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看著自己腳下，那里漆黑，無，深不見底。

阿香的面孔剛剛在那里出現了一瞬間，并且向著他出手，可是很快，又沉了下去，被那一片濃黑所吞沒。

那海底深，有強大的敵人，未知的危險。南河很想下去，哪怕再多下去一分也行。

不堪重負，已經崩裂了多，紅的暈染在周邊冰冷的海水中，疼得厲害，心里更是難。

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阿香每一都能及時來到他的邊。他明明已經年，一度以為自己終于能以強而有力的姿同阿香互相守護。但此刻，他卻到不了，夠不著。

明明已經那麼近了。

南河埋頭向下游去，骨骼傳來尖銳的刺痛，開始從流失。這樣的痛苦在記憶中似乎有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只小狼，承離骸期的淬重生之苦，渾的骨骼和被拆散，由星輝重塑。

在那樣的痛苦過后，他從屋出來，看見的是坐在門外的阿香，阿香向他出了雙手，而自己帶著滿的星輝跳進那個溫和的懷抱。

南河突然睜開雙眼，那狹長的雙眸中盛滿銀輝，在黑暗的深海中出星辰的輝來。天空中的星辰在那一刻變得明亮，無數強大的星力緩緩劃過蒼穹，從夜幕中墜落沒黑的大海。

海面上彼此對峙的渡朔，皓翰等妖魔都忍不住抬頭看向夜空中這樣奇特的一幕。

此刻，在海底的最深。袁香兒睜開雙眼，從幻境中醒來。在三君祖師的幻境中滯留了片刻，發覺自己的心緒變得平靜溫和，便是琢磨不定的道心，在那純白的世界中走了一遭，都前所未有的堅固而穩定了起來。

袁香兒抬頭看向妙道，雙目清澈，妙道那污濁的瞳幾乎不再能夠影響到的行。

師父的靈力緩緩從的經脈中褪去，就像年時學藝，師父松開了自己的手。

年的回頭看時，師父還站在原地，溫和地沖笑，“可以了，阿香。你試一試，即便師父不在，你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

于是袁香兒便不再懼怕，轉回頭，沉心靜氣，的靈力從未像這一刻般自如流轉圓無礙。

駢劍指在前，萬千瑩白骨劍，如臂指使，勢如破竹剿滅山河圖中涌出的腥紅魔，那赤紅山川河流，在純白的劍中分崩離析，紅的世界崩塌潰散，出妙道極為難看的面。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敗給一個如此年的晚輩，這個世界也沒有留給他失敗的資格。后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失敗了這一次，等待他的只有消亡。

妙道雙目中的濃霧收斂，那一雙空的眼眶定定看著袁香兒和后的石像。

隨后，那雙眼，口腔，斷了手腕齊齊流下漆黑如墨的。

“阿妙，你為何要走到這樣的地步？”余搖的聲音從袁香兒后響起，“香兒，速速離開。走！立刻走！”

自從跟隨師父之后，袁香兒還從來不曾見過余搖疾言厲。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余搖如此嚴肅地說話，幾乎讓嚇了一跳。連番戰斗，確實已經讓十分疲憊，但不論師父口中怎麼說，有怎麼放心將不能移的師父獨自一人留在這里。

崩潰的山河圖重又構建如初，赤紅的漸被如墨的黑所替換。妙道的源源不斷流出的黑構了墨染的山河萬，濃黑煉獄。

黑化的四方神從那地獄圖中爬出，扭曲的形不斷地巨大化，黑龍搖擺龍，張口咆哮，巨大龍尾掃過，迫的氣場使整座靈山，都為之開始震。

猙獰巨大的龍頭，張著漆黑的大，撼天地近袁香兒。

袁香兒懷中護著的是傷重丹邏，后是最敬重的師尊，只持劍，一步不退。

一顆流星穿過大海，掉落在深海，銀輝亮起，驅使深海的黑暗。隨著星而來的，是一只銀璀璨的天狼，星輝構建的軀，無懼巨大的水，一路落下星星點點的螢，游到了袁香兒的邊。

狹長的雙眸中一片銀輝，星構的發蹭了蹭袁香兒的軀，“阿香，我來晚了。”

