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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第131章 番外八

裴寂獨自站在浴桶里。

在蒸騰熱氣下, 男孩蒼白單薄的皮漸漸染出淺澤,他不甚習慣地抬起手,側溫熱的水。

娘親厭惡臟污之, 每天都會命他洗澡。

洗漱需要用到不水,自然不愿浪費時間燒熱, 因而裴寂所能接到的,多是直接從河道里打來的涼水。

比起傷痕而言,寒冷算不了什麼。

裴寂從最初的瑟瑟發抖, 逐漸變后日的習以為常, 他用慣了冷水,乍一置于此, 反倒生出幾分拘謹與不適應。

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折磨, 如今的每個角落都縈繞著熱氣, 暖流席卷四肢百骸, 愜意得不真實。

他的變得很奇怪。

模糊的傷口不見蹤影, 卻莫名其妙生出許多深褐疤痕——無論哪一種模樣, 看上去都不討人喜歡。

“是不是很久沒過熱水了?”

耳邊響起承影的聲音, 裴寂聞言抬頭,向桌上擺放的漆黑長劍。

寧寧說他失去了部分記憶, 在那段被忘的日子里, 為劍靈的承影已從他離開,化作最為本真的長劍形態。

沒有騙他, 待他長大以后, 當真能像寧寧那般用劍。

“唉, 好久沒見到你這副模樣, 我還有點——不,是十分想念。”

承影形態變了, 上還是不變地熱衷于叭叭叭:“來來來裴小寂,承影哥哥!”

昨晚裴寂與寧寧許下約定,自打回到家,就一直暗抿著笑。

它一眼就看出這小子的心思,沒忍住嘖嘖調侃,說得正歡,便被裴寂放進劍匣里。

要不是后來寧寧放它出來,讓它陪裴寂說說話,承影還真見不到臭小子這麼天真懵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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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興致正濃,本打算繼續打趣幾句,忽然聽見屋外的寧寧喚了聲:“裴寂,洗完了嗎?再待下去,水就快冷啰。”

正在發呆的男孩眨眨眼睛,嘗試把音量放得更大一些,讓能夠聽到:“……嗯。”

*

裴寂穿在上的睡,是寧寧特意去山下為他買來的。

當時他的型驟然小,總不可能讓孩子去穿年人的寬大長袍,因而在尋找師尊之前,寧寧先下山買了一些適合小孩用的必需品。

例如鞋子、小零食和各種

這件睡由天蠶與絨羽棉所制,自帶蘊含熱量的功效,起來輕綿,能到一團團細膩的小絨球。

與之相,溫暖得像是被云朵包裹起來。

寧寧在屋外等了許久,見裴寂推門而出,垂眸一瞥,被他的模樣可到大腦空白。

比起后來的年,男孩的五不及他冷峻艷麗,面龐上更多的特質,是獨屬于孩的懵懂稚

形孱弱,小臉細瘦,被裹在那團白花花綿綿的睡里,莫名像只收起了爪子的貓。

白得過分的皮如同被雪濯洗過,長睫上殘留著漉漉的水,再往下,則是不含雜質的澄澈黑瞳,與張抿起的薄

知到的注視,裴寂局促垂下頭,散落的黑發里,出耳垂上的一抹紅。

太太太可了吧!

寧寧差點就要手去他的臉,由于擔心嚇到小朋友,只得勉強克制住右手。

忍不住逗弄的心思,向前幾步靠近他,輕笑道:“今日我陪你玩了一整天,裴寂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謝?”

男孩怔愣片刻,遲疑應聲:“謝……謝謝。”

除了這句“謝謝”,他沒有任何東西能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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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實讓他有些難過,心口地疼,果然在不久之后,便聽見寧寧的回應:“一句謝謝不夠哦。”

令人心慌的失落于頃刻之間涌來,然而還沒等這緒蔓延擴散,寧寧就出右手,替他拭去眼尾殘留的一顆水滴。

看著裴寂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瞳仁如同漾的清泉:“你應該說,‘謝謝姐姐’。”

真奇怪。

今日遇上的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想要他“哥哥姐姐”。

承影終于忍不住大:“寧寧!你這是占他便宜!裴小寂別,媽媽我不允許!不!允!許!”

男孩長睫,被水汽染的薄微張。

哪怕當真會被占便宜……可一旦對象是,就似乎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或是說,“被寧寧占便宜”這件事本,裴寂并不反

“謝謝——”

寧寧全神貫注地聽,看著眼前的裴寂面上涌起緋紅,用極輕極慢的嗓音:“姐姐。”

承影憤恨至極地嗚嗚嗚,寧寧春風得意,小朋友漉漉的黑發。

啊。

寧生圓滿,只希裴寂恢復記憶以后,能把這件事當從沒發生過。

寧寧今天帶著裴寂看山看雪,后來又陪他劍去山下逛了一遭。吃吃喝喝之后,如今夜已深,等他洗漱完畢,就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

“記得不要踹被子,你怕黑,那角落里的蠟燭就不吹滅了。”

寧寧看著小朋友乖乖上床,手細細為他被褥:“你一個人在這兒,會不會害怕?”

