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那些平凡事

龍憐的墳頭，已經長出淡淡新綠。

聽著後腳步聲響起，懷禮轉過頭去，對著來人微微一笑，「小七，你來了。」

他知道會來，自此一別，便是天長水遠，或許再無相見之日。

淇安的視線在他上打一個轉，「你沒事了吧？」

懷禮甩甩手，故作輕鬆的一笑，「都是些皮傷，胡太醫妙手回春，早就已經好了。」

懷禮微側了頭，去看淇安的神，「他，對你上了心。」

還記得當日，裝蕭六的戰青，那眼神中的憤恨，「你得到，卻傷了。」

他便知，那強裝的平淡外表下，早已對小七暗含了愫。

所以依著軒轅極的授意囚了他，卻日日折磨，那是因為心疼小七曾經過的苦。

可是拳腳加，卻克制著不傷他經脈，恐怕也是顧念著，他曾經是小七的夫吧！

淇安移開視線，只看著墳頭的泥土，「龍憐，也對你用了心。」

懷禮怔然不語，良久，長長歎息一聲。

之一字，原來真的半點不由人，誰對誰心，誰為誰用，又怎麼能由理智決定。

手指輕輕拂過墓碑，懷禮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淇安向前走了進步，低了頭，「龍憐，他完好無缺的回來了。而我，也要離開了。」

「龍憐，我……」

眼睛有些熱，卻忍下了所有的話。

龍憐，再見。如果有來生，請你人，也不要忘了自已。

淡淡塵霧中，軒轅杉一白，越發顯得神冰冷。

直至，遠遠的有人走來。

軒轅杉眸中閃過，那一抹暖，融化了角的寒冰。

「走吧，我們回去了。」淇安挽著他的手，仰起頭來，微微一笑。

兩人相攜而去，漸走漸遠。

懷禮收回視線，輕閉了眼睛。

多希，人生只如初見！

那個時候，他神俊朗，顧盼流。

最重要的，那個時候，他們擁有的，是彼此，只有彼此。

又是一年之後，從煙城看完雪景回來。

「娘！」哄睡了弟弟，朗兒爬到淇安的上來，撒一般偎進淇安的懷裡。弟弟是很可沒錯，可是一天到晚霸佔著娘還是很讓人生氣的。

淇安睜開眼來，拍拍他的頭，看向馬車一側已經沉沉睡去的寶兒，角含笑，「朗兒很厲害啊，這麼快就把寶兒哄睡著了。」

「那當然！」語氣裡有小小的驕傲。隨即，朗兒又出手去，輕輕按著淇安的額頭，「娘，你頭疼嗎？」

淇安把他的雙手拉下來，握在懷中，「馬車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朗兒不用擔心。」

朗兒擔憂的著，「要不然我讓爹進來陪著娘？」

淇安搖搖頭，「不用了，他長手長腳的，在馬車裡了不舒服，朗兒陪著娘就夠了。」輕笑著，在朗兒臉上極響亮的親了一下，一把將他摟在懷裡，心滿意足的歎口氣。

朗兒，朗兒，有子若此，夫復何求。

良久，朗兒又開口，「娘，朗兒給你講故事好不好？」就像他生病的時候，娘給他講故事他就不會難一樣。

「好，」淇安隨意點點頭。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國家有一個國王，國王有一個麗的公主……」

淇安勉強睜開眼看著講得正起勁的朗兒，不由得失笑，親的兒子，是在跟白雪公主的故事呢！

「娘，」很久之後，朗兒又喚，「王子為什麼一見到白雪公主就去親啊，娘不是說不可以隨便親孩子的嗎？」

小傢伙一臉疑不解的著。

淇安手他的臉，滿意於指尖的，斟酌了好一會，才說，「那是因為王子一看見公主就喜歡了啊。」

「那喜歡就可以親嗎？」

貌似越來越不好回答了，「那當然不行，不能隨便親的，王子已經確定了要娶公主當妻子才親的。」

朗兒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又問，「娘，第一次看見就會知道喜歡嗎，娘，你有沒有過第一次見到就喜歡的人？」

淇安輕輕一笑，沒有回答。

哪個不懷春，在的那些青蔥歲月裡，也曾有過甜的期待。

「娘！」朗兒抱著的手臂使勁搖，「娘，你講嘛你講嘛。」朗兒很是好奇，娘一看見就喜歡的，會是，會是那個人嗎？

人有時候總是很奇怪，更何況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再怎麼樣不去想關於那個人的事，卻還是會想著，跟自已有著緣關係的那個人，在娘的心裡，是特別的。

