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屋外北風呼嘯,天昏地暗。
這個時候能待在安穩的屋子,和幾個朋友圍著紅泥小火爐,喝酒聊天,就顯得分外溫暖舒適。
袁香兒和周德運等人說著話,剛剛轉過頭來,就看見邊的南河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眨了眨眼,突然嘭一聲化為一只銀白的天狼趴在了桌子上,正綿綿地往下。
“啊,這才幾杯,小南就醉了?”
袁香兒急忙一把撈住了他,不好意思地沖其他人笑笑,“你們自便,我先帶他回屋休息。”
周德運一行人眼看著南河大變活狼,都給唬了一跳,好在這一路結伴走來,總也算見過幾次,適應了不,還能穩得住自己,不再像最初那樣驚懼萬分。
南河酒醉之后變化的狼形是他的本,已經接近年的大小,抱起來有些沉重。
袁香兒把他的腦袋擱在自己肩頭,抱著這好大的一只茸茸穿過集的人群,往客棧后院的廂房走去。
沿途來來往往不住宿的客人好奇地看著,甚至更有攔下詢問幾句。
南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人類的這種飲料喝起來的時候甜的沒什麼覺,他也不過喝了幾杯,不知道為什麼幾杯輕飄飄的酒水下肚,心臟就開始怦怦地越跳越迅速,全的管在跟著一下一下地搏,頭上的屋頂開始旋轉,腳下的大地也在旋轉,自己的整個腦袋迷糊一片無法思考。
他到一雙悉的手將自己抱了起來,抱在令他安心的溫暖懷抱中,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那人手輕輕順著他的脊背,聲安他,“沒事啊,你只是醉了,這就抱你回去休息。”
這條路上吵鬧得很,不停響起一些奇怪的對話聲。
“哎呀,妹妹,你這只狗子的可真漂亮,讓姐姐我一下行嗎?”
“不可以。”抱著他的人手擋住了向他的爪子。
“咦,小娘子你這只狗子的真是罕見,是番邦來的品種吧?在下十分心儀,不知可否轉賣?價錢都好說。”
“抱歉,不賣的。”抱著他的人說。
各種雜音充斥在耳邊,人類的歌舞聲,喝酒聲,腳步聲……
南河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暈乎乎地靠在那個暖和的懷抱中,幾乎希那輕輕搖晃的腳步可以就這樣一直地走下去。
袁香兒進到屋,把喝醉的南河放在床上。那只小狼迅速地蜷了一團,他面上一片紅,口里不停吐著熱氣,顯然很不舒服。但他也只是把耳朵別在腦后,兩小撮的眉頭擰在一起,安安靜靜趴著不,沒有任何搗的行為。
袁香兒打來熱水,給他了滾燙的臉和四肢,歪在他的邊安地他的腦袋和脊背。
“難不難?要不要喝點水?不會喝酒干嘛還逞強說自己會喝?”
南河就把腦袋拱了過來,將下蹭到了那只暖和的手上。袁香兒順手他的臉頰,撓他的下。
然后看見手底下那只已經不小的小狼,翻了個,把自己白絨絨的肚皮翻了出來,四肢耷拉著,一副求的樣子。
年的天狼后背是漸變的銀發,順飄逸。但肚子那一片卻還是細細的白絨。
袁香兒眼睛一下就亮了,了手,小心地順著發細膩的脖頸往下,那一片的發得不行,帶著腹部溫熱的手,加上那百依百順耷拉著的四肢,讓這個絨控打從心底涌起一滿足地暢。
真的好幸福啊,小南現在連肚皮都肯讓我了,喝點小酒就這樣,看來可以經常喂他喝那麼點。袁香兒暗地想著。
手底下綿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變了膩而富有彈的。
袁香兒呆了一呆,那里是如玉石一般富有澤的皮,以及線條流暢實的。
條件反地收手,但一只有力的手掌過來抓住了的手腕,不讓后退。
袁香兒的呼吸頓住了,覺得至應該手將那人搭在腰間唯一的一塊銀皮裘提上來一點。但那個男人已經撐著潔的胳膊抬起了他漂亮的軀來。
袁香兒不知道從邊爬起的這位算是妖還是男人,那平日里冷清的面容染著霞,嫵風流;桃花眼里含著秋水,眉目生春;薄薄的雙沾了胭脂,瀲滟有。
那人撐起上半,將胳膊撐在頭側,垂下頭看著袁香兒,微卷的銀發帶著星輝輕輕垂落在的肩頭。那琥珀的雙眸似乎蒙了一層水霧,纖細的睫低垂,藏著無數說還休的思。
袁香兒咽了咽口水,錯開目,可是那視線要落在哪里呢?
