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鶴的後頸被激起一陣栗, 本能地覺到了危險。
陸先生離得太近, 手指的溫度又太高,林與鶴被他堵在後座的一片狹窄區域裡,整個人被彌漫開來的沉木香氣包裹住, 逃無路。
他們之間幾乎只有一拳之隔, 林與鶴沒怎麼領略過陸先生的冷漠威懾, 但他對男人近時的迫卻深有會,他不覺得自己還能承更多。
在對方進一步作之前,他已經打算要道歉了。
況且林與鶴還是在對方早已提醒過的況下被抓了個現行,他覺得自己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只不過被掐著下實在不怎麼好說話, 最後,林與鶴也只能含糊地了一聲。
“哥哥……”
陸難看著他, 目晦暗不明。
就在林與鶴愈發忐忑的時候, 男人終於松開手,退開一點距離,放過了他。
林與鶴這時才得以正常說話,他乖乖認錯︰“對不起。”
陸難什麼都沒有說, 目停在了他清瘦的下上。
林與鶴的皮蒼白, 因為素缺失,他整個人的都很淡。也正因為此,那白皙皮上漸漸浮現出來的印痕就越發明顯。
明明男人手時已經控制過了力度, 那被印下的淺紅指痕依然清晰可見, 如此晃眼。
陸難沉默片刻, 終是抬手, 用手指在那紅痕輕蹭了幾下。
“疼麼?”他低聲問。
微糙的指腹蹭過的皮,林與鶴被得有點,忍不住笑了下,說︰“不疼。”
陸難收回了手,還是說了一聲︰“抱歉。”
林與鶴搖搖頭︰“沒事的。”
他皮薄,所以稍微些外力就容易留下痕跡,其實並不嚴重,他也沒怎麼覺得疼。
就是剛剛陸先生的作有些突然,把他嚇了一跳。
林與鶴並未太在意,說完沒關系就把這件事揭過了。他並不知道,剛剛其實還可能有更嚇人的事,被強行下去才沒有發生。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車恢復了安靜,只有塑料提袋被翻的細碎聲響。
男人拿著膏,從提袋中翻出一包棉簽,將藥膏在了一棉棒上。
“這是治療上裂傷的藥膏,可能有些苦。”他道,“過來,我幫你上藥。”
林與鶴張了張,還沒出聲,就聽見陸難道︰“你看不到傷口,沒辦法自己塗。”
話都被人提前一步截住了,他只能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次陸難沒有再他的下,隻屈指抵在了林與鶴的下頜,輕輕上抬。
這個形又讓林與鶴忍不住想起了訂婚時,對方幫他打領帶的事。
男人的不作都會在無意間流出些許控制意味,這代表他有很強的控制和佔有。可陸難的作又很輕緩,從不暴,與他那強勢的佔有略有矛盾。
林與鶴的雙學位專業選的是心理學,平日裡本專業也有臨床心理課程,他能從陸難上分析出多種典型的人格形象,卻很難將這些頗有對立的人格統一在同一個人上。
他學不,最後隻好把這些統統歸因陸先生的敬業與戲。
只是這些胡思想也沒能分散林與鶴被迫集中的注意力,他實在無法忽略面前男人的存在。微涼的藥膏被輕輕塗抹在上,清涼的覺只有一瞬,隨即就被男人靠近所帶來的熱度蓋過了。
林與鶴實在沒有什麼和人近距離相的經驗,視線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裡落。等藥膏好不容易抹完時,他甚至全程都沒怎麼覺到上傷口的疼痛,第一反應就是松了口氣。
然後林與鶴就看見男人收起用過的棉簽,又從提袋裡拿出了一支潤膏。
林與鶴︰“……”
搶在對方手之前,林與鶴忙道︰“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
陸難抬眼看他。
林與鶴︰“我可以……嗚……”
話沒說完,他就因為張,一不小心到了上的藥膏。
這藥膏怎麼這麼苦?!
林與鶴原本就怕苦,了這一下,他連話都說不下去了。又苦又又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他的臉都不由皺了一團。
一瓶礦泉水被遞到邊,林與鶴已經說不出謝謝了,接過水就想往裡灌,瓶口卻又被人擋了一下。
男人的手掌擋著瓶口,手背堪堪蹭到了他的,有些燙。林與鶴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修長手指就將什麼東西撥到了他的邊。
“用吸管,用瓶口喝會蹭到藥,更苦。”
林與鶴這才看到,礦泉水瓶中還著一吸管。
他匆忙咬住吸管,一連吸了幾大口,才稍稍覺好了一點,不再苦到沒辦法呼吸。
緩了口氣,林與鶴又喝了幾口,含著水慢慢把苦味沖淡。
剛剛過他瓣的手又了過來,拿著張紙巾幫林與鶴了邊蹭出來的藥膏和水漬。
“潤膏不用現在塗。”男人聲音低沉,“等一會兒藥膏幹了再抹就好。”
林與鶴︰“……”
那他剛剛豈不是本不用張?
