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時況不太好,醫生診斷後,認為除了發燒,抑鬱緒和焦慮也是引起病發作的主要因。
“緒起伏不能這麼大,小孩病齡這麼久了,你們應該知道的。”醫生手寫著病歷,對宋謹和林蓉說, “過來的時候指甲紺紫還沒消,重度了。你們當爸爸媽媽的,多關心關心孩子的心理,哮這種病,心理養護有時候比還重要。”
兩人都不住點頭,聽到“抑鬱緒”這幾個字,林蓉心裡都擰著疼,怎麼也想像不到這種詞和樂知時可以聯繫在一起。
樂知時在醫院住著,期間林蓉沒開店,每天都去守著,晚上幾乎都不回家,就在病房裡的小彈簧床上睡。宋煜來了要跟換,也被催著回學校忙畢業的事。
像是回到小時候,這種覺對樂知時而言格外地悉。林蓉會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把水果都不不慢地削出來,蘋果和梨切小兔子的形狀,梨切小扇子,紅心柚也剝好,不知不覺就弄出一份果盤,然後放上小叉子擱到樂知時跟前。
因為有林蓉陪,他小時候是不討厭住院的,只是不喜歡醫院的氣味。
以前林蓉會陪樂知時一起在病房看漫,但是樂知時喜歡的漫都是年漫,林蓉總是挑裡面的線,時不時就問他,這個男生和那個生是一對兒嗎?他們倆是不是互相喜歡啊。
小時候樂知時總是很鄭重地說,他們沒時間談的,他們要變得很強才行。
如今的樂知時更多的是陪林蓉看電視劇,看到激的時候會跟小孩一樣發出很讚歎的聲音,然後對樂知時說,你宋叔叔就不會弄這些花里胡哨的,不過他還是很溫的。
住院的這幾天,病房的電視機正好在播一部偶像劇,他們倆常常一邊吃零食一邊看。
看到男主給主角製造驚喜的時候,林蓉咬斷了一紅薯條,手裡著剩下的半截,盯著電視機問樂知時。
“哥哥浪漫嗎?”
說這句話的語氣和埋怨宋叔叔時一樣自然而然。
但樂知時懵了,這兩天他們敞開心扉說了許多話,但幾乎是很有默契地避開了他們兩往的細節。樂知時害怕說出來會讓林蓉難過。
他沒想到林蓉會突然問,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見樂知時沒反應,林蓉又轉過臉,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看他,“哥哥很不會談吧?”
樂知時又些臉熱,舌頭開始打結,“啊、我……哥哥他……”
林蓉笑了出來,“看把你嚇得,他欺負你啊,欺負你你要跟我說啊。”
“沒有沒有。”樂知時慌得差點把被子上的果盤給弄翻,又連忙扶住,然後紅著耳朵對林蓉解釋,“哥哥很好的,他特別溫,也很浪漫……”
“真的假的?”林蓉一副很八卦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
看到這個表,樂知時彷彿到了一點點鼓舞似的,搜尋出可以說服林蓉的證據,“真的,哥哥很浪漫的,他每次外出作業都會給我帶小禮。”
“是嗎?”林蓉點頭,“不愧是我的兒子。給你帶什麼禮?”
“石頭。”樂知時又補充了一句,“很貴的石頭。 ”
林蓉噗嗤一下笑出聲,見樂知時一臉懵懂,覺得愈發好笑,“乖乖,也就是你了。換一個人都不會覺得宋煜浪漫的。”
樂知時很快地眨了幾下眼,努力地辯駁,“蓉姨,他送的石頭真的很漂亮,是他自己撿到的,我下次帶回來給你看。他還送過我向日葵,每次我需要他的時候他都會在我邊。”
“我看他不是撿石頭,他是撿了個寶貝。”林蓉把剩下的半截紅薯條也吃掉,“哦,準確說是他爸替他撿的。 ”
電視機裡開始播放廣告,林蓉準備換臺,又聽到樂知時說,“而且不會再有人像哥哥那樣,寫那種信……”
林蓉摁在遙控的手頓了頓,心裡湧起一細的疼。靜了幾秒,微笑了一下,“是啊,只有很你的人才會這麼做。尤其像哥哥這種從小什麼都不缺的人,很難有很想要的東西。一旦有了,應該是很難放手的。他很努力抑自己了,我明白的……”
轉過臉,『』了『』樂知時的頭髮,“之前我在你面前說了很多讓哥哥找朋友的話,當時你應該很難過吧。”
樂知時先是下意識搖了搖頭,但騙不了林蓉。
“我也不是真的想怎麼樣,就是覺得哥哥好孤單。”林蓉笑笑,“現在我就放心了。”
“但是……”樂知時有些艱難地說,“我們不能結婚,而且也不會有……”
