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傀儡慢慢沉海底,所有的人都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這一戰打得十分艱難,頂在前線的戰斗人員基本都負了傷,其余之人也都免不了驚落水。此刻正一噠噠地相互拉扯著上船休整。
“阿香,阿香,我剛剛有沒有勇敢?”烏圓看見危機解除,開始恢復了嘚瑟的天。
袁香兒他漉漉的腦袋,“我們烏圓這次好厲害,會知道保護大家了。”
烏圓得意死了。
“小駿也很勇敢。”袁香兒沒忘記另外一個小朋友。
小時駿有些窘迫,不好意思說剛剛天吳的大手凌空抓下來的時候,自己嚇得差點尿子。
時復對著大頭魚人說道,“多謝你。謝謝你特意下水拉我上來。”
魚人細細的手臂不好意思地著溜溜的腦袋,“嘿嘿,小哥怎麼這樣客氣,我除了游得快些,什麼忙也沒幫上。倒是多目幫了不小的忙。”
于是所有人都向多目道謝,多目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表揚的一天,嘿嘿直笑,直了膛,寬大的魚鰭高高興興地開了又合,合了又開。
“你傷得怎麼樣?”懸浮在空中的渡朔問邊的南河,為鳥類的他在水戰中吃了不小的虧,沒能像南河一樣沖在最前線。
南河看著腳下波瀾起伏的海面,皺起眉頭,“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強大的上古靈在眼前緩緩沉深海,但南河心里有一種直覺,讓他總覺得這場戰役勝得還是有些過于輕松。
“我也覺得不太對。”渡朔懸立空中,和他一起看著腳下咕嚕嚕冒著氣泡的海面。
他聽皓翰提起過,妙道曾帶著玄教的銳隊伍闖過數次龍門,卻次次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如果天吳只是這樣程度的妖魔,雖說確實強大,但理應攔不住法力高強的妙道才是。
遠的海面上,青龍的侍們已經開始慌了起來。
“快回去吧,主人。這些人竟然熄滅了天吳的靈火,太危險了,這里很快就會……”
的話還沒有說完,隨著傀儡的碎片慢慢沉到海底,天空中那一枚昏黃的月亮驟然明亮,那化石一般沉寂多年的豎瞳突然有了神采,居高臨下地俯視萬。
海浪驟集,波閃爍,海水像是燒開了一般沸騰起來。海面之上聚集出現了四五個急速旋轉的旋渦,靜靜躺在海底的那些彩鱗片一片片懸浮,從大海的深織旋轉向著海面涌上來。
一時之間驚浪雷奔,旋渦蹙急,五彩的鱗片夾攜海水躍出海面,在海天之間膠戾激轉,形了長長的水龍卷。
安寧的大海轉瞬變了臉,波濤洶涌,暴雨傾盆,仿佛天地就要在下一刻傾倒過來,所有的一切都被空中龍卷風強大的吸力拉扯過去。無數鋒利的龍鱗在那里面旋轉,巨大的水龍卷夾著刀刃般的鱗片,就為巨大而恐怖的絞機,一旦被扯其中,便是大羅金仙也免不了碎骨的下場。
“主人,快點,我們快走呀。您的本在沉睡,化不免脆弱,何必留在此地冒險?”侍們看著那越來越大的水龍,著急地拉扯著青龍的袖。
天吳的最終形態不是八個分,也不是巨大化的傀儡,而是在靈火熄滅之后,進最終的防姿態,和整個法陣融為一。如果說頭顱中的靈火熄滅之前,他還保留著幾分神志,未必非要取人命。靈火熄滅之后,他就會進瘋狂的攻擊模式,以徹底毀滅所有眼前的生命為執念。
侍們知道很快這片大海就會變為修羅地獄,唯一安全的所在只有們居住的龍山。
