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清澈音噙了笑地悠然響起, 裴寂怔怔看著的眼睛。

與他怔忪無言的模樣截然不同，在玄鏡之外，已淪為充斥著尖與微笑的大舞臺。

“吭哧吭哧, 鵝鵝鵝吭哧吭哧。”

天羨子樂得口眼歪斜, 把各種的聲番來了一遍, 差點笑出狗：“怎麼就，就忽然談起這種話題了呢, 人怪害的。”

曲妃卿瞪他一眼，恨鐵不鋼：“我呸！要不是你之前死命護著玄鏡不讓, 我們至于盯著崖頂的那顆石頭看這麼久？”

林淺雙目無神：“有些事, 錯過一時, 就是錯過了一輩子。”

之前見寧寧下山尋找裴寂，一堆吃瓜群眾吵著要調換視野, 奈何天羨子再度正義棚，把玄鏡牢牢抱在懷里, 不讓旁人來。

這是面剛被換上的新鏡子, 林淺唯恐它像英勇就義的老前輩那樣碎骨，忍著一口氣沒手去搶，與旁幾人一起, 苦口婆心給天羨長老講道理。

結果等他好不容易服了，把畫面調轉到河邊時，在場所有人耳朵里，居然一并響起寧寧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劇跟云霄飛車似的, 倏地一下就登了頂。相當于去天香樓里吃大餐, 舌頭尚未品嘗到丁點兒味道，肚子就已經被裝滿了。

數雙眼睛瞬間變得異常犀利，開始討論如何置天羨子這可恥可惡的叛徒。

“等等等等！”

何效臣出聲止住現場混的局面, 瞇著眼往玄鏡深一：“好像不大對勁……你們看那是什麼？”

林淺聞言低頭，目落在玄鏡之上，亦是愣住。

寧寧等人所在的這層浮屠塔魔氣肆，四可見浮在半空的黑霧。

此時不知怎地，本應輕薄如紗的霧氣陡然聚攏，暗漸漸凝結，竟在無聲之間變為墨般的昏黑。

“這是……”

曲妃卿皺眉：“如此洶涌的魔氣……這層究竟關押了哪些魔？”

“既是在山巔的河道上，”何效臣耐心解釋，“應是黑蛟。”

裴寂的知不會有差錯，越往山頂，籠罩的魔氣就越是強烈，而之所以會形此般局面，可行的解釋只有一個。

在山巔之上，盤踞著實力遠遠超出其余所有魔的大怪。

何效臣話音剛落，便聽得玄鏡中傳來一聲巨響——

一抹巨大黑影自頂峰的河水轟然出，引得烏云重重合攏，遮掩住所剩無幾的天。

蛟龍出水，天昏地暗，寧寧順著聲響抬眸去，竟在河邊見三道悉的影子。

正是孟訣、永歸與白曄。

大師兄他們……怎會出現在那里？

心頭困還沒來得及褪下，不過須臾的愣神之間，耳畔居然再度響起一道叮咚響聲。

寧寧腦子一懵。

不是吧。

大師兄的劇剛過，系統提示音居然還來？！

記不起原著中提到過與蛟龍相關的劇，只得先行穩下心神，細細看向腦海里浮現的字句。

［——在崖頂之上、河道盡頭的那株靈植……竟是靈樞仙草！

寧寧心頭劇，眼底不自覺騰起幽幽暗。

圣階靈植可遇不可求，但凡能得到一株煉丹丸，定可抵過數百年修為！

若得此，哪還用愁比不上裴寂？

寧寧勢在必得，目不自覺看向不遠的裴寂。

這是唯一的障礙。

無論如何……都要將靈樞仙草搶到手！］

［叮咚！］

［任務發布：請不顧一切搶奪靈樞仙草。］

靈樞仙草。

寧寧心頭一，這個名字曾經聽過，正是為溫鶴眠治病的仙草之一，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上。

這次的任務似乎并不算太難，事之后，也能找到合理的解釋方法。

畢竟在境里采摘珍惜靈植并非惡行，孟訣他們三人之所以出現在那陡崖，應該也是為了拿取寶，不想驚惹蛟龍，惹來麻煩。

只不過……

寧寧神稍沉，神識再次掠過腦海里整齊排列的黑字。

原著里并未提起蛟龍一事，劇所有著力點都集中在仙草搶奪之上。

他們究竟是出了什麼岔子，才會引得那條黑蛟騰出水面？

寧寧來不及細想。

——那條本應正對著孟訣等人的蛟龍形一晃，暗金蛇瞳倏然下移，不偏不倚，竟正好落在與裴寂上。

“這是怎麼回事？”

林淺一愣：“驚惹了黑蛟的，分明是那三人，它為何會放著他們不管，特意看向寧寧與裴寂？”

“許是魔氣相吸。”

天羨子凝神應道：“裴寂懷魔息，能被黑蛟瞬間知。”