沒等他說完,林蓉就大大咧咧地說,“怎麼不能結婚了,在和啟蟄的院子裡就可以辦婚禮,結婚證書就一張紙而已,當年我和你爸,不是……”說順了,又連忙改掉,“我和你宋叔叔,我們倆都是私奔跑出來的,你爸開車帶著我倆去了一個小花園,結婚的時候就我們仨,他是證婚人,掏出一張皺皺的紙念了一堆不著四六的詞,當時連戒指都是藉你爸的錢買的。”
說著,林蓉低頭笑了,“真逗,那時候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一心跟著宋謹走了。想領證沒戶口本啊,樂奕就手寫了一張,後來很久了才真的領上那個證,也沒覺得多新鮮,還不如你爸寫的呢。”
聽林蓉說著,樂知時好像能看到那個畫面,有點想見見那時候的父親。
“這都不重要。”林蓉把話頭扯回來,“而且我也不想再帶小孩了,一有小孩兒我就當『』『』了,天,不敢想像。”『』著自己的臉,“我還覺得自己很小呢。我不想當『』『』。”
樂知時被逗笑了。
“不過等以後,生活很穩定了……”林蓉『』『』他的手臂,“可以領養小朋友。這個世界上可憐的小孩子太多了,領養一個就可以救一個。”
樂知時低垂著眉眼,心緒難平。過去的他想像過很多種和宋煜父母攤牌之後的可能,期都不會太好,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坐在這裡,聽著林蓉的調侃和安,甚至替他們規劃好未來的人生。
他把水果盤放到一邊,湊過去很乖順地靠在了林蓉的肩上,抱住,作中充滿了依賴。林蓉也抱住他,用上暖調又和的香水味裹住樂知時,很珍重地對他說,“好好和哥哥在一起吧。他很你,離不開你,我們現在知道了。”
“我們也很你,所以不要再想著離開了,好嗎?”
樂知時點點頭,說好,過了很久,才艱地說:“蓉姨,我也離不開你。我也很你和叔叔。”
家人之間總是很難說。
一方面覺得沉重,一方面又覺得矯。好像生活就應該俗氣一點,像不斷前進的步伐一樣,踏踏實實落在地上。但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流逝的每一寸都刻著的痕跡。
傍晚,宋煜來了,正好林蓉要回去帶棉花糖和橘子做檢,兩人換班。
單人病房裡沒有其他人,宋煜捧了束花進來,很輕地帶上了門,看見樂知時戴著耳機靠坐在床上,用筆記本寫課程作業。房間裡空調開得很暖,很寬鬆的病號服套在他上,『』出來的修長脖頸『』蒼白,他長到下頜線的棕『』頭髮被挽起一半扎到腦後,只有一縷弧度的碎發還落在臉龐。
他敲鍵盤的力氣很輕,專注的時候抿著,十分可。
宋煜出一枝白『』的雪山玫瑰,抬手投到病床上,不偏不倚落到樂知時懷裡。他有些疑『』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一枝花,拿起來,『迷』茫地看向前方,才看到站在眼前的宋煜,穿著一格紋大,沒戴眼鏡,單手拿了一大束白『』的捧花,角輕微地上揚。
樂知時半仰著臉對他微笑,“你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婚禮一樣。”
宋煜走到床邊,把花遞給樂知時,像是在解釋什麼,“花店裡就這束好看,隨便買的。”
可這看起來一點也不隨便。淺『』紗紙裡是雪白的玫瑰、米白『』花『』茛、小蒼蘭和滿天星,很像婚禮捧花,也和純白『』的病房很合適。樂知時很喜歡,於是出一隻手去『』宋煜的手腕,被宋煜反握住。
低頭看著樂知時手背上青紫『』的針孔,宋煜用指腹很輕地蹭了蹭,和他十指相扣。
“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想聽哪一個?”
“好的。”樂知時毫不猶豫,“更好的要放到最後。”
宋煜牽著他的手,“我不需要延畢了。張教授承諾不會因為私事卡我畢業,正常走流程,而且從今以後我也不用在他組里工作。我已經正式進何教授的組了。”
樂知時高興地抱住了宋煜,摟住他胳膊,“太好了,我一直好擔心你畢業的事,現在好了,也不需要換題。”他又有些疑問,“為什麼張老師突然回心轉意了?”
“張斯耘做的。”宋煜『』著樂知時的後背,“知道老張拿畢業卡我,覺得他很卑鄙,就用回國威脅他,順便拿回了自由和自由婚姻的主權。”
樂知時佩服地小聲哇了一聲,“不愧是。”
“而且速有了一個約會對象。”宋煜簡單形容,“是個西班牙的留學生。”
樂知時又哇了一聲,眼睛都亮了一下,很快就被宋煜不客氣地敲打,“你興什麼?”