“走,回去吧。”好在們的主人青龍終于想明白了,轉過同們回山。
前行了不過幾步,青龍卻又停下腳步回過頭去,恰好看見那海面上的小船被巨浪掀翻。
小船翻在滔天巨浪里,船上所有人掉落在水中,順著極速的水流被拉向高速旋轉的水龍卷。
那龍卷風的吸力有著翻山倒海之能,即便每個人都運用靈氣相抗,也極難掙,只能在洶涌的波濤中徒勞起伏,無可抗拒地被拉扯向閃著五鱗的奪命之地。
這是上古巨龍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留下的殺陣,它沒有花俏的招式,沒有人的煙霧,只以強橫的力量,翻天覆地,誓將所有的侵者剿滅。
一力降十會。
大頭魚人在旋渦中起起伏伏,掙扎出他的腦袋喊話,“阿香,快跑,這沒法弄。”
袁香兒把抓在手上的小山貓一把塞進他的懷里,
“請你幫我帶著烏圓。”
魚人是所有人中游得最快的,他提著烏圓潛海中努力逆行游,浪濤聲中徒留烏圓的喚聲。
多目見得如此,收斂魚鰭四肢,變幻,生命征幾乎完全消失,為一塊黑沉沉的石頭一路沉海底,吸附在海底的地面,再也引不起法陣對他的注意。
在這個時候,水族遠遠比陸地上的種族來得有優勢,即便最后抗拒不了吸引力,總還是可以多撐著一會。
時駿拖著他的兄長在流水中掙扎,拼命逆著旋渦的吸力向外游。
他明明從未游過泳,但卻游得很好,幾乎不輸于海底那些努力逃逸著的人魚。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說不定真的能這樣游走,至不至于那麼快陷絕境,可惜他還必須帶著自己的哥哥。
水龍剛剛升起的時候,負傷在的時復為弟弟擋住了浪濤之間沖涌過來的鋒利龍鱗,傷上加傷,已經無法獨自行。
“你聽我說,小駿。放開我。”時復虛弱的聲音響在海濤之中,“我們倆總要活一個下來。”
后巨大的水龍越來越近,其它人也不知被卷到哪去了。
時復拼命揮小小的胳膊劃著水,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兄弟兩依舊被拉著后退。
回過頭看去,幾乎近在眼前的巨大水龍勾連天地,發出恐怖的呼嘯聲,一片片寒在閃爍其中,可以想象若是被拉瞬間就會被絞得模糊。
好可怕,他的心里慌一片,不產生了將哥哥丟下,自己逃出升天的想法。
他不想死,害怕承被卷利刃之中攪碎的痛苦,發自心的怕。
哥哥已經暈過去了,就算在此刻把他丟下,他也不會知道的。時復斜著眼珠看邊的兄長,心中不斷涌起恐怖的念頭。
拽著兄長領的手指松了松。
放手把,自己逃命去,哥哥想必是不會怪我的。他的心中有聲音在勸說著自己。
那輕輕一放就能松開的手指,但此刻卻仿佛重如千斤,僵在那里一也不能,
無論如何也松不開。
無論如何也松不開……
時駿眼中迸出了眼淚,把昏迷中的兄長拉過來,抱在懷中,哭著閉上了雙眼,任憑自己被巨大的吸力拉進深海,沉進旋渦中去。
阿爹,救救我。
娘親,救救我。
他在心底絕地呼喊。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領,止住了他下落的勢頭,帶著他飛快地逆流游起來。
時駿睜開眼睛,邊拉著他的是一位俊秀的。那子一手抓著他們兄弟兩人,纖細而靈巧的雙在暗流中飛快擺,小小的軀竟能輕松抗拒著強大的吸力,逆流向著遠游去。
毫無表的面容直視前方,海藻似的秀發在水波里招搖,游魚一般靈巧地避開迎面而來的所有刀鱗,飛快地帶著時家兄弟游著。
娘……娘親?
