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靜妃自來在宮里橫行霸道慣了，雖是驕縱沒腦子，卻也沒人敢去的霉頭，便是顯德皇后平日里都懶得和計較。今兒卻沒想到會在沈妙這里栽了個跟頭，或者說，是在睿王這里栽了個跟頭。

沈妙就算再伶牙俐齒，靜妃也有本事治的罪，哪怕是隨意找個罪名也好。可是睿王就不是能得罪的起的。

睿王剛來隴鄴的時候，朝堂之上朝臣們紛紛反對，明里暗里下絆子，眾人瞧著他頑劣懶散的模樣，也以為不過是個混世魔王，誰知道人只用了兩年時間，就讓那些朝臣看見他避之不及，如同老鼠見了貓，都不敢招惹。靜妃的父親也曾警告過，不要與睿王為敵。

靜妃就算再狂妄，也是不敢和睿王對著干的。永樂帝都拿睿王沒辦法，還別說一個妃嬪了。

勉強笑了笑：“睿王殿下百忙，哪里有時間聽四妹彈曲兒呢，”又沖永樂帝投向求助的目：“臣妾日后會教導四妹的，睿王殿下千萬莫要介意。”

“本王沒工夫介意。”謝景行一笑，攬住沈妙的肩：“王妃也沒有閑工夫，靜妃有空，還是多想著為皇兄分憂為好。”

靜妃咬著，尷尬的看向永樂帝。

永樂帝面一沉，再如何，謝景行一而再再而三的辱他的妃子，總是令他不大高興的。或許從前他不介意，可眼下卻是不希謝景行為了沈妙出頭，這樣慣著像什麼樣子。他冷冷的問沈妙道：“睿王妃，這也是你的意思？”

沈妙溫順的低頭道：“妻從夫綱。”

顯德皇后有些訝異的看了沈妙一眼，似乎沒想到沈妙擋著永樂帝也敢這麼氣，轉而又突然想到什麼，笑著搖了搖頭。

永樂帝聞言，沉默著盯著沈妙許久，他的目可謂是有些兇狠了，只是沈妙低著頭，也不知是裝傻還是沒看到，總歸是溫和的垂眸，對這樣的目視而不見。

謝景行直接拉起沈妙，道：“皇兄要是沒有別的事代，臣弟就先走一步了。”他道：“新婚燕爾，我們夫妻二人有許多要做的事。”

沈妙：“……”

永樂帝道：“記住朕與你說的話！”

謝景行似笑非笑道：“哦。”

只是那個“哦”字，卻怎麼也不像是把永樂帝的話放在心上似的。

沈妙和謝景行二人離開后，永樂帝似乎極為不高興，一甩袖子，連顯德皇后和靜妃也沒理，徑自離開了。顯德皇后和靜妃就曉得，永樂帝這是了怒，一時都沒有跟上去。

靜妃看著顯德皇后，道：“姐姐和睿王妃倒是好的呢，方才一個勁兒的為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二人早就認識。”

“睿王妃知書達理，聰慧賢明，自然惹人喜。”顯德皇后微笑道。

“可姐姐別忘了，可是明齊人！”靜妃狠狠道：“明齊的人來大涼，誰知道心底有什麼打算。姐姐要幫著，可別日后將自己也拖下水。陛下怪罪起來，連姐姐也一并怪罪了。”

“既然嫁到了大涼，就是大涼人。靜妃莫不是要連睿王府也一并懷疑了？睿王妃與睿王是夫妻，就是一。”論起口舌來，靜妃又怎麼會是顯德皇后的對手？

靜妃冷笑：“姐姐還是如此會說話，瞧著也對睿王妃極為信任，看來是鐵定要站在睿王妃那一邊了。”

顯德皇后不置可否。

“可是怎麼辦呢？”靜妃突然一笑：“姐姐幫的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睿王府可不會只有一個人，便是我四妹沒有機會，也總會有人有機會的。”瞧著顯德皇后的臉，靜妃道：“陛下瞧著，可是很不喜歡那位睿王妃啊。”

顯德皇后道：“睿王府的事，不是你我二人能手的。睿親王自有主張。”

“妹妹也不敢自告勇。”靜妃一笑：“只是想奉勸姐姐一句，姐姐不是菩薩，便是心善到誰都想幫一把，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姐姐的今日，就是睿親王妃的明日。”說罷，似乎又找回了方才的場子一般，得意的昂著頭，帶著婢子遠去了。

顯德皇后角溫和的笑容漸漸沉了下來，目中閃過一憂。

馬車上，沈妙問：“皇上和你說了什麼？”

“一些朝廷上的瑣事。”謝景行道。

沈妙知道，若真是瑣事，永樂帝也不會特意將謝景行過去說話了。不用想都能猜到，一定是與有關的事。今日永樂帝的態度已經說明，他不喜歡沈妙，也不喜歡謝景行看重沈妙。或許是因為沈妙的份太過敏，或許……是永樂帝還有更好的選擇。