“哪里，來得真是時候。”袁香兒一看來了后援，神振擼起袖子，“小南，和我一起揍死妙道那個老賊。”

銀白的天狼一口咬住了黑龍，銀的軀和漆黑的龍糾纏在深海中，海水因之奔騰，山岳為之晃。

這樣的地山搖中袁香兒反而找到了一種悉的覺，加戰團。

長久以來經歷了那麼多場戰斗，幾乎每一次都是和南河并肩作戰。兩人配合之默契，甚至不需要用使徒契約通。

萬千劍雨，心隨意轉，時而攻向鱗甲堅的巨大黑龍，時而為戰斗中的天狼擋住來至于敵人的攻擊。

修士和使徒之間，心有靈犀，合無間，世無其右。

戰斗正于酣暢淋漓之際。一片黑水卻在不知不覺間漫延到了余搖的腳下。

妙道的頭顱從水中冒出，蒼白的面容，空的雙目流淌著黑淚。

不似人，又不似鬼。似乎在哭泣，又像在擰笑。

“該收手了，阿妙。”余搖的聲音從石像中響起。

“收不了，輸在這里，我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他驟然從黑水中暴起，向余搖撲去。

“糟了。師父！”

袁香兒回相護。但有一只手，從的后來，攔住了的作。

那手不屬于人間，由靈力虛構而，只是虛擋在袁香兒的前，袁香兒卻乖乖停住了作。

出現在邊的是余搖的靈，由靈質虛構而的魂魄。

不再是布滿海藻的冰冷石像，余搖帶著靈所特有的幽，淺笑著看著袁香兒，一如當年袁香兒記憶中的模樣。

“師父？”

“不要的，”余搖淺笑著說，“那軀，早已徹底化為靈山。里面既沒有我的魂魄，也不存在他想要的金丹。不過是一堆略帶著靈氣的石頭罷了。就讓他徹底死心了吧。”

妙道的視野中，靈力構建的世界里，那流著淡淡靈力的石像在他的眼前分崩離析。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唯一朋友的面龐在眼前裂數塊，余搖那永遠溫和平靜的神依舊保留在空中碎裂的石塊中，帶著一點悲憫和同，低眉看著他。

“沒有，怎麼會沒有金丹？”妙道抖著僅剩的左手在地上胡索一通，“對了，不在化中，必定是在本。是的，不要想瞞過我，一定就在這座山里。”

他施展通天徹地的法，鑿開靈山，向下搜索。然而不論他如何瘋狂挖掘，出現在眼前的永遠只有略微還帶著靈氣的山石，本不是一靈軀，更不可能還留有余搖的金丹。

在封住靈之后，余搖為了遵守永世不出的承諾，早已將自己的本漸漸徹底石化。如今鎮守在此地的，除了袁香兒邊一縷神識，便只有一座龐大的石山而已。

袁香兒看著瘋狂的妙道，不知道是否應該冒險前去阻止。

袁香兒很清楚，自己并不希人間的靈氣徹底枯竭。但這樣決定人類未來走向的歷史節點之間，發覺自己和那位一度陷茫然的神君一般，也開始不確定自己的觀念是否絕對正確。

“不用介意，或許這個世間的任何事，都不應該過于絕對。總要留有一線才是正理。”余搖在的邊說，“你看，三君都沒有出手呢。”

