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風,冷的出奇。睿王府上,高正拿著一封送來的信看的津津有味。
沈妙生活在沈宅,雖然沈家兵丁不不守衛也不弱,但因為種種原因,仍舊危機四伏,不敢放松一點兒。謝景行就從墨羽軍里調了個暗衛來,悄悄跟著沈妙,免得出什麼意外。
這個從的暗衛在墨羽軍中原先是做探子的,手一流,打探消息也一流,就是有個病,跟個話嘮似的。每日都要給謝景行報備沈妙做了什麼,這封信里寫的便是沈妙今日見了什麼人,又說了什麼話。基本上除了上茅房和洗澡沒寫,其他的也都事無巨細的差不多了。
高覺得這變態的,奈何從就是這麼一個謹慎的人。待看到晌午沈妙一行人在街道上遇著蘇明楓的時候,神又變了變。
雖然不知道蘇明楓發現了什麼,不過蘇明楓和謝景行有那麼多年的,這番古怪的舉反常,只怕有些不好。
正想著的時候,季羽書咬著個蘋果從后面路過,見高扯著張紙發呆,就瞟了一眼,卻是重點歪了,他道:“啊,原來沈家那位表小姐喜歡蘇明楓啊。”
高被高突然這麼一嚇,差點從石凳上一頭栽了下去。回過神來的時候怒道:“一驚一乍干什麼?”
“你膽子也太小了。”季羽書拍了拍他的肩:“別天扇你這把扇子了,好好練武方是正道。”說罷又回到原先說的話頭上,道:“羅小姐和蘇爺還是配的,三哥和兩邊都有,不如改日做個。”
高眉頭一皺:“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們配了?再說,誰說羅潭喜歡蘇明楓了?”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他們配了。”季羽書道,給高指那信上的一行字,:“你看,羅小姐對著蘇明楓說‘不愧是兩兄弟,生的都一樣好看’。你說說,蘇明朗就不說了,羅小姐這是變著法兒的給蘇明楓示好呢。不然,吃飽了撐的夸一個人‘生的好看’。”
得虧從是個話嘮,上頭那一段兒不僅寫了沈妙說的話,捎帶著把羅潭的話也寫進去了。季羽書也算是個人才,這麼滿滿當當的一頁紙,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句。
高下心中微微的不悅,道:“無聊。”
“這你就不懂了。”季羽書奪過高手里的扇子,學著高一派高深莫測的模樣搖了搖,一副我最聰明的模樣道:“只有本爺這種閱遍花叢的老手才能看清楚芳齡子的真心。你懂什麼,你要是討好討好我,我可以考慮教你……阿嚏!”寒冬臘月的,扇著扇著風季羽書就打了個噴嚏。
高搶回扇子,不想理會他。
正說著,謝景行從外頭回來,后還跟著鐵和南旗,也不知從哪里回來的,有些風塵仆仆的模樣。
“三哥!”季羽書熱的朝他打招呼,謝景行看也沒看他一眼,冷著臉往屋里走,南旗和鐵也是面肅然。季羽書本沒有意識到謝景行心不好,繼續道:“三哥,沈五小姐出事了。”
謝景行腳步一頓,皺眉看向他。
高也看向季羽書。
季羽書清了清嗓子,正道:“剛替你看了從傳回來的消息,今日沈五小姐出門的時候遇著了登徒子,登徒子了沈五小姐的小手。”
高扶額,只聽季羽書又問:“三哥可知這膽大包天的登徒子是誰?”
自然是無人接他的話,倒是弄得南旗和鐵張不已。沈五小姐是自家主子看中的人,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了沈五小姐的手?
季羽書撕心裂肺道:“是蘇明楓!是三哥的拜把子兄弟蘇明楓!同為手足,他竟然挖三哥墻角,不仁不義不要臉!”