見沈妙不說話，謝景行轉過頭來，了一把的臉，道：“不過你今日讓我刮目相看。這般兇悍的模樣，似乎也許久沒看到了。”

“兇悍？”沈妙反問。

“不然？”謝景行嘆息，仿佛回憶般的道：“當初在明齊，臥龍寺的時候看到你，我就想，沈家姑娘真兇悍，日后也不知誰家爺倒霉，才會把這樣的母老虎娶回去。”

沈妙平靜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想吵架？”

謝景行角一揚，道：“這就對了，這樣才是我謝家人。”

沈妙被他這麼一打岔，方才因為謝景行瞞永樂帝的話而產生的不悅也煙消云散，就道：“你不與我說皇上和你說的話就罷了，不過靜妃是什麼人？皇上似乎極為寵，只是……”斟酌著詞句：“我瞧著卻沒什麼特別的。”

謝景行險些笑出來，之前靜妃說沈妙“瞧著無甚特別”，這會兒就原封不的還回去，倒也真是記仇。他道：“靜妃是盧將軍的嫡長，盧將軍……就相當于你們沈家在明齊的地位。”

沈妙挑了挑眉，原來是手握兵權之家，難怪永樂帝要對格外寬容些了。

“大涼和明齊不同，明齊的武將已經極了，沈家和謝家各自分半壁江山。大涼文武齊名，并不刻意偏頗，因此武將眾多，反而難以集中。盧將軍算是其中兵數眾多之人，也正因如此…。有些放肆了。”謝景行說到此，眸閃過一冷意。

“看靜妃在后宮是個什麼態度，就知道盧家在隴鄴是什麼態度了。”沈妙道。后宮中的人代表的，往往并不單純只是一個人，們上還維系著一個家族的聲譽和實力。家族底氣越足的，也就越有恃無恐。單單只憑寵，大約是不行的。就如同前生的，若不是背后有沈家，傅修宜只怕看也不會看一眼。楣夫人之所以生的傅盛位置直太子，除了楣夫人本極有手腕外，還因為那個彩絕艷，自己掙出一片功勛的兄弟。

想著楣夫人，沈妙忽而怔住，前世的楣夫人在幾年后傅修宜登基后，去往秦國就出現了。今生傅修宜不曉得還會不會東征，可沈妙已經來到了大涼，楣夫人還會出現麼？

謝景行沒注意到沈妙的走神，贊賞道：“不錯。靜妃驕縱，盧家放肆，皇兄有意打，卻也得徐徐圖之。”

“不能制衡麼？”沈妙問。

謝景行搖頭：“盧家是先皇的人，先皇剩下來的人，已經被皇兄清理的差不多了。除了兩家外，武將盧家，文臣葉家，盧葉兩家基極深，黨羽眾多，若要連拔起，只會傷及皇室基脈。皇兄不能之過急，他們也深知此意，才敢有恃無恐。”

沈妙皺眉，謝景行和永樂帝是親生同胞兄弟，先皇就是他們的親生父親。為什麼謝景行他“先皇”而不是“父皇”？而且，如謝景行說來，盧葉兩家都是先皇的人，雖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永樂帝是正統繼承皇位，這些兩朝元老應該不余力的輔佐他才是。怎麼看著盧葉兩家野心，永樂帝有心打他們狼子野心。

難道先皇不愿意見到永樂帝治理國家？還是盧葉兩家在先皇死后起了異心？

沈妙敏的察覺到了一些的事。

忽而又覺得有些可笑，在明齊，沈家和謝家本本分分老老實實，奈何皇室多疑，就算沈謝兩家本就沒有兒在宮中，皇家還是竭力打。到了大涼，事整個反了過來，臣囂張，皇室卻只得委曲求全徐徐圖之。

“皇后娘娘是哪家的人？”沈妙問。

“是柯家人。”謝景行道：“柯家是史出。”

沈妙一愣：“史，史輕權，無實權在，皇上肯娶史家里的姑娘，還立為皇后，足可見是很皇后娘娘的。”

謝景行不置可否。

“可是……”又道：“既然心中有皇后，為什麼由任由靜妃對皇后不敬，靜妃既然敢對皇后不敬，顯然也是皇上的影響。”如果永樂帝疼皇后，因著對皇后的寵，靜妃再如何驕縱，也是不敢對皇后有所不恭。可是靜妃既然敢那樣毫無禮法的與皇后嗆聲，顯然知道永樂帝也不會因此而責怪。

既然愿意不為了權勢而娶，為什麼又連最簡單的護短也做不到？

謝景行淡淡一笑：“皇兄和我不一樣。”復又的頭：“皇嫂和你也不一樣。”

沈妙揮開他的手，道：“所以盧家四小姐是慕與你是嗎？”

謝景行怔住，隨即笑了：“你怎麼還在吃醋？”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沈妙自顧自的道：“如果盧家是想把持朝政或是顯野心的話，已經送了一個兒進宮，目的已經達到了，又為什麼還要再送一個姑娘過來。而且，”沈妙看著他：“就算送，為什麼要送給你？你只是睿親王，不是皇上，盧家兒總不會非要把你們皇室兄弟都掌控在掌心吧。”

