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飛蛾在落地的那一刻,幻化為無數的小飛蛾四散紛飛。本來覆蓋在雙魚陣上的那些棕蛾子,再也顧不上袁香兒,紛紛飛上空中,組一道長長的隊伍,向著天狼所在之飛去。
顯然,突然出現的南河才是讓厭覺得應該全力以赴的敵人。
大妖之間的殊死搏斗完全不同于袁香兒平日里所見的小打小鬧,他們巨大的影在雪嶺間滾,一路卷起的風雪和塵埃鋪天蓋涌出樹林,急雨驟降般地沖擊在雙魚陣的護罩之上。
一個是天星降世,引浩瀚星辰之力;一個是怨魔重生,積幽冥鬼魅之威。一時間魔蟲戰天狼。銀狼長嘯,引發地山搖;蛾蝶舞,攪天昏地暗。
“太……太恐怖了,嚇死我啦,阿香。”烏圓趴在袁香兒背上瑟瑟發抖,舉著小爪子擋住眼睛,“原來南河這麼厲害的啊。”
“小南怎麼過來了,他的傷不是都還沒好嗎?”袁香兒憂心忡忡地著越離越遠的戰斗,心中擔憂著南河的傷勢。這是第一次見到進離骸期之后的天狼真正的戰斗。
南河上的傷無疑還沒有愈合,可是他似乎完全不以此為懼。眼眸中蒸騰的是沖天殺意,嚨間響的是嗜,他凌厲得像一把刀,熾熱得如一團火,在殺戮中興,在生死間。鮮淋漓的傷口是他標榜的勛章,生死敗的戰斗是他奠定王座的基石。
高傲,兇猛,世間無其二的天狼。
在袁香兒曾經的印象里,的南河別扭,傲,喜歡甜食,是一個小小的團子。
此時此刻,袁香兒才終于意識到他雖然在自己面前那般地綿好欺負,但其實是一匹真正的狼。
山坡上那只石頭積雪堆積而的山調轉笨重的軀,追著天狼與巨蛾的戰場走去。
“不行,我至要拖住一個敵人。”袁香兒對自己說。出手祭出一張靈火符,小小的凰影,在空中出現,清鳴一聲,沖著巨大的山噴出灼熱的火焰。
火克山,石頭巨人后退了數步,舉起手臂擋住持續噴向他的火焰,那手臂上的積雪在烈焰中融化,山石開始一塊塊殘缺掉落,但同時地面上的石頭在不斷匯集凝聚上來,不但修復好了他的手臂,甚至使它變得更為大。
“就這麼一點點的火焰,攔得住我?”山低沉遲鈍的聲音緩緩響起,他惱怒地轉過龐大的軀,向著袁香兒走來,沒一個腳步都在地面深深留下一個坑,震得大地晃。
“一張不夠,那就多來點。”袁香兒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的“貓爪符”。
符箓的繪制需要耗費大量靈力,繪制過程又十分講究,往往消耗巨大,符率依舊低下,因而很會有人大量準備同一種符箓。袁香兒卻不同,一不需要斬妖除魔,二不需要維持生計,制作符箓的大部分目的就是為了有趣。前段時間正巧為了娛樂,和烏圓合力“印制”了無數貓爪符。這種符箓帶上的山貓族存正的火系天賦能力,和靈火符效果類似,只是威力極不穩定,有大有小。這一回到危險的深山里來,袁香兒就全放在背簍里帶來了。
此刻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抓出二三十張就沖著山一灑。天空像是放起了煙火,大大小小的火球此起彼伏在空中亮起,圍繞著那小山一樣的石人砸落下去,雪地上燃起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
“媽呀,這招厲害了。這,這可是我的功勞,原來我也這般厲害。”烏圓看見熱鬧,大呼小。
整個石人在集的火球中溶解崩塌,袁香兒還怕不夠,引三張靈火符請出神鳥,三只火引頸清鳴,圍繞著山噴出烈焰。
“別……燒……了,饒……命。”山軀上的石塊紛紛揚揚墜落,五在火焰中變形溶解,終于徹底潰散一灘炙熱的石塊。
一個掌大小的黑影從冒著煙的石中慌慌張張爬出來,一溜煙就想向外跑。
袁香兒掐了一個井訣,將他陷在里面。黑的小人在坑中掙扎,上下左右四鉆,不得其徑。
“饒命,饒命,別燒了,再燒我就真的沒了。”他出一臉可憐兮兮的神,雙手舉在頭頂不斷做出請求的姿勢。
袁香兒也想不到剛剛氣勢洶洶的巨大山,本質上居然是這麼一點大的小不點。
“你想要我放了你?”