他話音剛落，玄鏡里的黑蛟便發出一道沙啞嘶吼，徑直俯向二人猛沖而去！

裴寂心知寧寧靈力所剩不多，于頃刻之間披了外衫，拔劍擋在跟前。

另外三人見此陣勢，哪還顧得上摘取靈樞仙草，紛紛亮出法，自陡崖崖頂趕來。

這條黑蛟應是六十二層的實力佼佼者，現之時魔息四溢，濃郁得讓寧寧差點不過氣。

正想抬手捂住口鼻，目向上一瞥，忽然察覺不大對勁。

裴寂握著劍擋在跟前，雖然有意掩飾，卻還是能看出脊背在輕輕發。

寧寧下意識覺得這是傷口裂開，然而細細看去，終于發現了最為關鍵的異變。

在年的四，居然也開始散發著縷縷黑煙。

那是魔氣。

對了。

魔族之間能相互應，而裴寂劍氣魔氣彼此抗衡，如今到黑蛟影響，必然導致魔息大增。

如同平靜的湖水里突然落一塊巨石，掀起難以平復的陣陣漣漪。

他有心遮掩，但其實魔氣很可能已經失控。

黑蛟騰嘯而來，自口中噴吐出腐尸般惡臭的死氣；

裴寂握劍柄，一言不發地迎上前，為后的孩擋下滾滾黑煙，與此同時周黑霧愈來愈濃，劍紛然落下之際，終是無法繼續強撐，蹙眉吐出一口鮮。

他不可能避退。

一旦裴寂倒下，寧寧注定也活不了。

寧寧此時應該要幫他。

可腦海中卻傳來系統的叮咚響聲：［請盡快取得靈樞仙草。］

“不，我得先——”

本反駁，卻被對方冷聲打斷：［必須盡快取得靈樞仙草。開啟倒計時，請立即做出行：10，9，8……］

寧寧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不遠的裴寂幾乎被濃郁黑氣層層包裹，恍若置于閉的繭。

劍意與魔氣一并反噬，想必渾都是疼痛裂，也因此，他在與黑蛟的纏斗中顯而易見地于劣勢。

寧寧把心一橫，頭也不回地飛向前，直奔仙草所在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離開的剎那，腦海中傳來一聲不屑的、類似于得意的冷嗤。

沒忍住，又罵了聲臟話。

“裴寂快不行了！那臭小子，難道不知道自己的魔氣有問題嗎！居然像個愣頭青似的擋在前面……這樣一來，他必然會陷心魔，被魔息困住神識啊！”

林淺急得跳腳，眼中浮起不敢置信的神：“寧寧——怎麼往仙草的方向跑了？”

不覺得寧寧會置裴寂于不顧，一心撲在仙草上。

可事實似乎正是如此。

玄鏡里的小姑娘形飛快，不消多時便趕到靈樞仙草近旁。寧寧低垂眼睫，看了看跟前生有兩片葉子、貌不驚人的芽。

而遠戰事正激，孟訣三人趕到的時候，裴寂已經籠了層濃郁魔氣。

比黑蛟更濃的氣息。

也不知道當他見到奔向靈樞仙草的時候，心里作何想。

師兄等人分乏，被黑蛟困得無法分心，不可能去救裴寂；靈力全無，自然也沒辦法幫他。

念及此，寧寧眸一黯。

不對。

怎麼沒有辦法，擺在面前的……豈不就是最好的辦法麼。

“喂。”

自角勾了個淺淺的弧度，在心底低聲問它：“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我為什麼會那麼毫不猶豫地跑過來嗎？”

藏在腦袋里的聲音沒有應答。

寧寧發出低不可聞的輕笑，深吸一口氣，到自己發的指尖。

在不自覺地發抖，手里作卻沒有停下，在空茫的死寂之下，摘下靈樞仙草其中一片葉子。

旋即放口中。

寒冰般冷冽的溫度迅速在舌尖蔓延，寧寧被凍得皺了眉，將葉子整片吞吃腹時，能到傳遍整的刺痛。

直至此刻，萬年不變的冰山系統音終于出現一波瀾：［你瘋了！］

“瘋了？！”

玄鏡之外，不知是誰恍然大悟地驚呼：“是想借由靈樞仙草迅速提升修為，破開裴寂周的魔氣！”

林淺大駭：“這、這是在做什麼？直接吞食圣階仙草，難道不知道是能人殞命的大忌？簡直胡鬧！”

一旁的曲妃卿亦是眉頭鎖，視線定定凝在玄鏡上。

靈樞仙草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圣階靈植，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厚靈氣。

雖然功效巨大，但靈力越強，對所帶來的負擔便也愈是沉重，往往需要通過煉丹加以調和。

像這樣直接吞腹中，待磅礴靈力轟然而起、陡然匯全經脈……

那樣強烈的沖擊，莫說金丹修為的寧寧，恐怕連也難以承。

倘若不過這一關，輕則修為大損、骨重創，重則死命殞，再沒有睜開雙眼的時候。

“為救裴寂，這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啊！”

眼見玄鏡里的寧寧猛然吐出一口鮮，何效臣看得額頭直冒冷汗。

他哪曾想過，這樣一個看似弱弱的小姑娘竟會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氣，見狀匆忙向天羨子，急切道：