……
“阿青,南河,還有誰……唔。”袁香兒冒出水面喊了一句,為了說這句話,不慎被灌了一大口咸的海水。
到都是狂風驟浪,冰雹一樣的海水打得一頭一臉,巨大的水柱已經近在眼前,本看不清周邊的形,大家的況怎麼樣,都是否還活著。
雙魚陣自發地從的軀中激發出來,環繞在的邊,守護著的安全。就像乘坐著一個明的氣泡,顛三倒四地漂浮在激流中迅速地涌向旋渦中心,等待著被吸那千萬鱗片構的絞機。
這麼多人中,也只有一人擁有這樣強大而堅固的護法陣,至于其他人要怎麼從這樣的險境里,不敢想象。
這個世界只有你最合適闖這個龍門。
袁香兒想起了臨行之前,妙道對說過的話。此時此刻,終于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在這樣的旋渦中即便陷昏迷,雙魚陣也能自發護著渡過此陣。
但邊的這些朋友,在這樣法力強大,奪天地之造化的陣法前,只怕無一有幸免的可能。
袁香兒在雙魚陣中起起伏伏,眼前一會被波浪淹沒,一會又現出漆黑的夜空。
突然看見頭頂的夜空撕裂了一道口子。芥子空間之外,真正的天空出現在裂中,有無數星輝正在過裂涌這個世界。
瑩瑩發的天狼懸浮在洶涌猙獰的水龍前,星星點點的銀輝不斷落在他的上,那整雄健的狼軀幾乎全化為無形的星輝。
銀的星輝縷縷纏繞上空中扭曲的水龍,水龍狂躁的波在越聚越多的銀輝下漸漸平和,開始慢慢變得細小,減弱,安靜下來。
星辰之力安山河巨變。
這是天狼一族罕為人知的天賦能力。
只是為了打開這樣小小的空間缺口,勾連天地,南河幾乎耗盡自己所能。
巨大的水龍不見了,一片片的彩鱗片重新落回水面,它們旋轉著歸于海底,海面上留著一個深深的彩旋渦。
所有在海浪中掙扎已久的人們終于得到了息的機會,紛紛向著遠離旋渦的方向游去,逃出危境。
沒有人注意到那只銀白的天狼力從空中落下,一頭掉進旋渦中心的附近。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任憑自己的軀和那些鋒利的鱗片一起涌向海底深,等待著被刃撕裂的痛苦。
但還有一個人在竭盡全力全力向他游來。
“快走,別過來,離開這里,阿香。”南河勉強從旋轉的水面出腦袋。
“不,不可能的!”袁香兒拼命向著旋渦中心出手去,“手給我,快給我!”
在赤石鎮外重逢之時,南河一把抱住時傳遞過來的那種心,在這一刻袁香兒切實地會到了。
眼看著自己心之人陷危險之中,自己卻夠不著,抓不住,無能為力是什麼樣的滋味。
的心臟驟在了一起,呼吸之間都帶上了疼痛。
南河時常說不能忍失去的痛苦,聽在耳中只覺得小小的甜。時至今日,袁香兒才明白,原來自己對著他也有著一份同樣濃烈的。
南河的腦袋在水中浮浮沉沉,周圍的水面已經被染紅。他還固執地喊,“你先走,阿香,我沒事。”
我不走,絕不。
袁香兒的用行回答了他。
所有人都逆行想要擺旋渦的吸力,只有不管不顧全力向著危險的中心游去,為了能夠游得更快,甚至解除了護的雙魚陣全力劃水。一片銳利的龍鱗過邊,在白皙的臉上劃出一道紅痕。
南河的眼眶紅了,他只能向著袁香兒出自己的手,兩人在激流中一起努力,指尖終于到一起。
南河閉上眼,將自己化為重最輕的狼形態,被袁香兒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袁香兒抱住那只小小的銀狼,迅速張開護法陣。此時已到旋渦中心,水流的吸力將他們一下拖海底。海水淹沒了天地,五的鱗片接二連三砸在明的護罩上,在那里激起一道道法的芒。
袁香兒蜷在圓球形的雙魚陣中,任憑天旋地旋,四撞擊,只死死抱住自己的天狼。
南河就像們初遇之時,而小,閉著雙眼將腦袋擱在的肩窩,灼熱的呼吸染在的肩頭。