“我沒興啊。”
“你眼睛亮了。”宋煜抬了抬眉。
樂知時往他上靠,帶著一點冒的鼻音對他小聲解釋:“我只是好奇長什麼樣……”
“沒你好看,別看了。”宋煜給他把花拿到桌子上,往上拉了拉被子。
“還有一個好消息呢?”樂知時還沒有忘,抓住宋煜的袖子,“更好的那個。”
宋煜把他的手也放回被子裡。初冬時節的暮『』過玻璃窗,將樂知時的皮都照得明,臉上細微的小絨『』約可見,還有他那一雙淺棕『』瞳孔,琥珀一樣剔。
“昨天爸帶我去給樂叔叔掃墓了。”
說是墓,事實上只是一個冠塚,但宋謹將他和妻子的墓碑安排在了樂家早逝的兩老的旁邊。怕樂知時難過,他們很帶樂知時去,但宋家夫『婦』每年至去兩次,發生了好事也會去說一說,那裡就像是沒有回信的樹。
樂知時很輕聲地嗯了一聲。宋煜繼續說:“他把我們的事告訴叔叔和阿姨了。”
作為一名父親,宋謹代表了自己的兒子,向兩位已故的好友表示了歉意,也做出了承諾,說會監督宋煜,會讓他好好地護樂知時。
“他當時說,”宋煜轉達說,“以前olivia懷孕之後,你還開玩笑說要是個兒,直接就定娃娃親好了,有小煜這種婿絕對是佔便宜的大好事。可能有些事和我們預料的不太一樣,但現在的小煜比小時候更優秀了,希你可以接他。”
樂知時聽得有些眼熱,又有點想笑,“你居然可以面無表說這些話,還誇自己,都不會不好意思的。”
“轉述而已,沒有任何加工。”宋煜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
“什麼?”樂知時看著他。
“你還在你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和我就訂過婚了。”
樂知時有些難為,“你現在就是在加工,叔叔說的是娃娃親。”
宋煜無所謂地抬了抬眉, “大同小異。反正你在胚胎時期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大言不慚這四個字簡直太適合宋煜了,樂知時想。
“我開始懷疑你把這個說是更好的消息,完全是為了自誇和誇大其詞。”
宋煜搖搖頭,也抓住樂知時的手了,“不是。爸肯帶我去,說明他接我們了,也希叔叔阿姨能夠接。他說,雖然外人的眼無法控制,但至要有父母們的祝福。”
宋煜說著,臉上的表也有些難過,“他還說,因為上次去看你的設計比賽,那天晚上回去之後,他和我媽一起看了《斷背山》。他們都很難過,尤其後來知道我們的事,就總是想到電影最後的節。”
說完,宋煜吻了吻樂知時的手背,吻在針孔和葉脈一樣的筋骨上,“我們很幸運。”
樂知時點頭。
他們在布的烏雲下支著不牢靠的甜,做著最壞的預期等暴風雨的來臨,最後等到的是一場綿的細雨,潤無聲。
宋煜沒說,他在樂奕和olivia的墓前,懷著私心在心裡改了口,暗暗了他們爸媽。
因為很喜歡娃娃親的說法,所以特意挑了束看起來很像訂婚的捧花。
事後他覺得自己做的這些事好荒唐,又不願讓樂知時知道,所以就和許多件塵封在心裡的小事一起,鎖在沉默中。
出院的那天天氣特別好,蔣宇凡帶了熱的紅豆『』茶來接他。
“欸?沈不是說要來?”樂知時破『』茶,喝了一大口。
“嗐,他現在被上次新傳那傢伙纏上了。”蔣宇凡冷得打了個抖,“就是跟你們比賽那個,細皮個兒不高。”
樂知時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徐霖?跟沈??”
“對啊,好像是看了一場籃球賽,正好那場沈表現得特別好,然後他就開始每天跑去找沈。找就找吧,還特傲,特能找藉口,一會兒打印一大堆新聞問卷調查去找他簽,一會兒又請他當什麼傳志願者,每天不消停。”
樂知時眼前都有了畫面,不由得笑了出來。
“你說徐霖是不是看上沈了啊?”蔣宇凡撓了撓剛理的頭髮。
樂知時有些意外,“你……你看出來了?”
“我朋友說的,還說他倆配呢。”蔣宇凡傻笑一下,“我就覺得他倆特逗,歡喜冤家。真在一起了得多鬧啊。”
蔣宇凡的語氣很輕鬆,就像第一次聽到樂知時給他講自己最後一套服裝設計的構想時,也只是下意識地鼓掌,說好厲害,並沒有其他的疑問。
樂知時忽然發現,他邊的人都特別的寬容。
這或許是上天奪走他人見人的父親,又拼命通過其他方法彌補他。
儘管缺憾和饋贈無法抵消,但也各有各的好。
回到學校,樂知時的日子和以前幾乎沒有太大分別,每天忙於學業,公共課的時候還時不時到纏著沈的徐霖,依舊是一口一個混甜心。
但和過去不一樣的是,他們每週末都會回家吃飯,時間和想念療愈一切,剛出櫃後相的那點彆扭也漸漸地磨平,份的轉換並沒有帶來多大的距離,甚至更加。林蓉甚至認為為自己掌握了應對宋煜諷刺的製勝法寶——拉樂知時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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