因為藥太苦,他那廓溫的眼尾都沒打采地垂了下來,卷翹的眼睫上還沾著剛剛被激出的淚花,看起來更顯得委屈。
男人看著他,沉默了一下,道︰“潤膏選了甜味。但藥膏是苦的,沒辦法換。”
林與鶴是個醫學生,自然不會埋怨藥苦,他搖搖頭,小心地避開上藥膏,說︰“沒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許是怕林與鶴再張,陸難這次沒說什麼就把潤膏給了他。
“等下藥膏幹了記得塗,盡量避開傷口。這個不止要塗一次,幹了就要抹,多塗一段時間就不會總是乾到流了。”
林與鶴點頭︰“謝謝。”
陸難把潤膏放在了他的羽絨服口袋裡,幫人拉好拉鏈之後,又從提袋中翻出一個紙包,拿出其中一塊,遞到了林與鶴邊。
林與鶴沒看清那是什麼,隻嗅到了一陣甜味︰“唔?”
陸難把東西喂給了他︰“糖,去去苦味。”
林與鶴啟含到裡,才發現那味道非常悉。
居然是梨膏糖。
蜀地盛產雪梨,而且林與鶴天生氣管不好,經常會吃雪梨做的東西,清燥潤肺。梨膏糖是他從小吃到大的東西,味道相當悉,吃起來也開心。
雪梨的甜驅散了殘留的苦味,林與鶴終於放松了一點。
他的視線落在那個提袋上,又轉到了提袋旁邊的男人上。
提袋裡東西很全,連梨膏糖都有。
林與鶴發現,陸先生遠比他想象的更加細心。
剛剛上藥時也是,雖然林與鶴被靠近的男人奪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對方作的輕緩。
倒不是說陸難看起來很心,只是男人那冷峻的外表實在讓人很難想象,他照顧人時竟會如此周到。
林與鶴猜測對方可能有過照顧病人的經驗,因為一般人其實很能想得如此周全。拿藥膏、潤膏很正常,但還記得拿棉簽和吸管,就很難了。
再想到對方還帶了糖來化去苦味,林與鶴猜測,陸先生或許是有過照顧生病的小孩子的經驗。
也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之後,林與鶴才發現了男人如此的一面,他正想著,手中攥了許久的礦泉水瓶就被接了過去。
陸難看著他,問︰“怎麼了?”
林與鶴這才意識到,他剛剛一直在盯著陸先生看。
“沒什麼,”他了鼻子,“就是覺得,哥哥很細心。”
陸難把水瓶蓋好放在了一邊,抬眼向他︰“學醫的人應該更細心吧,周圍的人一有什麼異樣,都能察覺。”
“嗯?”
林與鶴有些疑,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他有些不準陸先生這話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發現了繼母懷孕的事,還是因為陸先生聽到了自己之前出門時對父母說的那些話,意指他發現了跟拍作戲的事。
對剛剛一出門就撞見陸先生的形,林與鶴現在想起,仍然帶些忐忑。
盡管大家都知道是協議,但這麼直接挑明,到底還是會有點尷尬。
他一心想著這些和“細心”有關的事,卻沒料到陸難開口竟是一句——
“對別人都關照得那麼周到,那你為什麼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
“……?”
林與鶴怔住了。
他向陸難,等看清對方的表時,才意識到男人當真是在認真地詢問這件事。
林與鶴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猶豫了一下才道︰“……也不算吧?”
“不算嗎。”陸難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沒什麼波,很平靜地問他,“單是我撞見的出就有幾次了?”
林與鶴習慣地想抿,想起藥膏的苦味才停下了作︰“這只是一點小傷。”
陸難瞇了瞇眼楮︰“很多病人都這麼想。”
“不,這個不一樣。”說起這個,林與鶴卻很認真,“疾病分各種況,很多時候病人必須仔細留意自己狀況的變化,更不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就不遵醫囑。醫生基本不會說無用的話,列出注意事項就必須要注意。”
他道︰“但我這種況不是,我頂多是出點,最嚴重也就是炎,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陸難的神越來越冷。
他的口猛地起伏了一下,聲音被抑過,就更顯得冷。
“所以,你知道會得炎還不管它?”
