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手里端著袁香兒單獨做給的舒芙蕾,凌空飛上山頂。這里是最經常獨自待著的位置,喜歡在這個離天空最近的地方,看著四面的大海,用難得的食。
然而今天這里卻已經有了人。那位天狼族的男人正盤膝坐在山頂的巖石上,閉目打坐,萃取星力。
南河覺到邊有人出現,睜開了眼睛,向孟章點頭示意。
孟章落進山頂上紫的花地里,獨自用手里的點心,“你是阿香的男人吧?哦,你們居然還簽訂了使徒契約。”
看見了南河額心一閃而過的印記,也知道南河和袁香兒十分的要好。
南河沒有否認,輕輕嗯了一聲。
天狼和龍族一樣,擁有無限綿長的壽命。像他們這樣的種族,一般不會輕易對那些壽命短暫的生靈傾注過多的。亙古神大多游戲于天地之間,冷眼旁觀世間滄海桑田,山川變幻。
“你這樣地一個人類,不會后悔的嗎?”孟章含著勺子,帶著一點疑問,“我有過很多人,他們的壽命都不太長,有時我不過睡一覺,或者出去吃頓飯,他們就枯萎,死亡,消失無蹤了,永遠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不顧一切地上他們,難道不只是給自己帶來無盡痛苦的傻事嗎?”
南河看著:“你會問這樣的話,大概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
“胡說。你這只小狼才活了多年。”孟章不服氣了,“我擁有過的人比你多。在我認為和本就是合而為一的東西,我的每一個人,我都對他們有過真實的,也就是真正的喜歡,并沒有欺騙他們。只是隨著消散,這種附帶而生的自然就慢慢淡去。”
“說得沒錯,本為一。但若是真正,你本無法控制心底的求。”南河從山石上站起,看見半山的朱紅懸廊上,那個悉的影正提著擺,高高興興向著這里走來。
“你是否有過那種心,按捺不住地想要,想要和在一起。看見笑,你發自心地開心。看見難過,你也避免不了地傷心。若是不在邊,腦海中時時刻刻都會出現的影子。但凡彼此相擁,便是天下最快樂的事。”
“等你有了這樣的,將來如何,自己以后會不會痛苦,付出是否值得,這些問題你都本無從考慮。”
孟章有些發愣,
阿時不在邊的這些日子,腦海中常常出現他的影子。
和他滾在紫的花地里,快樂得好像飛上了天空。
看見他臨別之前落下淚來,向自己討要一點脈,自己心里是不是莫名涌起奇怪的覺。
原來不懂的人是我嗎?
漫山遍野的紫山花在海風中輕輕搖擺,
袁香兒一路攀上山頂,“小南,阿章,你們都在這里,讓我一通好找。”
把自己做好的一大袋曲奇餅,蛋黃,牛軋糖等這個時代還沒有的小零食給了孟章。
“侍姐姐們說,今天晚上月亮升起之后,龍門便會打開。我們就要回去了。”袁香兒是來和孟章告別的,“謝謝你給了我那麼多好東西,這些雖然不太對等,但也算是我的一點點心意。”
這位朋友一夢六十年,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緣分和再見面。
孟章打開袋子口聞到了一令喜歡的香味,就把腦袋鉆進去了,的腦袋從袋子里抬出來時,已經粘了一角的餅干屑,
“好吃。”說,“禮的價值,當看收的人是否需要,就我而言,能讓我得到的事,才是最有價值的東西。那些珠寶法,對我來說反而沒什麼意義。”
袁香兒手將掛在鬢邊的一支紫花取下,“這是薰草吧?里這里種了這麼多,好漂亮啊。我很在這個世間看見這種花呢。”
“什麼草?你認識這種花?”孟章將那枝花枝接過來。
“嗯,薰草的香味能安神助眠,也好看,在我的家鄉很人喜歡,它有一個很浪漫的花語——等待。”
藍紫的小小花瓣單獨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直至那些頎長的穗狀花序片片的連在一起,潛移默化地將那含蓄的紫占據整片山坡,你的視線才會不自覺地被所攝,心為那漫山遍野的所震。
孟章說了句毫無關聯的話,“他們有的喜歡財,有的喜歡法,有些癡迷功法要,我多多的饋贈,總能讓每一個人在離去的時候都心滿意足,高高興興的。但有一個人什麼都不要,只想要我留給他一點脈。他為什麼會想要兩個很難養育,又對他沒什麼作用的孩子呢?”