“求求了。”山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用煤炭一樣的黑臉撅起來賣萌。問題是袁香兒還真的覺得有點萌。
“我保證我和我們山一族,從今以后都不再攻擊你們。”他繼續可憐地說道。
“能相信他嗎?”袁香兒悄悄問背上的烏圓。
“當然,山又不會說謊。他們那麼呆,還不備有說謊那種復雜的能力。”烏圓奇怪地看著袁香兒,仿佛吃驚連這都不懂,這可是所有妖都有的常識不是,人類有時候也無知的。
猶豫了片刻,袁香兒最終還是松開制。活活燒死眼前這個小生靈,似乎還真的辦不到。
那小小的黑人影一下鉆進地底,消失不見了。
袁香兒從燒得一片焦黑的凍土上走過,腳下不小心踢到一個漆黑的圓球,彎腰拾起來去表面的煙灰一看,原來是厭不慎落下來的金球。之前黃燦燦的金小球被煙火熏得一片漆黑,燒得變了形,本來漂亮的蝶戲牡丹凝了丑陋的疙瘩,里面的鈴鐺也不響了。袁香兒想了想,將它收在懷里,向山頂走去。
遠的戰斗已經進行到白熱化的程度,天空中的云層散開,出一個圓盤形的缺口,明明還是艷高照的白晝,那個圓圈里卻看得見漆黑的蒼穹和點點繁星。
星辰仿佛從高空不斷墜落,被星火點中的片飛蛾無聲無息消失于無形。但蛾群卻悍不畏死地不斷覆蓋上來,遮天蔽日地圍繞著銀狼,在那巨大的銀軀的四周,一個灰的繭正緩緩型。只要繭徹底型,它們就可以困住南河,遮蔽天日,讓他引不星辰。
“坤位,真正的飛蛾在坤位。”烏圓越過袁香兒的肩頭,突然喊了一句。
在他人眼中麻麻一模一樣的飛蛾,在他的眼中卻有一只極為特殊,那是厭真正藏的所在。但戰場被南河刻意引到很遠,從這里喊過去本聽不見。
“哎呀,南河剛剛那一波流星沒有打中,在乾位了,現在又移到乾位去了。”烏圓急得吱哇。
“你看得見嗎?那真是太好了!”袁香兒悄默默掏出了使用過一次的傳音符,“你告訴我,我傳音給南河。”
厭很快發現,自己開始在戰斗中落于下風。對面的敵人不僅能夠引星辰之力,甚至能在的萬千化中每一次能準確找到的本所在。厭化為人形,憤恨不平地瞪了南河一眼,卻在這個時候發現懷中的金球不知何時在戰斗中失了。
這只可惡的天狼竟然趁著和人類玩耍的時候,突然對發了襲。一直被自己奴役的山也趁跑了,還弄丟了自己的金球。
“過分,你們太過分了。”厭一被星力燙傷的疤痕,滿面怒容跺著腳化出翅膀,轉展翅逃離。
南河追了兩步,回首看了看,轉向著袁香兒所在的位置跑來。他叼住袁香兒的領,一下將甩到自己的背上,四足發力,在雪山云海間飛奔。
“天狼山雖然大,但剛剛的靜已足以引來別的大妖,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南河的聲音響起。
袁香兒趴在的發中,耳邊是呼呼吹響的風聲,側是迅速后退的雪景。縷縷的銀發沾了跡,拂在的臉上。南河舊傷未愈,新傷再添,但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他停下來。
“你怎麼來了?不是你好好在家里待著嗎?”袁香兒把臉埋在厚厚的發叢中,閉上眼睛,著翱翔在空中風馳電掣的速度。
“我……我恰好出來。”
南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想說昨夜聽見袁香兒在山里遇到赤著雙腳的孩,就一夜心神不寧。
他想說自己一早就忍著傷痛,特意尋覓著的氣味一路找來。
他想說遠遠聽見鈴聲響起的時候,自己心中一片憤怒和慌。
但不管怎麼說,自己如今已經接到了人,那個脆弱的人類正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背上,全須全尾,一頭發也沒,被自己好好地背回家去。他疼得厲害,但心中卻一片愉悅,覺得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了。
回到了村口的山腳下,南河將袁香兒放下地來,“你們先走。我理一下留在路上的氣味,去去就回。”
袁香兒回到家中,從金烏高懸直等到斜晚照,等到天幕低垂,等到繁星漫天,也沒看見說好去去就回的小狼。