淇安著他的頭，沉默不語。

朗兒仰著頭，「娘，你最最開始喜歡的人，是他嗎？」

「娘，你說過好孩子不可以撒謊的哦！」

淇安搖了搖頭，又揪揪他的臉，「朗兒還小，以後再給你慢慢講。」

「不要！」朗兒不依，在懷裡拱來拱去，「娘，回爹的封地還要走好久，你講嘛，朗兒想聽。」

一看還不答應，索將雙臂纏上的脖子，湊到耳邊去嚷嚷，「娘，當故事講來聽嘛，講嘛講嘛。」

淇安被他搖得頭昏腦脹，一邊寶兒輕輕翻了個，了兩下，淇安連忙按住朗兒，連聲道，「好了好了，我講，你小聲點，別把弟弟吵醒了。」

那個小霸王，沒睡好被吵醒的話，該要鬧翻天了。

朗兒這才消停下來，乖乖的坐在懷裡，還要搖搖的袖，眼的著。

淇安抿了抿，這一世，曾對懷禮心，再往前，是張楚渝，是那一段耗盡所有青春和熱的婚姻，那麼最初最初喜歡的人呢？

角有了淡淡笑容，想起年時那清純的，或許也該稱之為暗吧。不走近，不遠離，只是看著，便已經滿足。

「娘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站在臺上吹笛，微偏了頭，閉著眼睛，極為專注的樣子。十指修長，在笛子上靈活翻飛，那笛聲悠揚綿長，溫的進人的心裡去。我站在臺下，看呆了，直至一曲結束，他睜開眼來，滿目清輝，燦然一笑。」忽然住不說了。

朗兒扯扯的袖，才繼續道，「我那一刻，只覺得心跳加速，腳都站不穩了。」

「後來，後來呢？」

淇安瞅他一眼，「後來，我找了各種各樣的機會見他。可是，卻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只是遠遠的看著，就已經心滿意足。」

朗兒張著，半天才說，「娘，你好笨。」

淇安輕笑，「是啊，的確很笨。」

朗兒晃了晃腦袋，歎了一口氣，「幸好爹比較聰明。」要不然，以娘的格，就算喜歡上爹，也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才有勇氣跟爹說一句話啊。

而此時，輕五看著王爺把剛剛掀起的車簾極緩慢的放了下來，小心的拉著馬遠離了幾步，識趣的沒問自家主子還要不要把剛摘的鮮果送到馬車裡去。

夜宿皇家驛館，軒轅杉披著衫坐在窗前，久久不睡，似乎在糾結著什麼。

淇安好不容易把寶兒哄睡著，走進屋來便看見他這副樣子，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怎麼還不睡？今天騎了那麼久的馬。」

軒轅杉也不答，順手接過杯子放到一旁，將子微往後仰，剛好靠到淇安上。

淇安子一，他卻極快的出雙手，環住的腰，側將頭埋懷中。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能覺到他心的不平靜，淇安便也不再說話，只輕輕擁住了他。

好一會兒，軒轅杉才直起來，定定的看著，似乎鼓足了勇氣，從懷中掏出一來。

淇安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管長笛。

直到笛聲悠揚的響起，在夜空裡飄出去老遠，淇安才聽出些意味來。

月下，他的臉越加瑩白如玉，滿頭青生生出幾分潤澤。淇安靜靜的聽著，角帶笑，似乎又回到了那時的心。

那時還沒有過傷，不會害怕不會恐懼，單純得只要看著喜歡的人，便心滿意足，即使他不知道的喜歡，甚至可能本就還不認識這個人。

是什麼時候，丟掉了那樣的純粹的心，變得患得患失，甚至不敢放心去？

手指拂過的臉龐，軒轅杉看著指尖溫熱的眼淚，有些不知所措。他只不過聽到了的那番話，想要告訴，他也會吹笛。

可是，為什麼就把唱哭了呢？

是因為，深不能忘，直到現在也不能嗎？

軒轅杉的手有些發，於是悄然放下，袖中，連著那管十萬火急才尋來的玉笛。

淇安卻吸吸鼻子，把臉埋他懷中蹭了蹭，直到把眼淚乾，仰頭看他。

勾了勾手指，軒轅杉有些疑，卻還是順從的低下頭來。

他的，著人的澤，淇安歎口氣，男人長他這樣，讓這個為人妻子的，想沒有力都難。

於是，由著自已的心意，吻上了他，淺淺的，直至火熱的糾纏……

清晨，軒轅杉醒來，習慣的把手往旁邊一攬，卻撲了個空。

淇安不在？軒轅杉睜開了眼睛，晨從窗戶進來，竟已經是大亮。

慢慢坐起，只聽到門吱啞一聲，淇安抱著幾件服進來了。

「你醒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軒轅杉點頭，不明所以的向，一慣賴床的人今天這麼早就醒了？

淇安將手上的服往他上一套，幫他更。

軒轅杉看著妻子近在咫尺的臉，角不自的彎起。

直到淇安幫他繫腰帶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新穿的服，竟是帶著暖意的。

他抓住淇安的手，指指服。

淇安笑笑，「寶兒那傢伙怕冷，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我把他的服在火上烤了烤，就順便幫你也暖了一下。」

軒轅杉點了點頭，握著淇安的手卻在微微使力。

心跳得太快，他不過，難自抑。

幫他平服上的皺折，淇安退後幾步上下打量一番，輕笑，「嗯，不錯，果然秀可餐。」

軒轅杉好笑的搖搖頭，的頭髮。心裡卻有幾分甜，其實有時候，長得不差也是一件好事。

「軒轅，」淇安喚道。

眉一挑，軒轅杉看向。

淇安拉住他，知道他昨晚在想什麼，只不過後來因為某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原因還沒來得及說清楚，可是，不捨得他就這樣不安下去。