一抬眼就愣了，謝景行深深的看著，目中的意味竟讓看不懂。還未問出口，謝景行就已經拉著往前，雙手摟著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沈妙的肩上，半抱著。

他低沉的，含笑著低低抱怨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再這樣下去，我在你面前就快沒有了。”

？沈妙心中一，說對了什麼嗎？

“你對我還有？”故意問。

“你對我不也有？”謝景行說。

一頓，謝景行松開手，盯著的眼睛，角揚起，眼神卻牢牢地鎖住讓有些不過氣。

他說：“要不換一下？我的換你的？”

沈妙心里狠狠的震了一下，可是極快的反應過來，掩飾的轉過頭去，道：“你的我才不想知道。”

謝景行“哦”了一聲，笑了：“反正你也有本事自己查到，是嗎？”

沈妙回過頭，看著他不語。

謝景行懶洋洋道：“我的，你有本事自己查。你的……你覺得，我知不知道？”

沈妙一瞬間有些慌起來。

有的，前生的。可是沒有勇氣對任何人說，哪怕是沈丘沈信羅雪雁，都保持沉默不敢泄一一毫。

且不說這怪力神的事說出去會不會被人以為瘋了，只是怕說出來沒有人相信，更怕有人用異樣的目看。

太蠢太懦弱，害死了自己的兒和家人，他們會不會怪？沈妙不敢嘗試。

那麼如果謝景行知道嫁過人，還為過傅修宜的妻子，曾為了傅修宜的江山大業出過一份力，又會怎麼看？

沈妙曾以為，旁人怎麼看都無所謂。但是這一刻，突然有些恐懼起來。不想讓謝景行用對待敵人的眼看的。

異樣的神被謝景行盡收眼底，謝景行眸加深，卻是低低嘆息了一聲，又將抱懷里。

“我不喜歡迫，如果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不會問。”他說。

“但是別讓我等得太久。”

……

回到睿親王府后，謝景行很快又出去了一趟。他總是有許多事的，沈妙并沒有追問。如今連大涼的格局尚且不清楚，在馬車上謝景行對解釋的盧葉兩家，也讓意識到，大涼和明齊本質上并沒有什麼不同。雖然表面上瞧著是國富民強盛世太平，可掩映在太平之下的暗流涌，怕是只多不。甚至于正因為大涼的國家更大，對應的底下的人生出的野心也更多。

畢竟，永樂帝和謝景行對于他們父親的態度，也是十分奇怪。似乎在這其中，也包含了不的淵源。沈妙就想起來當初在明齊的時候，最初與謝景行相識之時，謝景行好幾次似乎都在四搜尋什麼東西。在將軍府的時候是，甚至恰好撞見了在祠堂里扔起的一團大火。在豫親王府的室里，謝景行和高二人似乎也拿到了什麼東西。

可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沈妙原以為是兵防圖一類的，可是想著兵防圖大約也不會放在將軍府和豫親王府的室的，至于究竟是什麼，眼下卻是不得而知。

想著想著，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來。

裴瑯是跟著謝景行的兵馬隊一路到了大涼的，讓他來大涼，主要為的就是躲避傅修宜的追捕。將流螢也一道帶來了，流螢倒是好安置，可是裴瑯，裴瑯看著謙和實在心高氣傲，原先不過是因為流螢所以為辦事，可是被傅修宜懷疑后，冒著生命危險也要保護，讓沈妙這下也沒有別的理由去再要求裴瑯去為做些什麼了。

最后，沈妙站起來走出屋子，決定當面和裴瑯談一談。

裴瑯的屋子被安排在睿親王府東側的最后一間，環境倒也是不錯，睿親王府本就很大，騰出個把院子不是難事，裴瑯的待遇還是不錯的。只是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偏和沈妙住的地方呈現一個對角，倒了整個睿親王府最遠的距離。

沈妙來到裴瑯院子里的時候，裴瑯正坐在院中下棋，他邊站著兩個青侍，俱是花容月貌，兩人正不時地與裴瑯斟茶，偶爾目落在裴瑯上，雖然克制，卻也總流著些莫名的意味。

這副畫面落在沈妙眼中，卻覺得十分怪異。止住腳步，遠遠的瞧著，腦中卻想起上一世的事來。

上一世，裴瑯才學無限，最后傅修宜登基后，將他也扶持為國師。裴瑯本也生的俊秀清傲，每每穿一襲青，謙和卻與世無爭的模樣，確實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朝臣們都曉得他深傅修宜信任，并不敢與之為敵，裴瑯在整個明齊，都算是很有名氣的。

但他又很年輕，長得也很好看，傅修宜曾試圖想將大臣的千金賜予他為妻，也被裴瑯婉言謝絕。這樣的天才人，大約也是有著自己的子，是中人，傅修宜想著裴瑯只怕不喜被人安排，就因此隨他。沈妙還未去秦國做人質的時候，與裴瑯還算關系不錯，也曾問過他可有心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