和樂知時並肩走出教室。
外面的天將暗未暗,蔣宇凡趕著陪朋友吃飯,急著走了,說晚上給樂知時帶好吃的回宿舍。只剩下兩個人,樂知時便更靠近宋煜一些。
宋煜以為他冷,想把自己的大下來,樂知時很快發現了他的作,阻止了他,“我的外套很厚。”他摁住了宋煜的手臂,又鬆開來,依舊著他走,問了之前蔣宇凡已經問過的問題,“你怎麼過來了?”
但宋煜給了不同的答案。
“我來看看你利用我做了什麼好事。”
這話帶著點調侃的意思,樂知時覺得抱歉,又覺得宋煜很可,於是忍不住了他手臂,“那你覺得怎麼樣?”
宋煜這回沒有調笑了,微微點頭,語氣認真,“很有設計,或許你也可以試試做這一行。”
“那還是差遠了。”樂知時覺得這已經是非常高的褒獎了,於是也有些飄飄然,像是充好氣的氫氣球,直往上飄。想牽手,但人來人往,他必須忍耐。
宋煜帶著他去了很蔽的一個小館子裡,不在校園,在家屬樓外。吃飯的也大多都是小區裡的住戶。他點了一份陶罐煨的湯,裡面放了燉得綿的板栗仁和橙黃的蟲草花,還有一大份樂知時喜歡吃的滷菜,滿滿噹噹塞在一個瓷製湯盆裡,上面淋了一層鮮亮的辣油,撒了些許白芝麻。
熱米飯一上上來,樂知時就舀了一勺香濃的滷放在飯上,拌了拌,一大口塞進裡,裹著醬的米飯彈牙又味,是很樸實的味。
這家餐館的滷菜讓樂知時想到了他們高中門口的婆婆滷味,只吃了一口,他就想到那天躲雨的形,想到宋煜拿著傘,回到長廊接他的那一幕。
樂知時出神地想,或許他那個時候就有點喜歡宋煜了,只是自己察覺不了。
否則在宋煜畢業之後,他為什麼會害怕獨自一人呆在那條長廊上呢。
但如果讓樂知時試著去回溯自己的,他可能真的找不到變化的那個點,因為他從遇到宋煜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很喜歡他了。
宋煜吃的比平時多了一些,樂知時便問了一句,“你很喜歡這家嗎?覺胃口不錯。”
“我是覺得你會喜歡。”宋煜又解釋說,“中午沒時間吃飯,晚上一起吃了。”
樂知時對他這種對自己不負責的說法到很不滿,“你不可以這樣,沒有時間吃飯你就應該告訴我,我可以給你送。”
“你下午初選。”
宋煜的潛臺詞很明確,但樂知時依舊不買賬,“那你也應該告訴我,沒有什麼事比你重要。”
他的聲音有些大了,隔壁桌的往這邊瞟了一眼,又轉過頭去。
宋煜靜靜地用筷子把上的皮和骨頭都去掉,在蘸水里沾了沾,放到樂知時的碗裡,這像是他的示弱和安。樂知時聲音下來,“你下次告訴我啊。”
“我會的。”宋煜語氣鄭重,讓樂知時心裡好一點。他吃掉了宋煜夾給他的,又說,“我會一頓三餐給你發消息催你的。”
“好。”
宋煜知道自己可以不用把沒吃飯的理由說出來讓樂知時擔心,但他忍不住想說,於是他看到樂知時為他著急,為他發一點難得的小脾氣。
有時候宋煜很需要這樣子的事來證明點什麼,好讓他越來越樂知時的那顆心有個落腳點。
但他終歸還是不忍心樂知時著急的,所以又補充道:“只是因為之後想換方向,可能要換組,想快點做出點果,盡快通過。忙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
事實上並沒有這麼簡單,他在老師辦公室從三點待到五點半,聽他說了許多宋煜不願聽的、與學也無關的話,因此差一點趕不上來看樂知時的初選,好在比較幸運,樂知時是倒數第二個。
樂知時是知道宋煜的,他在之前的組承擔了很大一部分工作,導師應該不願放他走。
“那你的導師同意了嗎?”
宋煜沒有直接回答,並且像是帶了一點緒。
“準確的說,他只是我的本科畢設導師,我還沒畢業,碩士期間的工作還沒有展開,談不上需不需要他同意。”
宋煜又說,“我本來想去的組現在換另一位導師負責了,等到保研之後我應該會去他那裡。”
樂知時不是很懂他的專業,所以也沒有多問,“反正你如果不好好照顧自己,我就會生氣。”
“你以前從來不生氣。”宋煜說,“除了你生病的時候。”
樂知時想,不對宋煜生氣是因為他沒有那個立場。
“我現在會生氣了,而且會對你發脾氣。”樂知時托著腮,“怎麼樣?”
