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謝景行回來,沈妙將帖子的事說與謝景行聽,謝景行就告訴沈妙,若是不想去,推辭也行,盧葉兩家雖然囂張,如今卻也不敢真的和睿親王府撕破臉。換而言之,沈妙是有拒絕的權力的。
只是話雖這麼說,沈妙卻并不想拒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今對大涼的所有格局一無所知,倒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多多了解了解。葉家且不提,盧家到底對是存了個什麼心思,也可以在這一次中看明白了。
謝景行自然不會阻止沈妙的決定,夫妻二人商量了一下,沈妙就讓人回了帖子,只說會準時赴約。
兩日后,就是彩夏宴的日子。
沈妙起了個大早,用飯的時候謝景行已經不在府里了。似乎回到大涼以后,他每日都很忙碌,都是白日早早出門,夜里才風塵仆仆的歸家,這皇城也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平靜,沈妙深以為然。
驚蟄給沈妙梳頭,來到睿親王府后,為了方便,都還是用的自己的侍。說起來,整個親王府里的眷也極,除了廚娘和幾個嬤嬤,倒是清一的男子。聽聞唐叔說,謝景行兩年前回到大涼被封為親王后,曾在親王府中抓住好幾個作侍打扮的探子。大約覺得人多了是非多,也容易被一些不懷好意之人鉆了空子,到了后來,整個親王府里索不再多添人了。
不過正因如此,親王府才如銅墻鐵壁一般,這麼長久以來,外頭的人嫉恨的眼饞,卻也無奈的找不著出口。
谷雨道:“夫人第一次在隴鄴赴宴,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旁人見了夫人如此,就不會再多說什麼了,夫人也定會給咱們明齊長臉的。”
謝景行在隴鄴,可算是威風神氣極了,驚蟄和谷雨出門買東西的時候,聽聞外人議論起來,都說是沈妙前生積了福,這輩子才能嫁給睿親王。聽得驚蟄和谷雨心中不服氣極了,們家姑娘哪里不好了?就算在明齊定京,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小姐,聰敏不說,子還和善,那通氣度,連公主也不遑多讓,憑什麼說就是高攀了?
奈何一張說不過其他人,倒不如用事實打臉,谷雨想著,沈妙這一次去艷驚四座,那些人就不會再說三道四的了。
“介意這個做什麼?”沈妙失笑:“他們說不過是讓自己心里舒坦些,卻影響不到我們的。”
“夫人,谷雨說的沒錯,”驚蟄一邊在首飾匣子里給沈妙挑簪子,一邊道:“這風頭不能落于人下。”
正說著,卻又見外頭唐叔敲了敲門,沈妙示意他進來,只見唐叔后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姑娘,看上去竟比沈妙年紀還要小些,略微有些小胖,大約是年紀還小的原因,可生的極為討喜,一雙眼睛笑瞇瞇的,也咧的很開,白圓乎乎,一瞬間,沈妙就想到了蘇明朗……不過,卻是個孩子。
“今兒夫人要去彩夏宴,”唐叔笑道:“爺吩咐過,要給夫人找個悉的人指點,老奴去領了八角姑娘過來。夫人將八角姑娘做丫鬟帶著,若是遇著了不識的人,八角姑娘會給您解釋。”
沈妙笑了笑:“謝謝唐叔。”
唐叔連連擺手稱不敢,只是笑瞇瞇道:“原先以為夫人不會接帖子的,倒是沒想到夫人卻接了,夫人好膽量,老奴佩服。”尋常人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總是心中有幾分膽怯的。莫說是家小姐,就算是膽子大些的,初來乍到之后,在完全不悉環境的況下要去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場合,且明知道其來意不善,這也需要十分的膽量了。
“只是去吃吃茶說說話罷了,”沈妙輕描淡寫道:“哪里用得上膽量。”
唐叔點頭:“正是,正是。”看向沈妙的目卻更滿意了些。又代了兩句才退下。
沈妙看向這個八角,八角站的很是端正,笑瞇瞇的瞧著,這樣的神態有些憨傻,卻讓人心里覺得非常可。今日沈妙去彩夏宴,沒個人指點確實吃力,若是有人在旁邊解釋,倒是可以省了不的力。謝景行想的周到,沈妙便也微微一笑,忽而又想到沈妙,看向八角,問:“親王府里不是沒有侍,你……”
除了廚娘和幾個嬤嬤,親王府里只有小廝和侍衛,是沒有侍的。因此沈妙帶著的驚蟄谷雨幾個,幾乎就要為親王府里的香餑餑了。
八角一笑:“奴婢不是親王府的侍,奴婢是墨羽軍的人,特意調過來陪伴夫人的。”
“墨羽軍?”沈妙一愣,曾聽謝景行模模糊糊的提起過幾句,在明齊的時候,這只軍隊就曾幫助謝景行做過許多事,似乎是謝景行私自豢養的兵馬,好似極為厲害。不過謝景行既然敢這麼大喇喇的讓其行,想來永樂帝也不是一無所知。
問:“你會武功麼?”