南旗和鐵呆了,謝景行目森冷,高干脆拿扇子掩了臉,兒就不想看季羽書人一多就作妖的德行。
……
一燈如豆,沈妙百無聊賴的在燈下看書。不時地抬眸瞧一眼窗戶,大冷的天窗戶開的很大,沈妙估著謝景行在沈宅里安的有人,倒是很無所謂。沈信和羅雪雁平日里又不在府里辦公,沈丘就更不用說了。沈宅里沒,謝景行的人來了也不會有什麼關系,還多了一個人看門,權當是請了個不要銀子的侍衛罷了。
既然謝景行的人注意著這頭的一舉一,將窗戶打開這個舉,應該也會稟明他主子,自己有事在等謝景行。
沈妙左思右想,都覺得今日在街頭遇著了蘇明楓,委實不是一件好事。蘇明楓和謝景行關系甚好,要知道前世蘇明楓死了,只有謝景行敢為他收尸,且不怕明齊皇室的震怒,就知道這二人的確是至好友。既然是至好友,總歸是彼此了解的。今日蘇明楓注意到的鐲子,說什麼“虎頭環”,定也不是隨口一說,必然和謝景行有什麼淵源。
沈妙也不知道謝景行的份在明齊究竟有幾個人知道。不過今日看蘇明楓的表現,蘇明楓是不知道的。若是被蘇明楓知道謝景行沒死……日后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
這般胡思想著,卻聽見窗戶口有響,抬眼一看,那紫袍青年已經輕車路的進來,臨了還把窗關上,省的風灌進來。
謝景行大踏步的走近,在桌前坐下來,桌上的茶還是熱的未冷,謝景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的簡直像是自家屋里。沈妙忽略心中古怪的,自己也喝了一口茶,道:“今日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
“何事?”謝景行勾問道。
猶豫了一下,沈妙才道:“蘇明楓可能察覺到你還活著的事了。”
謝景行沉默。
沈妙出手腕,腕間的翡翠鐲子瑩潤的剔,越發顯得手腕纖細白皙,道:“今日蘇明楓在街上瞧見了我手上這鐲子,說什麼‘虎頭環’,問我見沒見過你,我想這其中應當有什麼淵源。或許他也猜到了你尚在人世。”
謝景行微微蹙眉,他本來生的好,只是平日里似笑非笑的模樣惹人心醉,這會兒不說話得時候,就覺得冷冽之撲面而來。
沈妙想著,謝景行如今是大涼的人,頂著睿王的份卻要戴個銀面,便是為了不被人發現真實份。誰知道自己的疏忽卻可能被蘇明楓察覺,就算蘇明楓是謝景行的好友,難免不會被人利用,若是給謝景行惹來麻煩……謝景行幫了那麼多忙,一上手就是給謝景行添麻煩,沈妙的心中微微起了點愧疚。
斟酌著道:“要不……想個法子補救一下。”
“不可能。”謝景行斷然拒絕了的提議,道:“蘇明楓和我相多年,狡聰慧,瞞不了。”
沈妙頭疼,心中卻又有些埋怨謝景行,既然這虎頭環還有這麼寫淵源,就不要隨意送人好麼?偏今日還戴了那只虎頭環,才會巧被蘇明楓撞見。
“那又該如何?”饒是沈妙聰明,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業有專攻,瞞份這回事,不懂啊。
謝景行搖頭:“發現就發現,不用理會。”
“這樣不會給你招來麻煩?”沈妙皺眉問:“蘇家好歹也是明齊的家,你是大涼的人,或許他會以為你是敵國派來的細……后患無窮。”不是沈妙將人心想的壞,只是本就是這樣,為了一點子利益,后宮里的同胞姐妹都能互相殘害,更別提這是關系到兩國之間的利益。
朋友之間的友誼最珍貴,因此也最容不得欺騙,最脆弱。
謝景行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忽而角一揚,道:“你在擔心我?”
沈妙一愣,隨即道:“我在關心我自己。”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現在與你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要是被發現,難保不牽出我,還將沈家拉下水,得不償失。”
謝景行有些好笑:“放心,和本王做盟友,虧不了。”
沈妙習慣了他的自大,并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忽而想到了什麼,道:“話說回來,你真的不打算阻止一下蘇明楓?”
“你以為我的面要戴多久?”謝景行忽然問。
沈妙不明白他的意思,沒說話。
“我的份,遲早會被知道。”謝景行淡淡道:“不是蘇明楓,也會是其他人。”
沈妙心中驚了一驚,有些不解,又問:“那你沒有想過,如果份被人知道,你的……親人會如何想?臨安侯,榮信公主,蘇明楓還有其他人……”就算被其他人知道,其他人最多也都是驚訝。但是謝景行的至親好友會如何想,謝景行面對的是來自最親的人的質疑,饒是沈妙都有些不敢想象。
就算自己前生被背叛傷害,好歹和沈家都還是一邊的。但是隨著謝景行份的揭開,他是大涼的睿王,局面就復雜多了。
謝景行漫不經心的一笑:“知道了又怎樣?”他道:“天下人恨我也無妨,”他看著沈妙,笑的一瞬間有些邪氣:“我不怕。”
但不知道為什麼,沈妙竟然被他的這個笑笑的有些心酸。總覺得這眉目英俊貌的青年,卻也沒有他看上去的這般無。
沈妙兀自想著,冷不防被謝景行了頭,他道:“鐲子不要取下來,既然給了你,就不怕被人認出來。”
沈妙其實很不喜歡有人的頭,堂堂一國的皇后被人頭傳出去像什麼樣子。就連沈丘的頭沈妙也會不悅,今日卻破天荒的任由謝景行作。
在心里嘆息,今日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吧。
謝景行站起來:“以為你有急事才過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一步。”他道:“日后有什麼問題,就一聲從。他現在是你的暗衛,不用開窗等我。我到了醒你。”
他說的自然,沈妙也沒覺得什麼不對,直到謝景行走了之后,沈妙才覺出這話說的也太過曖昧了些。
想到謝景行的話,試著輕聲了一聲“從”,便見眨眼之間,眼前多了一個穿著黑的侍衛模樣的年輕男人。
沈妙頭疼,謝景行這是在閨房里塞了個人嗎?日后睡覺也被人守著看?問:“你整日呆在屋里?”