不自覺的握手指，軒轅杉幾乎摒住了呼吸。一直不敢去問，的心裡，是不是還藏著某個人的影子，是不是，最的，還是那個人。

都說會讓人變得貪婪，變得不可理喻。他最初，只是想陪在邊，後來，想要的，可是現在，卻覺得不夠了，越是相越是深，越覺得不夠。想要全部的，想要最的人，是他。

淇安看著他，眼神裡帶著釋然，著清亮，

「軒轅，你的覺沒錯，在你之前，在懷禮之前，我的確是過一個人，他是我最初最深的，我了他很多很多年。」為他付出了最的青春年華，付出了那一世所有的。

儘管早有所覺，但是聽到親口說出，軒轅杉的心中仍是陣陣。

淇安看得分明，走前一步將他手抓住抬起，再將那握的手指一一的掰開，然後，繼續說，「但是，很多年之後，在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生一世到老的時候，他卻給了我致命的一擊，他不要我了。」

深吸一口氣，並不覺得疼痛，只是有些抑，那些，真的為過去了。

「所以我一直在害怕，那麼，可是也那麼苦，人心易變，我怕再一次付出所有卻仍然換來背棄。我相信深那一刻的真誠，卻不相信會有永遠……」

軒轅杉突起抱住了，抱得那麼，似是要將護在懷裡，擋住所有傷痛。

他想告訴，他不會變，他可以承諾一生一世的永遠。

可是，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的抱住了。

多希，在最初最初遇見的人，是他。不是想要得到最初的，只是想著如果是他，就絕不會再那麼多苦。

在他的懷裡，淇安閉上了眼睛，臉上有著許久未見的笑容，純粹的沒有傷痛與滄桑的笑容。

「軒轅，我多慶幸遇見了你。讓我再一次勇敢，讓我相信和永恆。」

「所有的那些過去都已經過去，軒轅，這一刻，你才是我的人，唯一的。」

晨中所有的薄霧都散去，徐徐升起的太，在此刻綻放了今日第一束燦爛。

軒轅杉抱著淇安，著這一刻的安寧。

長久以來的惶恐終於散去，也他，不是因為於他的付出，不是因為不忍他的癡，只是因為，他是他。

說，他是唯一的人！

是想著，都能讓他喜悅到發狂。

「娘！」可惜這刻的溫馨很快被人打破。

寶兒推了推門沒推，「娘！」再喊一聲的同時，腳就踢了出去。

「砰！」門應聲而開，迎接他的，不是娘的笑臉，而是爹瞬間暗下的臉。

「娘！」慘一聲，暗不好，立刻一頭紮向站在旁邊的娘。

拉著娘的手，努力往上跳。

淇安忍住笑，手抱起了寶兒。小傢伙這才呼呼的口氣，扭頭看了一眼自家父親，討好的笑著，「娘，我們去吃飯，寶兒了。」

這個小靈鬼啊！淇安揪了下他的鼻子，才道，「走吧，軒轅，這麼晚了也難怪寶兒喊。」

寶兒連連點頭，只盼不得趕去吃飯，這樣爹爹說不定就忘了會對他生氣了。

軒轅杉也跟著點頭，卻是上前一步將寶兒從淇安懷裡摟了過來。

「娘！」寶兒扁著大。

軒轅杉一把將他放到地上，冷冷一瞪。

寶兒立刻消了音，委屈的看著他，「爹。」可憐兮兮的了一聲。

軒轅杉不為所，張了，「堂堂世子，這麼大了還賴在娘的懷裡，何統。」

「我才不是世子，我是寶兒。而且，我還不大，我才兩歲……」在軒轅杉的瞪視裡，又心虛的補了一句，「零十一個月。」

兩雙眼睛對視，小的那一個，當然首先敗下陣來。

寶兒不管不顧兩眼一閉，「寶兒就要抱，就要抱……」

淇安看看寶兒，又再看看態度堅定的軒轅杉，遲疑的開口，「軒轅？」

不過兩三歲的孩子，哪裡懂得什麼王府世子，古代的教育是不是開始得太早了一點。

軒轅杉抿了抿，逕直將還在地上哭鬧的寶兒一提，抱在懷裡出去了。

「寶兒要娘抱！」小寶伙氣鼓鼓的說。

「你重。」軒轅杉橫他一眼。

寶兒只能委屈的在爹懷裡，不知道能不能減完後再讓娘抱呢？可是，捧著肚子，想著娘做的那些好吃的，使勁咽嚥口水，小臉迅速垮下，似乎很難啊。

看著寶兒臉上變換不停的神，軒轅杉眼中閉過一笑意。小心翼翼的換了個姿勢，想要不讓兒子察覺的讓他舒服一些。

淇安笑看著那一對父子，朝門外另一側招了招手，「朗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