下面是滾著的結,潔而實的肩頭,帶出致線條的人鎖骨,再往下已經不敢再看。
“我……”一個聲音在袁香兒的腦海中響起,“我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也做不到像烏圓那樣討喜。”
那聲音聽起來心酸又難過,袁香兒不忍心讓他這樣難過,手了他發燙的面龐,
“小南,你喝醉了。別胡說,我要你唱歌跳舞干嘛?”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領地,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能給你的,也只有我自已而已……”
那聲音漸漸低沉,說話的人終于醉倒在的枕邊。
袁香兒愣愣捻起耷拉在肩頭的一縷銀的長發,聽見了自己心里有著冰雪消融的聲音,那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的心臟,讓突然明白了自己對南河或許不僅限于寵和喜歡,更有一些抑制不住的緒在暗地里滋長。
這可讓我拿你怎麼辦?你這副模樣,誰能忍得住。
袁香兒嘆了一口氣,拾起銀的皮裘,蓋住了沉睡中的男人。
出了雁門關之后,土地變得貧瘠,人煙也逐漸稀。
有時候沿著連綿不絕的草原走上很久,才會遇到一隊結伴行走的商人。
“你們這麼幾個人是不行的,前面不僅有可能會有兇神惡煞的胡人搶掠,有時候還會出現妖魔。”有些好心的商人勸諫道。
這里已經是國家的邊緣地帶,時常出現騎著馬匹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胡人,沖進村子肆意搶掠一番。他們和那些禍人間的妖魔,在這個地方都不到管束。
沿途偶爾能看到路邊倒著已經風化多時的骸骨。
當他們途經一個僻靜的小村落,更是發現整個村子的人已經被不知道哪里來的強盜屠殺殆盡,搶掠焚燒過后的灰黑破敗的屋子,遍地白骨嶙峋的尸首,一小小的尸首遠遠掛在村口的樹梢,圍繞著嗡嗡作響的蠅蟲,嚇得周德運渾打著哆嗦,用袖子擋住了眼睛,埋在馬車里一眼不敢看向外面。
“為什麼連崽都不放過?”南河看著這個一路死寂的灰村莊,“即便是我們妖族之間的戰斗,奪取的也不過是生存所需。絕不會肆意屠盡對方全族,連巢里的崽都不放過。”
“大概我們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吧。”常年浸泡在沙場的仇岳明回復他,“我們有時候看上去很懼怕死亡。但卻無時無刻不進行著毫無意義的殺戮。肆無忌憚地大量殺死自己的同族,即便我是軍人,有時候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沒有理由的嗎?比如我們天狼族奪取獵,是為了飽腹或者長所必須的靈氣。即便是敵人,也很會在不必要的時候浪費對方的生命。生命對我們來說是很值得敬畏的一種東西。”
“都是一些十分可笑的理由,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人類甚至可以大量地殺死自己的同胞,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袁香兒遠遠看著那些尸,心也覺得十分惡劣。
在的視線中,幾只巨大的黑鰩魚從那破敗的村落間飛起,在空中搖著巨大的尾,遙遙向著西北方向游而去。
那是死靈匯聚而生的魔,這種魔一旦多了,容易滋生邪魔惡靈,昭示著這片區域正不斷發生著殺戮和大面積生靈的死亡。
從這里向前走了沒多久,路邊坐著一位抱著孩子乞討的婦人,低垂著頭臉,面上蒙著面紗,前放著一塊缺了口的陶碗,但凡有人經過,就在碗邊敲一下,發出叮當的乞討聲。
走在隊伍前方探路的仇岳明看著懷里小小的嬰兒可憐,便出一塊銀錠,從馬背上拋向的碗中。
那婦人抬起臉,濃的額發下竟有一雙嫵人的眼睛,用那幽暗的雙眸看向著仇岳明,出手來接那錠銀子,口中溫地說,“多謝夫人賞賜,還請夫人可憐可憐奴家,再多賞一些。”
仇岳明被那暗華流轉的眼眸看了一眼,只覺腦海中嗡了一聲,迷迷糊糊就跳下馬來,向著那個婦人走去。
正在神恍惚之際,一只手臂從他后過來,將他猛得向后一拉。
仇岳明連著踉蹌了幾步,立刻清醒過來,嚇出了一背冷汗,
烏圓已經化金靴年出現,在他被迷之前及時推開了他。
“收起你的把戲吧,我看得一清二楚。”烏圓對那個子說到。
那子將懷中的小孩往地上一放,紅的沙巾飛揚,腦后濃長的發辮化為了一只蝎子的尾勾。