“奴婢會殺人的。”八角笑瞇瞇答。聽得驚蟄和谷雨二人倒一口涼氣,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這笑瞇瞇的,如同長大了的子模樣的蘇明朗,竟然是個殺人的一把好手。
沈妙卻滿意了,想,謝景行果然是個嫣兒壞的,將八角配給讓去彩夏宴,也就是說,至讓在武力方面,不會吃虧的。
沈妙道:“既然如此,你就跟著我一道去吧。驚蟄留在府里,和白霜降幾人將庫房整理一下,谷雨,你和八角與我一道出發。”
驚蟄都收拾的快要好了,卻被告知不能去,心中很是委屈,對八角頗為不滿,卻又怕八角一怒之下把砍了,便不不愿的叮囑八角,一定要照顧好沈妙,這才離開。
等一切就緒,沈妙才上了馬車,往彩夏宴的宴所——盧府趕去。
沈妙這回卻沒有帶上莫擎,帶著的侍衛都是睿親王府的人。這自然也有的考量,莫擎畢竟是明齊人,可是帶著睿親王府的人馬,總會讓對方忌憚幾分,輕易不敢出手,也就是頭上呈呈快活罷了,而沈妙又是最不怕與人打仗的了。
隴鄴與定京不同,大涼的國土本就靠近東方些,向的多。便是冬日也不如定京寒冷,更別說是夏日了。如今正是五月份,若在定京,尚且還是春日,在隴鄴,卻已經是初夏,有了微弱的炎熱之意。
馬車且行,沈妙和谷雨且將簾子掀開一隙往外看,見隴鄴街頭果真是車水馬龍,端的是熱鬧非凡,心中頗有慨。
也難怪那被攻打的小國甚至會有百姓自發的打開城門相迎,如果能給天下人帶來好日子,其實國號是什麼,對于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太過遙遠得事。永樂帝的確是治世之才。
大約行了快一個時辰,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八角掀開簾子一看,就道:“夫人,盧府到了。”
谷雨和八角將沈妙扶下馬車,便見這盧府門口已經停了許多馬車,而門口竟然連一個相迎的人都沒有。谷雨愣住,就道:“這……這人家怎麼都沒有人來迎?莫不是走錯了?”
說是走錯,可又看著不像是走錯,因為那盧府的大門并未閉,仿佛特意為留著門似的。
沈妙掃了一眼門口,心中已經有了思量,問谷雨:“彩夏宴的帖子上,是什麼時辰?”
谷雨忙從袖中出那帖子,打開來看,道:“是巳時。眼下還未到巳時呢。”
“想來只有給我們的帖子是這般的吧。”沈妙淡淡道。
谷雨說:“夫人,這是何意?”
“門前有馬車,顯然已經有客人來了,便是提前來,也不應該來了這樣多。門口無人迎,卻又替我們留了們,曉得我們一定會來。若是我猜得不錯,旁人的帖子上,時辰一定是辰時,我們的帖子上,卻是巳時。這是故意讓我們來的晚。”說罷又在心中一笑,看來不論是在明齊還是大涼,這些貴夫人的手段翻來覆去都是那麼一招。
八角仍是笑瞇瞇的,谷雨卻恍然大悟,隨即又憤然道:“可這樣捉弄姑娘對們有什麼好?欺人太甚!”
“好?”沈妙聲音微微轉冷:“好可多了。沒有人迎就擅自進門,是為無禮,們會說明齊沈家放肆無狀。不進則為失敬,拿了帖子卻中途離開,言而無信。理由都在他們上,被逮了錯,一開始就低人一頭,越到后面,不過是任人嬉笑而已。”
這與人爭鋒相對也是一門學問,在一開始就不能被人逮了錯,否則就是低人一頭,和楣夫人斗了這麼多年,這一點卻還是懂的。
八角問:“夫人還要進去麼?”
“進。”沈妙提起裾,就要往里走。
“可是夫人,”谷雨疑的問:“進去了也會被人逮到錯,不進也是不對,進退都是錯,為什麼還要進去?”
“那就讓別人犯下比你還要大的錯。”沈妙微微一笑:“這樣,就沒有在意你犯的錯了。”
盧府中,此刻廳里正氣氛融洽的很。作為隴鄴非常出名的武將,盧家地位極高,因此府邸也修的大而華麗。今日彩夏宴又是盧夫人親自持的,恭維聲更是不斷。
盧夫人今年四十出頭,年華在上逝去,大約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苗頭的人兒,年老之后,卻顯得瘦削而刻薄,了幾分端莊大氣。盡管如此,卻也還是穿的極為華麗,仿佛這樣就能為增添一點兒彩一般。
只是人家,上了年紀,再穿著不合適的鮮艷服,非但沒有讓看起來好些,反而將年老的缺點暴無疑。
“盧夫人真是好福氣,”一名圓臉夫人笑著道:“靜妃娘娘在宮中得陛下寵,靜妃娘娘對您還這樣孝順,這次彩夏宴陛下還特意送了禮來,足以見靜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了。”
盧夫人心中得意,面上卻還是謙虛道:“都是皇上大度,偏憐靜妃,才讓咱們全家都沾了。”
“夫人這是說哪里的話,”另一個矮個兒夫人就笑道:“靜妃得了恩寵,府上二小姐也已經嫁了都尉,聽聞最近又懷了雙胞胎。也得讓我等沾沾福氣才行。”
盧夫人搖頭,一臉頭疼道:“這不還有老三和四姐兒麼?這兩個,可真要我頭疼死了。”
圓臉夫人忙夸張的了一聲:“夫人這還要頭疼呢。三公子一表人才,小小年紀又武功出眾,倒也不知日后是哪家姑娘有福氣能嫁與他。至于四姐兒,更不必說了,天仙一樣的人,琴棋書畫樣樣通,這還用得上心?”