男人關鍵詞抓得太準,林與鶴一時語塞。
陸難直接把他口袋裡的潤膏拿了回去。
“看來提前代也沒什麼用,我還是親自監督吧。”
“……”
林與鶴張了張,看見男人的表,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車廂安靜下來,像是又恢復了剛剛從家裡出來時兩人之間的低氣。
林與鶴覺得陸難似乎有些生氣,但他其實不太懂。他覺得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人一般都是家屬或者醫生,可陸先生既不是他的家屬,也不是他的醫生。
林與鶴不知道陸難為什麼這樣關照他。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封閉空間裡保持著沉默。林與鶴以為男人不怎麼想和自己說話了,但“似乎在生氣”的陸先生把潤膏收好後,就又在提袋中翻找了起來。
他拿出了一包巾,出一張,對林與鶴說︰“手。”
手?
林與鶴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但還是把手了過去。
陸難面無表︰“另一隻。”
林與鶴又換了隻手,這次陸難才手托住了他的手掌。
微涼的巾覆了上來,在林與鶴手背上輕輕拭了兩下。
看到巾上沾染的淺痕跡,林與鶴才想起自己之前用手背過,沾了。
他自己都忘了的事,陸先生卻注意到了。
林與鶴覺得,好像他在長輩眼裡一切都好,不用人費心,一直都很懂事;但他在陸先生眼裡卻總是各帶傷,必須被照看,總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輕聲道︰“謝謝。”
手背上拭的力度很輕,一開始巾還有些涼,之後熱度就從相的皮傳遞過來,只剩下了溫暖。
陸難作輕緩,小心地托著那隻手。林與鶴的手很漂亮,皮白皙,骨節分明,關節泛著淺淺的,放在陸難的手掌上,對比之下就更顯縴細。
那是一隻天生適合拿起手刀或是按下黑白琴鍵的手。
漬淨之後,林與鶴手背上靠近腕骨的地方還有一片輕微的紅,陸難又在那拭了兩下,卻發現那紅並沒有被掉。
林與鶴察覺了他的作,解釋道︰“沒事的,不用那裡,那不是,是一片疤。”
陸難頓了頓,問︰“什麼時候落下的?”
一般人這時大概都會問是不是天生的,陸難問的卻是什麼時候落下的,仿佛他知道這疤不是生來就有的一樣。
林與鶴沒注意這一點,隻道︰“是我小時候打留置針留下的。”
陸難皺了皺眉︰“留置針?”
林與鶴點頭︰“我管天生很細,不好扎針,只有腕骨附近的那條靜脈比較明顯。因為總是要輸,就扎了留置針,有次留置針歪了,就落下了疤。”
男人停下了作,他的指腹懸在那片淺紅之上,隔著零星半點的距離,將未。
他的聲音有些發啞︰“疼嗎?”
林與鶴笑了笑︰“早就不疼了。”
男人卻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釋懷。
他沉默了片刻,又追問︰“那時候疼嗎?”
林與鶴還是搖頭︰“不疼。”
陸難低聲道︰“你打針的時候,不會哭嗎?”
林與鶴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聽這話的意思,怎麼覺陸先生像是知道自己小時候哭一樣?
他誠實道︰“我小時候是怕疼的。”
“不過小孩子嘛,總會把疼痛的覺放大。”林與鶴說,“其實不疼的,沒有那麼嚴重。”
他的語氣很輕松,陸難聽了,卻比剛剛沉默得更久。
究竟是小孩子會放大疼痛,還是長大後,已經習慣了忽視疼痛?
那淺淺的疤痕,陸難終究沒有手去踫。
他托著林與鶴的手幫人淨跡,用溫暖熱了對方的掌心,但林與鶴那的手背和指尖,卻還是冰涼的。
陸難收好巾,把那隻清瘦的手包在了自己手掌中。
林與鶴發現男人幫自己捂手的作,不太好意思麻煩對方,便道︰“沒事的,我的手一直這麼涼,放口袋裡暖一會兒就好了。”
陸難抬眼看他,卻沒有松手︰“你已經在服裡暖過很久了。”
林與鶴語塞,卻又無法辯駁。
陸難說得對,其實林與鶴再怎麼用服暖手都收效甚微,要不然他晚上睡覺時也不會那麼煎熬了。
但他總不能一直冰著陸先生。
車上好像也不好找熱水,林與鶴道︰“下次我記得戴雙手套,可能就好一點了。”
陸難卻道︰“沒有手套。”
林與鶴愣了一下︰“……啊?”
陸難直接手過來,一隻手繞過他的後背,握住他的左手,另一隻手握著他剛剛被淨的右手,把林與鶴的兩隻手都握在了掌中。
他這個姿勢,直接把林與鶴圈在了懷裡。
林與鶴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看起來是很蓬松的一團,但其實很輕松就能圈住,抱住了也很容易讓人滿足。
而對林與鶴來說,被這樣圈住後,男人開口時那低磁的聲音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耳畔。
陸難說︰“沒帶手套,將就一下吧。”
林與鶴︰“……”
他紅著被男人的氣息燙到的耳朵,努力做到面無表,心想——
可他明明就記得陸難說過,本來也沒給他準備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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