袁香兒抬頭去，果然看見三君化的男孩懸立在妙道后不遠之，正垂首看著自己的信徒。

他沉默地看了半晌，終究嘆息一聲，漸漸淡去形，于人間消失無蹤。

瘋狂的妙道很快掘穿山脈，一縷靈泉從他所挖掘的中涌出。那生機的靈氣如同泉水一般從中冒出來，歡欣鼓舞的順著海底的山坡鋪散下來。逐漸滲進人間的土地中。

從高看去，在海底巨大的魚形山脈頭部，涌出了一抹瑩瑩生輝的細細噴泉，靈力的螢輝，讓死氣沉沉的黑暗世界變得流溢彩，瑰麗生姿。

雖然只有這細細一抹靈泉，遠遠不如曾經靈力充沛的輝煌，但人間終究也保留了一靈氣的來源，未來也多了無限的可能。

出靈泉邊緣的妙道，頹然坐在地上，泉水一般的靈氣漫過他滿污的軀，他一無所覺呆滯地低頭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在他的腳邊，僅有幾片被自己親手打碎了的石塊。多年謀劃，一朝落空，壽元歸零之日近在眼前。

曾經叱咤風云的國師，道門第一人的強者，咎由自取地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心慈手放過強大的敵人，不是袁香兒的風格。

向師父做了個下手的作，“趁機干掉這個變態。”

余搖輕輕搖頭，“他已經沒有多時日了。”

這種話不能說服袁香兒。

“其實我并不恨阿妙，”余搖看著癱坐在山脊上的人類，安自己的小徒弟，“我心里甚至很謝他。如果不是他，我本無力將云娘留在世間。那麼此刻的我，才不知道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存活下去。”

“可是……”袁香兒看著師父半明的靈，想到師父師娘天涯永隔，自己永遠不能在師尊面前承歡膝下。心中百般難和不忍。

沒有了軀，魂魄終究無依，師父的將來又該如何？

“……”余搖附袁香兒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真的？”袁香兒一下蹦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師父難道就像你想得那樣蠢鈍無知，一點后路都不懂得留嗎？”余搖笑盈盈地，“從前沒有說，是因為沒把握，既然你特意來看師父，這件事就麻煩你去辦吧？”

袁香兒心花怒放，忘記了余搖此刻還是一個虛無的靈，手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從師父虛無的軀中穿了過去，在水中一下穩不住形。

一只有力的胳膊從旁了過來，穩穩扶住了。

沒有了妙道的控制，南河很快消滅了那只從地獄圖中召喚出來的黑龍，來到了袁香兒的邊。

相比起日日在邊的師娘，和師父已經多年未見了，袁香兒怎麼也不好意思開口。但想到下一次相見之日或許遙遙無期，只得忍住，將南河推到面前。

“師……師父，這位，是我的……咳……”

這要怎麼說，是我相公？還沒親呢。是我男朋友？師父不理解這個詞匯。是我相好？怎麼搞得和一樣。

袁香兒忙中豁出去了，“反正就是我的人。”

的臉紅了，瞟一眼南河，南河的臉比更紅，銀的星輝都蓋不住那一抹嫣紅。

袁香兒這下不窘迫了，拉住南河的手笑嘻嘻地，“特意想著帶他給師父看看。”

“天狼族？”余搖用一種看婿的挑剔目上下打量南河。

“是，是的。見過師父。”南河張得不行，剛剛獨戰黑龍的氣勢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匆忙還給自己加了一句，“已經年了。”

余搖就笑了，“我曾經給香兒起過一卦，料到要走這一條路。那時候還和我保證，絕不招惹天狼山的任何妖魔呢。結果不僅招惹了，還把妖王拐到了家里來。”

袁香兒一點不怕余搖數落，嘿嘿嘿的只是笑。

余搖手在袁香兒額心輕輕一點，藏于袁香兒左眼中的黑紅雙魚浮現，那紅小魚搖頭擺尾離開它的同伴，向南河游來，一下沒了南河的右眼之中。

“從今以后，不論你們彼此在何，都能用此陣將對方召喚到邊。就算師父給你們的見面禮吧。”余搖說完此話，形逐漸變得更加淺淡，“我這就離開了。香兒，期待和你再見的那一天。”

……

離開南溟之后，袁香兒帶著眾人，馬不停蹄，一路向大陸的北方飛行而去。

他們的腳程極其快，不日間便抵達了冰天雪地的極寒之地。

神鶴展翅，飛掠千里。

一眼去，皚皚白雪，茫茫冰原。

“太冷了，太冷了。我不適合這樣的地方。”烏圓在渡朔的后背直打哆嗦，“胡青姐，把你的尾借我裹一下。”