袁香兒就明白了口中的人是時家兄弟的父親時懷亭,這本來不應該是過問的事,但也很想為那位等待了一輩子,獨自孵化后代的男人問一句答案。
“阿章,我有一個好朋友,曾經喜歡上一個人類的男子,倆人日日纏綿,歡喜無限。可是們分開了五十年,五十年后,再見到那個男子的時候,那人已經白發蒼蒼,滿面壑,和不再相配了,也就失去了對那人的喜。當年喜歡上的,不過是年輕而俊的外表。”袁香兒說道,“時家兄弟的父親,去世的時候也已經年事已高。”
只是替那位死去的人問一句,心中都免不了有些張,生怕那位苦等了幾十年的男子只得到一個冰冷不屑的回答。
“我在小星盤里看見他了,頭發枯白,也失去了澤,和年輕時候完全不同了。”孟章轉著手指間的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他,依然那麼喜歡。覺得他即使是老了也很好看。我甚至覺得親眼看著他每個時期變化的過程也是很有趣的事。”
“你……對他覺得憾嗎?”
“不,沒有后悔。后悔是弱者無能之時才說的話。”孟章站起,拍了拍,“我是龍族,世間至強的生靈,我不想要憾,就沒有憾。”
在土地上微微借力,擺飛揚,輕盈的飛向空中。
懸于藍天的太輕閃了一下,小小的影已經沿著紫的花海投下半山,一頭鉆府中去了。
袁香兒和南河彼此看了一眼,
“這說得是什麼?”袁香兒不太理解。
南河卻手將拉過來,攬進懷里,用力擁了。
“我也一樣,不想要憾,想要擁有有你存在的永恒。”
這樣是不是太過于貪心。
海上升起昏黃的月亮之時,銀輝的龍門再度出現。
袁香兒等人坐上魚骨帆船,和龍山上相了數日的諸位告別。
揚帆起航的時候,孟章卻突然一提擺,跳上了魚骨小船,“我出去辦點事,正好和你們一起走一程。”
侍們大吃一驚,“這怎麼可以呢,青龍大人,你的分不比本,脆弱得很。在您本沉睡的時候,應該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才對,怎麼能隨意拔足遠行呢。”
“這樣我們怎麼放心得下。我們又不能離開這里陪伴您去。”
“是呀,是呀,萬萬不行。你到底有什麼非要現在辦的事,等六十年后醒來再去辦不也是一樣的麼?”
侍們嘰嘰喳喳地勸,
孟章哼了一聲,足下一點飛上天空,當先一人掠過海面,向龍門飛去。
一甩袖,海風便鼓起魚骨小船的船帆,迎風破浪跟在的后駛來。
侍們只好站在岸邊,沖著離岸起航的袁香兒喊道,“香兒姑娘,你多幫我們看著點我家主人,拜托了啊。”
或許也知道自己家任妄為的主人是沒人能夠照顧得了的,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不放心的向著空中遠遠飛離龍島的影大聲喊話,
“一定要小心呀,主人,外面厲害的大妖有很多,別意氣用事,輕易和人家起沖突。”
“別吃得太多,小心飛不掉落下來。”
“要是遇到可心的郎君倒是可以帶回家來,二人好好在家里玩耍便是。”
飛行在空中的影彩獵獵,頭也不回,留下一句“知道了。”便一頭扎進銀閃閃的龍門,徹底出了小世界。
魚骨帆船向著那道銀的拱門駛去。
船之下有著群結隊擺尾游過的人魚。彩的鱗石上,一團團金的挪著彼此相互吸引,靠近團,那是天吳在自我修復。據說過不了幾日,金閃閃的殺神便會恢復八頭八臂的模樣,重新從海底站起,牢牢鎮守龍門。
這一刻穿過龍門的心,和來時完全不同。
旅途不再充滿危險和莫測,們得到了想要的法寶和厚的饋贈,到了有趣的朋友,渡過了幾日舒心的日子,時家兄弟也見到了母親容貌。所有人都算得上是如愿以償,滿載而歸。
出了龍門,回到龍骨彎的集市,多目和大頭魚人眼淚汪汪地和大家告別。
“我住在天狼山外的闕丘鎮,你們要是有來浮世,記得來找我玩。我帶著你們吃遍浮世的萬千食。”袁香兒許諾。
多目咬著帕子,二三十只眼睛齊齊泡滿眼淚,“一定,一定去。”
烏圓拉著大頭魚人的手依依不舍,“我們山貓一族家在翼山,我將來會回來看父親,魚哥可到我家做客。”
大頭魚人著腦袋,“呵呵,呵呵。”
山貓族的領地他們魚族怎生去得?
那里生活著的可不都是烏圓這樣的小貓。獅虎一般的巨貓大概會在他還沒找到烏圓的時候,就已將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孟章早已不耐煩地站在龍骨灣等他們。
“您……您真的和我們一起走嗎?”時駿又高興又有些膽怯,小心湊過去詢問。
“你們去浮世,有另一條路更近,我順便帶你們走一段。”
孟章以的模樣和渡朔南河一起飛行在空中。
“那真是好,有阿章帶路,想必能快上不。我們來的時候走了很久的路。”袁香兒突然想起一事,“說起來還是因為我在天狼山下看見阿章你飛過,還以為那里是離你家最近的口。”
“天狼山腳下住著我的朋友,回來的時候我本來想去他家坐坐。他的妻子做得米花糖和棗夾核桃不錯,我想著好好吃一頓再回。”
都吃得那麼鼓了,還想著再吃一點才肯回來睡覺麼?