“不不！這豈不是送死嗎！天羨長老，還是盡快把他們離煉妖塔吧！”

天羨子平日里最疼這群弟子，聞言卻只是輕蹙了眉，沒按照對方的話做響應。

“如今正是最為虛弱的時候，倘若了外力干擾，只會神識大。”

他雙眼一眨不眨著寧寧，眸底暗云翻涌，顯出有人見過的沉沉郁：“我們能做的……唯有在此等候結果。”

“那我直接去煉妖塔里！”

林淺急了：“我們在十方法會前保證過，會盡力確保每位弟子的安全，現在況特殊，我——”

話沒說完，猝不及防撞上紀云開似笑非笑的視線，未盡的言語被一下子哽在嚨。

“莫慌。”

紅齒白的豆芽菜斜倚在椅背上，眼底閃過幾稍縱即逝的期待：“像這般食下靈樞仙草，雖有命之憂，但在九死一生之間，總有那麼點生機留存——不是麼？”

林淺一咬牙，沒說話。

“仙途漫漫啊，哪能從來都是一帆風順的時候？”

紀云開撐著臉頰，出一團白皙的，說著瞇眼笑笑：“更何況那是寧寧欸，對于，各位難道還沒有信心麼？”

林淺稍稍一怔。

“正因是，所以才更為擔心啊。”

曲妃卿長嘆一口氣：“人老了，最是見不得生離死別和以命相博……如今陡一見這樣拼命，像是自己兒在苦，心里堵得發慌。”

“你們快看！”

何效臣音量兀地拔高，言語間顯出幾分驚詫之意：“寧寧的劍出鞘了！”

煉妖塔，魔氣前所未有地暴漲縱橫，凝固如有實的道道黑影，仿佛自深淵攀爬而起的重重鬼魅，頗有遮天蔽日之效。

兇的長鳴與疾風呼嘯夾雜其間，干枯的樹枝被吹得嘩啦作響，在一片混沌的暗中，忽然閃過一道灼目白。

手中的星痕劍散發著凜然寒氣，寧寧勉強穩住形，竭力睜開雙眼，強迫自己不至于暈倒過去。

心臟跳的頻率快到不可思議，重重落在口時，每一次撞都像沉重的巨石在狠狠敲擊，帶來難以忍的劇痛，隨著神經擴散到各個角落。

腦袋突突地疼。

頭痛裂，如同有把小刀在腦髓中肆意切割，恨不得把大腦一舉剖開，說不定能好一些。

最為難的，是里的條條經脈。

靈樞仙草的靈力非所能承，暴漲的力量好似熊熊燃燒的烈焰，隨時都能沖破這個脆弱不堪的容，將一切燃燒殆盡。

每道經脈都痛苦得快要炸開。

可決不能在這種時候倒下。

寧寧抖著深深吸了口氣，翻涌的力量逐漸填滿每一脈絡，而金丹巔峰的修為迅速上漲，有如洪之勢，勢不可擋。

還有理智。

還能再堅持，堅持著……把裴寂拉回來。

系統鐵了心要讓置裴寂于不顧，可這是的人生，全憑自己做主。

它能千方百計離間、讓做出違背本心的事，也就可以順著它的意思，再反過來利用它。

要拋下裴寂，必須不顧一切地奪取靈樞仙草。

但要救裴寂，也必須用到靈樞仙草。

一切自有命數，哪怕系統的指令與本意相悖，也有辦法……

重新造出另一條邏輯鏈。

這是的法則。

不是只懂得按照命令行事的機，而是活生生的人。

“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林淺不忍心再往下看，心跳如鼓擂：“裴寂側的魔氣那般濃郁，若想徹底破開，恐怕連元嬰期弟子都夠嗆，以的這副模樣……真能功嗎？”

“寧寧也在顧忌這個問題。”

天羨子的目一刻不離玄鏡上，始終皺著眉：“所以必須強撐著，等靈樞仙草浸潤各。”

他說著一頓，眉宇間浮起不忍之：“待最為痛苦、神智即將渙散的那一刻，也是靈力最為充沛的時候。”

眾人一片緘默。

“如果寧寧此番能從煉妖塔出來，”林淺道，“我宗門下所有靈寵，任隨便挑。”

曲妃卿怔然接話：“我霓島門下所有男修修，也任隨便挑。”

停頓剎那，又一本正經接了句：“包括我。”

天羨子幽幽睨一眼，轉而看向鏡中。

手握長劍的面蒼白，雙眼已有了漸漸渾濁失焦的前兆，忽然劍一，寧寧自口中吐出一灘漬。

有如飄絮浮空，搖搖墜，卻也似利刃出鞘，巍巍不倒。

明麗劍在嗡鳴聲中愈來愈烈，籠罩于劍之上的靈力化作點點星芒，引出無與倫比的綺麗之。

鏡外的青年劍修長睫輕，握的雙拳中盡是冷汗，沉聲開口：“正是此刻。”

恰至此刻。

星痕劍發出一道悠長鳴嘯，劍氣聚攏回旋之間，牽引浩如的氣流涌。在黑霧遍野的無邊暗里，一道白沖天而起，直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