心中不太安穩,在院子中折蓍草算了一掛。揲蓍布卦本是師父余搖最擅長的本事,起卦必應,從不虛問。但到袁香兒這里,大概是因為沒什麼這方面的天賦,加上占筮之道遠沒有符箓布陣那樣電閃雷鳴來得有趣好玩,所以學得特別懈怠,不過只學到一點皮,十次起卦倒有五次不準。
袁香兒三演十八變之后好容易得了一“泰”卦,雖然明知未必準確,但看著卦辭上寫著:“小往大來,吉,亨。”心中總算略微松了一口氣。
“上坤下乾,彖曰天地而萬通,應該是個好卦吧,想來小南必定逢兇化吉,平安無事才對。”袁香兒合起蓍草對著星空拜了拜。
夜半時分,袁香兒歪在床頭打瞌睡,依稀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點靜。
披著來到庭院,卻沒有找到那個銀白的影。
“有看到南河回來嗎?”袁香兒站在錦羽的屋子前,輕輕敲了敲屋頂,小聲問他。
高腳小木屋出一只小手,悄悄往柴房方向比了比。
袁香兒來到柴房門外,過門板的隙,果然看見一個銀流轉的影趴在柴房的地上。
“南河?怎麼躲在這里面,是不是傷了?跟我進屋里去吧?”袁香兒張片刻,手準備推開房門。
“別……別進來。”柴房傳來低沉嘶啞的聲音,他似乎急促地了幾口氣,急切地說道,“你別進來,讓我自己待一會。我,我很快就好。”
此刻的南河化為人形,蜷在柴草堆中,他弓著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讓自己的嚨泄出一一毫的聲音。
離骸期的悸突然來臨,他強忍著痛苦索回這里。想要回到那個人邊,但又不想被看見自己痛苦的狼狽模樣。
他把手臂咬出了,忍耐著一陣陣襲來的痛苦,不能出聲哀嚎,不能痛苦翻滾。不想自己弱,狼狽,丑陋的樣子被那個人看見哪怕一點。
袁香兒就要到門板的手指頓住了,柴房的門板隙很大,其實全都看見了。
那個人正在經歷著離骸期的痛苦,他被疼痛所折磨,繃著后背,渾冷汗,手指死死抓著地面,但他卻寧愿咬住自己的手臂,也不肯發出一點脆弱的聲音。
袁香兒是了解南河的,他孤獨而驕傲,從不愿任何人看見自己弱的一面。
最終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對著柴房的墻板坐下。
“我不進去,我在這里陪著你。”隔著木板輕聲說道。
無邊的痛苦,讓南河到自己的意識幾乎就要潰散。
他依稀覺得自己漂浮到了空中,看見了蜷在地面上那個蒼白的自己。這大概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見的影像,天空中強大無雙的星力緩緩劃過蒼穹墜落下來,一一縷地拖著長長的尾,掉落進他蒼白抖的中。
強大而又霸道的星辰之力正在一點點改變著自己的,自己的開始一點點潰散,被璀璨的星所取代。
在這間屋子之外,一墻之隔背對著他坐著一個人。
那人背靠著墻板,昂著臉,和他一樣眺著夜空中的星辰。
南河一下從飄忽的狀態中墜落回軀,清醒了過來,巨大的痛苦如同水一般再度將他湮沒。
屋外的那個人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輕聲念誦起了奇怪的咒語。
用頌唱的方式緩緩頌讀,空中依稀傳來低低的歌聲,那空靈的念誦聲時遠時近,像是一冰泉,流過他即將被焚燒殆盡的軀,平他傷疤累覆的心田。那聲音仿佛可以療愈一切,藉流浪多年游子的滄桑,給煢煢孑立的孤狼一個溫暖的歸宿。
天亮了,晨曦過門板的隙進冰冷的屋。
南河睜著眼睛,汗水從額頭滾落,模糊了視線,他依稀從朝的芬芳中,看見門外坐著的那個背影。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是他在漆黑的樹中寂寞的幻想,那個人真實的存在于他的邊,近在咫尺,守了他一夜。
長夜過去,旭日東升,柴房的門終于被推開,一只銀璀璨的天狼從門走了出來,銀的發隨著矯健的步履浮,宛若有星在一路散落。
袁香兒了眼睛,看見那只銀白的天狼一路變幻,為最喜歡的小團子的模樣,小跑上前猶豫了一下,最后拉上的膝頭,蜷進了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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