不知旋轉了多久,世界終于安靜了,袁香兒陷一片眩暈之中,
昏昏沉沉間覺得自己懷中的天狼變大了,變得強壯而可靠,帶著一路向著明之游上去。
海面上逐漸恢復平靜,劫后余生的大頭魚人帶著烏圓踩上了的沙灘,多目也慢慢從海底爬上岸,在海岸邊冒出腦袋,著口小心地四張。
碧波漾的海面上,胡青的琵琶變一艘小船的大小,琵琶是多年隨之,已經煉制為法,可大可小,可隨心意變幻。
此時,琵琶小船乘風破浪,在水面上飛速穿行,胡青踩在琵琶的面板之上,憂慮地四眺,呼喊著渡朔的名字。
在最為危險的關頭,渡朔大人勉強用所余不多的法力將推到遠,自己卻被卷向深海,此刻還沒有浮出水面。
終于,看見清澈明的水面下,漂浮著一個一不的影。
胡青猛地扎進水中,很快把昏迷不醒的渡朔拉上小船。
渡朔的傷勢并不嚴重,但他的原型是鳥族,比起在場的所有人,他的水是最為不好的,靈力枯竭又被卷深海,因為嗆水而暫時失去了意識。
胡青小心地將他安放在琵琶化為的船面。
此時的天微明,淡淡的晨曦和了他面部的線條,渡朔長發,凌地黏膩在他蒼白的上,細細的眉眼閉合著,眉頭擰在一起。
相比起平日的持重儒雅,此刻的渡朔平添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
胡青蹲在他的邊,歪著腦袋悄悄打量著那映襯在晨曦中的眉目。從年時候開始,自己就迷上了這眉眼,這雙。
這一晃多年都過去了,歷經無數波折,世態幾經變化,自己初心不改,還守在大人的邊。
徹夜的驚心魄,失而復得,此刻的悠悠小舟,寂靜清晨。
一切都那樣恰到好地悄悄胡青的心弦。
躺在眼前的人微分雙,一縷細細的發蜿蜒勾在邊,那樣的惹人目流連。
俯下,輕輕手住了那人的下。
這可是渡朔大人啊,你膽子也太大了。
我就親一下,一下而已。
蔚藍的水面上,孤舟泛海,小狐貍嘗到了覬覦已久的雙。
人間味,無出其右。
這輩子都值了。
渡朔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架巨大的琵琶上,頭頂是湛藍的天空,下是平靜的大海。
他了,在戰斗中了傷,渾到都疼是正常事,奇怪的是為什麼連雙都微微有些紅腫。
一只漂亮的九尾狐隔著琴弦坐在琴面的另一側,背對著他,九條的大尾在后搖擺,昭示著主人的心愉快。
聽見了靜轉過臉來,看見自己醒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快樂地跳到自己邊,而是飛快地轉回頭去,正兒八經地坐直了。
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
渡朔微微笑了笑,阿青打小在自己邊胡鬧慣了,還能做出什麼大不了的事來呢?
他大概萬萬想不到胡青悄悄對自己干了些什麼。
琴船向著龍山而去,
“阿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渡朔仰躺在琴面上,看著天空悠悠白云,“在仙樂宮,最難的那些日子里,我常常看著鐵窗外的天空,期待著能聽見你的琵琶聲。”
“每一次,忍不了痛苦和屈辱,快要到極限的時候,那悉的琴聲總能悠悠傳來,舒我心之抑郁,解我軀之苦痛。”
“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陪伴在我的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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