“只要你不生病,想怎麼發脾氣都可以。”
樂知時聽了這樣的話,沒理由不心,沒忍住,又用他的小夾了夾宋煜的腳踝,蔽地撒了個。
一頓飯吃完,他們從家屬樓的門往學校走,在黑暗的小路牽了三分鐘的手。時間很短,可樂知時的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說不清是因為太張還是太喜歡。或許兩者兼有。
途徑梅,看見天播放的電影和烏泱泱的人,樂知時才想起來今天週五。
“好多人啊。”他一邊走,一邊朝屏幕的方向去,依稀可以看到男主角的臉,是一部歐片。
宋煜只看一眼他的表,就知道樂知時想去看看。於是他也沒有商量,直接就朝著那個方向走了,而樂知時就像一隻和主人寸步不離的小,在偏離航向的第一時間飛快趕到邊,又上了宋煜的手臂。
“我們要去看電影嗎?”他的語氣有些激。
“嗯。”
人很多,宋煜手稍稍攬住樂知時,四周圍已經沒有可以坐的地方,他們只得站著,站在人群的最末尾。電影裡的男主角漫步在黃昏的河岸邊,說著兩人都喜歡的一本書。主角很意外地轉移了話題,說今天是的生日,樂知時則傻乎乎地和熒幕對話,“好巧,明天是我生日。”
宋煜勾起角,把樂知時被風吹的頭髮理得順些,替他戴上衛外套的帽子,說自己想買點水,問樂知時有沒有想要的。
樂知時搖了搖頭,難得地沒有提出要求,只讓他快點回來。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黑暗中,很多都是一對一對的,樂知時甚至在靠近屏幕右側的角落看到了疑似秦彥的背影,但人頭攢,他看不清,踮起腳又歪著腦袋,再看到的時候,疑似秦彥的傢伙正在和朋友接吻。
樂知時的臉有些發燙,覺窺到了什麼,踮起的腳落下,沒站穩,一不小心向後仰去,被一隻手扶住后腰。他還沒有回頭,就知道是宋煜。
“你回來了?”
宋煜點了點頭,他手裡的便利店袋子裡沒有水,只有一盒芝士蛋糕。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嗎?”樂知時拿出蛋糕盒子,打開來,香味很濃。
“給你買的。”宋煜又說,“唯一一個不含麵的蛋糕。你明天的生日蛋糕媽說會做了送過來。”
“我知道的。”樂知時拿起塑料小勺想舀一勺,但被宋煜阻止了。熒幕裡,男主角為主唱了生日快樂歌,宋煜對樂知時說,“能提前一天過生日嗎?”
他這個要求很無理,又有些草率。沒有人會拿著一個從便利店保鮮櫃裡買來的十幾塊錢的小蛋糕,問自己喜歡的人可不可以把現在當做是生日,沒有禮,也沒有驚喜。
但樂知時恰好是一定會同意的那個人。
“好啊。”樂知時站在冷風和人群裡,笑得很甜。不遠的大熒幕裡,男主角拿出一枚打火機,火苗點起來,他把這個當做蠟燭,遞到主的面前,他說許個願吧。
熒幕的照在樂知時的臉上,他問宋煜:“沒有蠟燭,我們還許願嗎?”
“有。”宋煜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百醇餅乾,如果樂知時不提許願的事,他是決計不會把這個蠢辦法暴給他看的,他並不想承認自己為了找一支蠟燭的替代品,在便利店多留了五分鐘。
他把抹茶味的細長餅乾在蛋糕上,然後說:“這就是蠟燭。”
樂知時也沒有反駁,笑著地閉上眼,又睜開眼,然後演技真地吹了一下。蠟燭的功能用完,宋煜就把百醇餅乾掉了,“這個你不能吃。”
“好吃嗎?”樂知時好奇問道。
“一般。”宋煜不想讓他饞起來,儘管樂知時已經不是吃不了就哭的小孩子了。
樂知時吃了一口蛋糕,又給宋煜餵了一口。電影裡的男主角也過完了那個簡單的生日。
“為什麼要提前過?”樂知時含混地問。
宋煜靜靜地站了片刻,眼睛向遠,“明天人很多,大家都會來給你過生日。”
樂知時這才明白,原來他只是想單獨和他過一次生日,哪怕他真的很忙,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一切都特別的臨時和草率,但他還是想要。
“好冷好冷。”樂知時故意說得很大聲,周圍有些人扭頭看他,然後他又像是裝故意鬧著玩那樣,扯開宋煜的大,自己鑽過去,“讓我捂一捂。”
宋煜一開始覺得奇怪,看見圍觀的人看著他們笑,又扭回頭繼續看電影。天完全黑下來,沒有太多人在意他們的舉。
樂知時面對面鑽到他懷裡,手臂在大裡抱住他的后腰,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就鬆開了。
“那我現在算是十九歲了嗎?”
宋煜的邊浮現一笑意,“算嗎。”
他抬手撥了撥樂知時的額發,眼神有些失焦,“我到現在都記得你九歲的樣子。”
“只有九歲嗎?”樂知時仰頭問他。
“三歲也記得,四歲,五歲……”宋煜想了想,“好像都記得。”
樂知時想,或許在他眼裡,自己永遠都是個孩子。
“宋煜。”樂知時又一次了他的名字,湊近了些,在嘈雜的人聲和對白裡開口,聲音很輕,像是許願。
“我們是兄弟的時候,你是哥哥,我是弟弟,我們是不平等的。我需要你的照顧,你什麼都不需要。”
宋煜靜靜聽著,看向他的眼睛。
“現在不是了,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也是我的。我們很平等。”
“我需要你,你能不能也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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