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憫昏迷的消息傳到宮里，嘉和帝正和江瀲在煉丹房里批折子。

　做皇帝久了，他已經耐不住寒冷，從祭壇回來差點凍沒了半條命，煉丹房里暖和，又有神仙道長坐鎮，讓他覺得心安。

　溫暖又安心的環境容易讓人犯困，江瀲的聲音又十分悅耳，嘉和帝聽著聽著就打起了瞌睡。

　昏昏沉沉將要夢時，小太監在門外稟報，說首輔大人咳昏迷了。

　嘉和帝一個激靈坐起來，忙忙地詢問是怎麼回事。

　小太監也不知道詳，只說是在城門外了寒，現在已經抬回府里，要請太醫去診治。

　嘉和帝嘆道：“今日著實冷得很，早知道這樣就不讓他去了，江瀲，你親自帶上太醫過去瞧瞧，有什麼況速來報與朕知。”

　江瀲領命，春進來伺候皇上，自己帶著兩個太醫去了宋府。

　雖然兩人同為天子近臣，私下里卻不來往，因此，這是江瀲頭一回去宋憫家。

　許是家里沒有主人的緣故，偌大的府邸沒一點人氣，著一種生無可的冷清，仿佛它的主人就沒打算在這世上長住，所以什麼都懶得打理。

　就連門口的石獅子看起來都無打采的。

　聽聞江瀲和太醫過來，宋府的管家親自來迎，愁眉苦臉地把三人領到宋憫的臥房。

　臥房又大又空曠，極其單調，除了掛在架子上的紫服，幾乎看不到一點鮮艷的彩。

　屋子當中放著大大的火盆，紅彤彤的銀炭在里面燒得噼啪作響，卻驅不散那種從而外散發出來的冷清。

　宋憫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面蒼白，眼窩深陷，一個穿秋香襖的人正半跪在床前幫他掖被角。

　聽到靜，人回過頭，眼角一顆紅淚痣第一時間闖江瀲的視線。

　江瀲攥了攥拳，沒聲。

　“寧姑娘，皇上派督公大人和兩位太醫來為大人瞧病的。”管家介紹道。

　“太好了，麻煩太醫快來瞧瞧我家大人的病。”人欣喜起，將太醫讓到床榻前，親自搬了繡凳給太醫坐。

　兩位太醫在床前坐下，開始為宋憫診治，人這才去給江瀲行禮：“辛苦督公大人了，奴家這就去給您沏茶。”

　說著便匆匆往門外而去。

　江瀲默默看著走遠，覺不僅長相和淚痣有長寧公主的神韻，就連走路的姿態都和長寧公主有幾分相似。

　這宋憫，真他娘的惡心！

　管家在圓桌前的圈椅上墊上厚厚的棉墊子，請宋憫落座。

　宋憫坐下，漫不經心地問：“你方才什麼？”

　管家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笑著回道：“那是寧姑娘，我家大人最喜的婢。”

　“只是個婢呀？”江瀲淡淡道，“咱家還以為是宋大人的侍妾。”

　管家呵呵兩聲，皮笑不笑地說：“督公大人誤會了，我家大人沒有妻妾，只有婢。”

　“這樣啊，看來確實是咱家誤會了。”江瀲木著臉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怕他再問下去，會當場跳起來把躺在床上的宋憫掐死。

　宋憫居然給一個婢取名“寧”，這簡直是對長寧公主赤.的侮辱。

　他以為自己這樣就癡嗎？

　狗屁！

　這有病！

　有大病！

　他怎麼不索病死算了！

　不，他現在還不能死，他死了，就看不到后面彩的故事了。

　他得活著，活著看到他和李承啟搶來的天下是怎麼覆滅的！

　“督公大人請用茶。”寧姑娘走進來，把一杯熱茶遞到江瀲手邊。

　江瀲回過神，嫌惡的目從臉上掃過：“寧姑娘這顆痣點的真妙呀！”

　寧姑娘手一抖，茶碗差點掉在地上。

　“督公大人說笑了，奴婢的痣是天生的。”

　天生的？

　江瀲冷笑一聲，沒有揭穿。

　哪有那麼多天生的，還剛巧生在一模一樣的位置？

　不知是在自欺欺人，還是宋憫在自欺欺人。

　長一顆同樣的痣就是同樣的人了嗎？

　怎麼可能？

　一個人的相貌可以模仿，但的心靈，的思想，的涵，永遠沒人能模仿得了。

　如果換作是他，寧肯找一個心靈相似的，也不會費盡心機地用一張臉來欺騙自己。

　當然，他也不會去找，因為他知道，這世上既沒有相同的容，更不可能有相同的靈魂。

　李長寧，世間僅有一個。

　“督公大人，首輔大人乃寒邪加上急火攻心之癥，目前看來并無大礙。”其中一位太醫過來對江瀲說道。

　這位太醫就是當初給杜若寧診過病的沈太醫。

　“既然無大礙，首輔大人為何一直昏迷不醒？”江瀲問道。

　“許是近日太過勞神，虧空，服下湯藥，好生休息，把覺補回來就會醒的。”沈太醫解釋道。

　江瀲頷首：“那就勞煩沈太醫開方子吧，咱們也好早點回宮向皇上復命。”

　沈太醫應是，向管家要來筆墨，和另一位太醫斟酌著開了藥方給寧姑娘，又細細叮囑了煎藥喂藥的注意事項。

　寧姑娘自從被江瀲說了那句之后，神一直很張，接過藥方福道謝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江瀲等人也沒有久留，辭別管家，回宮復命。

　回到宮里，嘉和帝在煉丹房里睡著了，春守在門口，見江瀲回來，忙迎上去問：“干爹，您回來了，首輔大人怎麼樣了？”

　“死不了。”江瀲低聲道，“太醫說他急火攻心，你去問問咱們派去北城門的人，看看當時出了什麼狀況。”

　“是。”春領命而去。

　江瀲沒有急著去煉丹房，而是去了右邊的偏殿。

　被宮人們稱為老神仙的虛空道長就住在這里。

　江瀲進來的時候，虛空道長正瞇著眼睛坐在榻上，讓兩個兒給他肩捶，里還哼著小曲。

　聽到腳步聲響，虛空道長睜開眼睛，見是江瀲，忙起和兩個兒一起稽首行禮：“見過督公大人。”

　江瀲抬手示意他免禮，面淡淡道：“道長好悠閑呀！”

　虛空道長呵呵一笑，擺手讓兩個兒退下，拿自己的袖子拭椅子，請江瀲座。

　“都是托了督公大人的福，老道我才能住進這人間富貴地，可不得趁機好好一番嗎？”

　他的笑容又諂又欠，和人前仙風道骨視萬如浮云的模樣判若兩人。

　江瀲沒有坐，突然手揪住了他的白胡子。

　虛空道長哎喲一聲，忙按住下說：“別別別，別揪掉了，好不容易才粘上的。”

　江瀲揪著不放，似笑非笑道：“道長歸，可不要誤了正事啊！”

　“誤不了，誤不了。”虛空道長連聲道，“督公放心，再過幾日就該加料了，老道心里有數。”

　“有數就好。”江瀲松開他的胡子，“道長繼續，咱家不打擾了。”

　“督公好走。”虛空道長保住了胡子，滿面堆笑地將他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