“那后來為什麼沒有進來?師娘今年做了好多米花糖和棗夾核桃,我也在家里,都沒有看見阿章你呢。”
孟章難得地面微紅,“阿搖那家伙的氣味不見了。你知道的,你們人間的道路從天空看下去都幾乎一模一樣。咳。是吧,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原來是迷路了,若非如此,自己早就見到青龍了,沒準也就了這一趟奇妙的旅行。
晚霞漫天的時候,他們在一避風扎營休整。
時復主承擔了晚餐的烹飪工作。他用天賦能力催生了青竹,砍下新鮮的竹節制作竹筒飯,又挖出的竹筍,摘下剛剛冒出草地的菌菇,燉了鮮的竹筍菌菇湯,另外還烤了一只小豬。
這一路路上,廚藝很好的時復時常幫忙準備伙食。但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今日的伙食分外不同,那位看上去一言不發的年輕男人,實際上暗暗用了心。
沒心沒肺的孟章從時復手上接過一罐又一罐的竹筒飯,就著香脆的烤豬,鮮的菌菇湯,吃得滿流油。
嗯?養孩子其實也沒什麼好難的?他們原來是會自己煮吃的,而且煮得這麼好。
等等!
“烏圓,你敢和我搶烤豬,看我不一口把你吞下去。”
然而烏圓和孟章搶了幾日的飯菜,已然不再害怕這只威名赫赫的青龍了,依舊我行我素,誰先吃到算誰的。
孟章只能加快速度搶烤,不僅需要搶自己的那一份,還需要不時給時復,時駿倆兄弟碗里夾,一時忙得不行。
侍們說過,養孩子,就是管他們吃,管他們住,等長大以后再從懸崖上推下去就行了。
果然養孩子還是有點累啊,這兩個小東西只會煮飯,卻不知道自己搶食,還要靠著我的幫忙才吃得到東西吧。
晚上睡在篝火的四周,時駿四肢大開踢了被子睡得呼呼作響,孟章躺在他的附近,幾乎擺著同樣的姿勢,睡得正香。
時復拿著毯先給弟弟蓋上了,又小心翼翼給孟章上蓋了一條。
隨后坐在弟弟和母親的中間,叉著手抵住下,安靜地看著篝火。
“反而需要你照顧母親,是不是有些辛苦。”同樣還沒睡的袁香兒坐在篝火對面問他。
“父親晚年病得很重,我一邊照顧他,一邊帶著弟弟,那時候總覺得很苦很累。”時復看著眼前燃燒的火焰,眼眸中都是搖曳的火,“直到父親離開了。送走了他,看見空的臥床。我才突然發現,若是連照顧他的機會都沒有了,心中比從前更加苦。”
“所以能夠遇到你母親,哪怕……不太靠譜,你也是高興的嗎?”
溫暖的火打在時復年輕的臉上,明暗變化,他垂下眼睫,“父母的是很奢侈難得的東西,哪怕只有一點點,弟弟他也會很高興的。”
不只是弟弟,你也覺得很高興吧?
父母的,對這世間大部分人類的孩子來說,都是輕而易舉,日日相伴的東西。
真希阿章能夠更多一點的回應你們這份期待。
半夜時分,袁香兒在沉睡中悄悄被人搖醒。
一下睜開眼睛坐起來,同靠在一起睡的南河同樣很快醒了過來,翻坐起。
搖醒他們的是孟章,做了個小聲的作。
孟章手中拿著一顆淺藍的貝殼,放在營地的地面上。貝殼張開,吐出一層又一層淡淡藍的水波一樣的藍,藍漫過大地,罩上天空,把這一小塊的區域都籠罩在一片藍之下。
“這是蜃樓陣,陣法外的人看不見里面的形,也無法進來。里面的人昏昏睡,除非有人破陣,否則不容易醒來。”孟章悄悄說,“我離開一下,你們等我一下,幫我看著他們,別讓他們醒來。”
“阿章,你要去哪里?”
要這樣悄悄溜走,又不想讓時家兄弟倆知道?
孟章卻不想開口。
“這里,是不是離酆都不遠?”南河突然說道,“你要去鬼城,酆都幽冥,尋找時懷亭的魂魄,見他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時懷亭的故事不一定是你們想象中那種意義上的HE。
我看到有人說變人魚在水里那啥什麼的,腦比我還大,不愧是你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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