“哼,自己甘愿做人類的使徒就罷了,憑什麼還打攪我進食?”妖出了紅蝎子的原型,瞪著一雙黃銅的眼睛,巨大的蝎尾遙舉空中。
帥不到三秒的烏圓瞬間慫了,喵一聲化為原形,飛快向走在后頭的袁香兒方向逃竄。
“嗚嗚嗚,好大只的蝎子。阿香,南哥救命。”
巨大的蝎尾刺過來的時候,銀的天狼從天而降,把小小的山貓護在下,擋住了妖凌厲的一攻。尖銳的蝎尾扎進天狼的軀,天狼毫不退地踩住的脊背,一口死死咬住的脖頸。
張牙舞爪的蝎子和兇狠強橫的天狼一瞬間撕咬在一起,向遠滾去。
“南哥傷了,三郎,我們快去幫忙。”烏圓哇哇。
袁香兒提著他的脖頸將他和胡三郎丟在一起,自己一路向著戰場追去。
“你們在等在這里。”
這里是一個向下的土坡,有一個落差數米的高度。南河和妖在坡底混戰在一起。
妖丟下的嬰兒包袱在地上化為了數十只小蝎子。麻麻地開始沿著山坡沖下去,企圖增援自己的母親。
袁香兒趕到土崖邊緣,出手先結了一個陷陣,在山坡下的土地上裂開一道一字深坑,一哄而上的小蝎子紛紛掉落其中。來不及攀爬上來,南河已經結束了短暫的戰斗。
他從一片污中站起來,毫不留地剖開那只蝎子的軀,取出了的丹。
“小南你沒事吧?”袁香兒站在山坡上喊,結了凍的土地十分,心里又擔心著南河,腳下打,不慎從土坡上溜了下去。
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結果掉進了一團綿綿的發中。
那絨絨的軀接住了,化為人形,雙手圈住了的軀,在地上滾了半圈,發出輕輕悶哼一聲。
袁香兒從空中落下,就陷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里,突然明白了他說,我把自己送給你的意思。
不管哪一次戰斗,南河總是沖在的前面,護在的邊。他是真的把自己當一件武送給了。
“傷了嗎?”袁香兒從南河的懷里爬起來,看他右邊肩胛骨的傷口,那里被蝎尾扎穿了一個,黑的流淌出來,看起來十分可怖。
“一點小傷,就好了。”南河不以為意地站起,和袁香兒一起爬上山坡,同趕上來的烏圓等人匯合。
無數的小蝎子從之前的坑中爬了出來,慌慌張張向著四面逃竄。
“這些小……小的妖怪不用理掉嗎?”仇岳明看著那些迅速遠離的小妖問,他想到妖剛剛笑面如花地抓向他的手臂的那一幕,心中還到有些后怕。
周德運則是看見地面模糊的妖,心有戚戚,舉袖遮擋視線。
“他們的母親向我們挑戰的時候,就做好了自己有可能戰亡的準備。勝者得到食和靈丹,敗者赴死,這是我們妖族的準則。”南河坐在地上,把長發到前,任由袁香兒為他包扎傷口,“但禍不及崽,我們妖族沒有清繳巢,屠殺崽的習慣。”
仇岳明和周德運相互看了一眼,想起剛剛被胡人屠殺殆盡的小村莊,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從某些角度來看,人類還不如妖魔。
經過這一番驚嚇,一行人匯聚在一起,小心謹慎走完了剩下的路程,終于進了大同府的地界。
在這個北方第一重鎮的城池,隨可以見黝黑,形魁梧的邊防軍士來回走的影。
路邊酒肆茶館中說書唱曲的,不再講那些月下逢狐的橋段,多說些兒英雄快意恩仇的故事。
袁香兒在茶館中要了兩壺茶水,和茶博士打聽仇岳明的況,聽說尋的是仇岳明將軍的居所,茶博士熱熱地給指明了方向。
“從左邊的大街拐進去,第三個胡同口,門外有兩座石獅子的便是將軍府。將軍自打一年前在州了重傷,便一直在那座府邸中養傷。若非將軍正巧住在我們大同府,胡人圍城之時,真不知有誰還能像仇將軍那樣救我們于水火之中。”
“我等也是旅途中聽多了將軍的威名,十分敬仰,想上門拜會一番,又恐仇將軍不待見,只不知將軍格如何?”
“害,這您不必多心,我家婆子時常給仇將軍府上送菜,都說仇將軍雖在戰場上威風凜凜,殺得胡人屁滾尿流,但平日里卻是個溫和可親的子,不論對誰都十分寬厚。”他甩下肩上的巾指著剛剛進茶館的幾位軍漢道,“不信你問那幾位軍爺,他們都是仇將軍治下的。”
仇岳明抬頭看向從茶館外大踏步走進來的幾個男子,腦海中嗡的一聲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得辣得什麼都有。
這幾位猿臂蜂腰,形彪悍的軍士,不是別人,正是手下最為親近的幾個兄弟。一年多之前,他負重傷,從馬背上掉下來的時候,最后一眼看見的便是這幾個男兒睚眥裂,紅著眼眶一路喊著自己的名諱沖過來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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