從道:“屬下住在門口的樹上,夫人喚屬下的名字,屬下是練武之人,小聲喚也能聽見。”
沈妙驚訝的看著:“你我什麼?”
從對行了一禮:“夫人。”
沈妙:“不要我夫人。”
“是,夫人。”
沈妙:“……”半晌,揮了揮手,無奈道:“罷了,我問你,謝景行去干什麼了?”謝景行匆匆忙忙的走,看起來是有什麼要事在。沈妙因著白日的事總覺得心神不寧,想著莫不是謝景行是去找蘇明楓殺人滅口了。
從道:“屬下不知。”
沈妙深深吸了口氣,一問三不知,謝景行本不是送了個暗衛,就是送了個人來監視自己了。打量了一下這個從的人,看著年輕力壯的,明兒個就讓他跟著小廚房的一起砍柴去!
謝景行出了沈宅,對邊的鐵吩咐道:“以后讓季羽書離從的信遠點。”
季羽書就是個唯恐天下不的子,是嫌日子過得太清閑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給他生事,真想把他踢回大涼。
鐵稱是,忽而又想到什麼,道:“主子,云游的觀真大師到普陀寺了,陛下之前就讓您去瞧瞧,這回恰好在明齊,您打算什麼時候?”
謝景行略略一想,道:“明日。”
……
第二日,天氣極好。
羅潭最近迷上了剪窗花,想著又正是年關,大可以剪些喜慶的圖案在窗戶上好看,抱了一大摞子紅紙和剪刀過來,要和沈妙一起剪窗花。
沈妙剪著剪著,就想起一些事來。
前生在秦國的時候,那些公主和皇子故意取笑,讓剪窗花做針線,沒日沒夜的剪和繡,不僅害的眼睛不好,到了夜里看東西模模糊糊的,手上還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子,糙的很。
后來回了宮后,即便霜降拿了磨砂的石頭來替磨,也磨不掉那繭子。恰逢那時候傅修儀生辰,后宮諸位人都要送上生辰禮哄皇帝開懷的。楣夫人一曲箜篌彈撥的是繞梁三日,纖纖玉指翻飛的模樣亦是看呆了一眾人。
到的時候,沈妙是送了一副山河刺繡圖的,是皇后,唱歌跳舞便是不端莊了。那山河圖很是大氣,傅修儀明明是很喜歡的,群臣也稱贊。楣夫人卻不依不饒著,非要讓沈妙也彈上一曲箜篌。
沈妙不愿,有些祈求的看著傅修儀,傅修儀卻輕描淡寫道:“既然楣兒有興致,皇后就為朕彈奏一曲吧。朕也許多年未曾聽你琴了。”
沈妙被無奈,只得彈了。
沈妙會彈箜篌,為了傅修儀其實學了不東西,雖然不及楣夫人琴聲人,卻也能聽得下去。但還是惹得群臣非議,宮嬪恥笑,眾人指指點點。
為什麼呢?實在是因為那一雙彈撥箜篌的手,實在是丑的過分了。關節因為常年做活計而大,手指間可以看到厚厚的剪子,整只手笨重糲,不像是一國之母皇后的手,倒像是鄉間的農婦的手。
和之前那雙白皙,優人的纖纖玉手形鮮明對比。
很怕,不是怕自己出丑,而是怕因為自己,婉瑜和傅明也被人指指點點。彈著箜篌的時候,看著楣夫人著笑的千百,看見傅修儀面冷厲涼薄,的心里其實難過的想哭。只是沈妙不能哭,為了婉瑜和傅明,也要做一個端莊的、寵辱不驚的皇后。
裝作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回到坤寧宮后卻讓霜降拿了雙倍的磨砂石,直把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層。
羅潭見沈妙想什麼不知想的那般出神,出聲問道:“小表妹?”
沈妙回過神,瞧見自己手上,那一張喜鵲鬧春的圖案已經被剪壞了。不由得苦笑一聲。
重來一世,的手如今還是無虞,卻好像那些繭子還存在,無時不刻的提醒著那些狼狽的過去。
沈妙將剪刀一扔,道:“不剪了。”
羅潭“啊”了一聲,問:“為什麼?”
沈妙隨口道:“會生繭子。”
一向對沈妙崇拜有加的羅潭也忍不住神古怪,道:“又不是沒日沒夜的剪,哪里就會生繭子了。”又道:“難怪你的小字‘’。”
沈妙方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就見谷雨從外頭走了進來,道:“姑娘,夫人要你去正堂里呢。”
羅雪雁今日沒有上,就在府里。沈妙問:“娘有什麼事要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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