“夫人謬贊,”盧夫人搖頭苦笑:“老三便罷了,男子多鍛煉鍛煉幾年也無可厚非,可四姐兒的親事卻也拖不得,如今可真我頭疼……”
“娘,您又在別的夫人面前編排我的不是了!”一個俏的聲忽而響了起來,眾人回頭,便見大廳里出現了一個妙齡,這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穿著一件淺紫刻蝶紋云錦百鳥,櫻蓮花素轔比甲。近香髻,蝶形珍珠釵。這孩子本就生的人,加上大約是養尊優,天然一子富貴小姐的爛漫,朱釵環繞,頓覺彩照人,仿佛在春日里踏草而來的翩翩蝴蝶仙子,倒是十分惹眼。
這便是盧家四小姐,靜妃的四妹,盧婉兒了。
盧夫人偏疼的了的頭,道:“我哪里敢編排咱們的婉兒小姐。”
盧婉兒撇了撇,不再說話。站在廳中,廳里還有其他的家小姐,可與相比之下,便顯得黯然之了。
盧婉兒神倨傲,四下里看了看,就道:“那明齊的沈家小姐怎麼來不來?”
這話的聲音不低,廳中的夫人小姐們都聽在耳中,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盧婉兒稱沈妙為“明齊沈家小姐”,卻不肯稱之為“睿王妃”,本來就說明了許多問題。想來也是麼,當初盧家四小姐,人人都說是要嫁到睿親王府做親王妃的,盧婉兒也對睿親王很是滿意,誰知道橫空殺出個沈妙,盧家人不悅,盧婉兒更是不甘心。
今日這彩夏宴,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這些夫人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或許還是想要同盧婉兒攀個好。那沈家小姐現在是風,可是在隴鄴無無基的,誰知道能飄多遠?睿親王這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會在一個人上耗費多久的心思?
總歸來說,那沈家小姐,瞧著都不像是會有一個好結局。
盧夫人笑道:“許是在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
“還真是大架子,”盧婉兒不悅道:“別的夫人小姐們都來的準時,偏一人遲了。明齊的規矩都是死的麼?”
正說著,就見外頭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圓臉模樣的姑娘,眾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那姑娘笑道:“請問,這里是彩夏宴麼?”
盧夫人一怔,就笑道:“正是,您是睿親王妃?”
“奴婢不是,”那笑瞇瞇的姑娘道:“王妃在這里。”說著,又回頭,攙著一個年輕的姑娘走了進來。
也不知是因為那圓臉丫頭襯托的原因,還是因為眾人想象中的睿親王妃太過不堪,總之,當那個年輕的姑娘走進來的時候,眾人都呆了一呆。
穿了蓮青團蝶百花煙霧尾,煙紫白玉蘭紗,流蘇髻。說不上多華麗,卻也絕對不清簡,隴鄴家小姐最喜歡的就是吃穿打扮,卻見這一配的相得益彰,看的十分有味道。頭上只帶了一只嵌花形寶石步搖,利落的一只,卻將整個人都顯得華貴了。
這年輕的姑娘新月眉,杏眼清澈,鼻尖小巧直,紅潤,極為眉清目秀。看著是很溫和的人,然而微微抬著下,脊背筆直,微微含笑走過來,一步一步都讓人覺得有些心,不由自主的,竟讓人會忍不住用仰視的目看,仿佛是什麼高不可攀的貴人一般。
說起來也奇怪,今日這睿親王妃和盧四小姐都穿了紫的,盧四小姐的紫淺,睿親王妃的紫深。年輕姑娘穿淺紫顯得溫活潑,穿深紫反而去覺得老僵。而今日沈妙這一紫,卻像是為量定做一般,有種華貴的端麗,鎮得住場子。而相比之下,盧四小姐的這一,卻猶如在正經場所里唱大戲的戲子,就有些上不得臺面了。
盧婉兒平日里就極為注意這這一點,從來都是習慣了自己為中心,倒沒想到今日被旁人搶了風頭,尤其是這旁人還不是別人,是搶了睿親王妃位置的沈妙。
盧夫人目一閃,就笑道:“親王妃可算是到了,夫人們都等著您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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