丹邏也面發青，“我也……”

渡朔的翅膀歪了歪，差點把烏圓顛下去。

烏圓一把抓他的發，吱哇，“我知道尾不能，但我這不是冷得不了嗎？”

這里實在是過于寒冷，他們飛得又高且快，除了胡青南河渡朔等本就十分耐寒的魔，其它人都有些不了。

袁香兒：“下面有一座城鎮，降下去買一點皮裘吧。”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人類活的痕跡日漸稀，但也偶爾能看見幾充滿異域風的城鎮。在這里走的不再是中原人士，多半是一些奇裝異服的異族。

袁香兒一行降落其中，向路人詢問，

“買大子？那只能是街頭第一家，料響當當的好，價格又實在。這兩年他家的分店開遍了冰原。”一位大胡子路人舉起大拇指給袁香兒推薦。

順著他的指路，袁香兒來到那家門臉氣派的沽行，招牌上掛著丁翠軒三個漢字。

進店，卻意想不到遇到了兩位人。

“袁先生，怎麼會在這里遇見您？”丁妍一臉驚喜從柜臺后轉出來，后跟著那位毀了容貌的翠娘。

“哇，南哥。這位真的是丁妍嗎？”烏圓悄悄和南河嘀咕，“當年和將軍換了魂魄的那位娘子？我怎麼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啦，人類也會變幻容貌嗎？”

“是不一樣了。不論什麼樣的生靈，在不同的環境，就會活出兩種樣子來。”南河輕輕說道。

丁妍聽說了袁香兒的來意，低聲和翠娘代兩句，不多時，翠娘領著人抬出一箱子針腳細，輕便保暖的皮草來。

“您一定不要和我推辭。當年，您拖仇將軍留給我的本金，我尚且不及歸還。這兩年來，生意總算略微有了起。小小心意，還萬萬笑納才是。”丁妍誠摯地握著袁香兒的手。

換上了暖和的皮草，丁妍套上馬車，一路將袁香兒等人送出城外十余里地，方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袁香兒走出了很遠，回首去。寒風之中，那兩位歷經霜雪的子，還攜著彼此的手臂，穩穩地立在純白的冰原之上。

不論在什麼樣的時代，這世間總有令人敬佩的子。

袁香兒和們揮手告別。一路再玩北去，終于抵達了極北之地，北虛。

在這里有一片人跡罕至的冰洋，在這里冰山在海面上漂浮，時時可以看見笨拙的海獅、海豹，偶爾有鯨浮出水面。

“總算，找到了。”袁香兒趴在一塊浮冰上，看著一條在水中自由自游著的小小黑魚。

“這……就是師父？這麼小只的嗎？”烏圓忘記了寒冷，一臉好奇的趴下來看，一路上袁香兒叨念著師父師父，大家也都習慣了這樣稱呼余搖。

“啊，師父的原型好可啊。”胡青在冰面上招搖著九條尾，“我還以為會更大一些呢。”

“師父他告訴我，用自己的金丹煉制了這外化。但因為他舍棄了金丹和本。這化需要修煉多年，才能恢復從前的記憶。”袁香兒摘下手套，小心地用一個木盆子，把懵懂無知的余搖撈進盆子中，

低頭看著在水中歡快地游來游去的小魚，打從心底快樂起來：“走，把師父帶回去，養在石桌世界里去啰。”

等到余搖修回人形，恢復記憶，也不知道要多個年頭。

但人只要有了盼頭，就比無地等待要來得好得多。

……

天狼山腳下的家，迎到門口的云娘，從袁香兒手中接過那個小小的木盆。

持著帕子的手遮住了丹，忍了又忍，眼淚還是忍不住掉在了盆中的水面上。

木盆里小小的黑魚出圓溜溜的腦袋來，似乎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何而哭。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知道，我是不寫番外的。妙道的結局，還有眾人的一些小結尾代一下，就算番外了哈。大概還有一到兩章。給自己撒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