本以為裴寂會搖頭。

可床鋪上的男孩安靜看著,雙眼在小小的面頰上顯得又圓又大。他沉默半晌,似是有些遲疑,竟無聲點了點頭。

他眼神里有淡淡的祈

裴寂沒了記憶,對于他來說,眼前的小姑娘只是個剛認識一天不到的陌生姐姐。寧寧想,若是提出陪著他睡覺,恐怕只會讓裴寂覺得不適應。

懂得掌控分寸,低頭道:“那你在床上睡,我坐在桌邊休息,好不好?”

裴寂靜了一瞬,眸暗暗地應了聲“嗯”。

角落里的燭火被屏風遮擋,只出單薄如紗的幽然微。裴寂睡覺時很乖,安安靜靜躺在床鋪上,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今日的變故實在太大,寧寧一時半會兒睡不著,趴在桌前發愣,毫無預兆地,突然察覺到一極其微弱的魔氣。

……對了。

因為統的緣故,裴寂是會到魔氣侵擾的。

醞釀許久的睡意瞬間消散殆盡,寧寧抬頭向不遠的床鋪:“裴寂?”

沒有人回答。

心下焦急,走上前去,才發現裴寂整個人都進了被子里,像早上那樣,將小小一團。

在燭火的映照下,有森然黑氣纏著長發,幽幽從被褥里溢出來。

魔氣上涌,全經脈都會飽折磨,饒是年時期的裴寂都要咬著牙竭力過,更不用說如今這個連蘊氣都不會的小孩。

寧寧手去掀棉被,卻發現還有另一力道抓著被子——

裴寂將棉被死死按住,不讓掀開。

“裴寂。”

的語氣里沒有毫不耐煩,隔著一層棉被,在很近的地方輕輕哄他:“乖,出來。”

這道聲音猶如蠱,被劇痛折磨的男孩意識恍惚,差點兒就乖乖掀起被褥。

可他不想讓寧寧見到自己這副模樣。

當下人人憎恨魔族,只愿殺之而后快,更何況他如今的相貌猙獰不堪,若是被旁人所見,只會徒增厭煩。

裴寂不愿嚇到,更不想被討厭。

洶涌的魔氣橫沖直撞,席卷五臟六腑,所經之盡是刀削般的刺痛,裴寂不知如何疏解,只能咬牙承

他明明……明明已經很努力地不發出聲音,為什麼還是會被發現不對勁。

被褥里充斥著痛楚與黑暗,疼痛加劇,男孩已經開始止不住地抖。

忽然之間,有什麼東西從側的被褥下悄然探進。

沒有像娘親那般辱打罵,寧寧的手在床鋪中笨拙探索,自他的肩頭向下,最終握住裴寂手心。

從未過的氣息,被緩緩傳

他。

靈力溫順清冽,于無聲中拂去暴漲的魔氣。裴寂怔怔著來自的溫度,一時間忘了抖。

待得疼痛消退一些,他聽寧寧輕聲道:“出來吧?”

這是讓人無法拒絕的口吻。

棉被微微一,男孩暗自咬住下,低著頭掀開被褥,將蜷在外。

裴寂不敢看他。

可寧寧卻在一點點靠近。

穿過令人生懼的層層黑霧,寧寧將他攬懷中。

“對……對不起。”

裴寂渾戰栗,聲線亦是止不住地抖:“我是……”

他是魔族的子嗣。

他現在的模樣一定很難看,雙目紅、黑氣纏,條條青筋驟起,猙獰又可怖。

曾經在地窖里,魔氣也會隔三差五地發作。每到那時,娘親都會怒不可遏,一面冷眼旁觀他痛不生的丑態,一面從口中吐出毫不留的諷刺與咒罵。

魔族,孽子,怪,以及更多不堪耳的詞匯。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對著他笑、小心翼翼地擁抱他。

他不愿寧寧像娘親那樣,連他都覺得惡心。

那道將他環抱著的力道逐漸加重。

燭火搖曳,耳邊是他狼狽的息與嗚咽,以及寧寧的一聲嘆息:“道歉做什麼?‘對不起’可不是這麼用的。”

“不過是魔氣,沒什麼大不了。”

的手掌一遍遍過裴寂脊背,直到他的抖越來越輕:“跟劍氣、道氣和其它所有七八糟的氣息一樣,魔氣本是無功無過的。要說真正應該被討厭的,理應是利用它走上邪路的人——哪怕是劍氣,一旦落在壞人手里,那也是惹人討厭的東西。”

寧寧怎會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當初承影喪失了為上古神劍的記憶,無異于普通中年大叔,對魔氣一無所知。在魔氣上涌之時,它除了費盡心思安裴寂,沒辦法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議。

因此裴寂對于魔氣認知的唯一來源,只有他娘親。

人哪能說出什麼好話。

心頭又酸又,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不是壞人……你的一切我都不討厭。”

裴寂后背一僵。

源源不絕的靈力潺潺如流水,自脊椎升起,順著經脈管,逐漸流經全

寧寧對他說:“我在這兒,不會有事的,別怕。”

暖的洪流席卷而上,將男孩渾然包裹。這時候的裴寂年紀尚小,卻已經學會偽裝出冷的外殼,它理應堅固不摧,此時卻被輕而易舉擊得碎,出瑟在角落里的心臟。

那些只會在夢里出現的、卑微怯懦的祈愿陡然真,他眼眶滾燙,長睫倏地一眨,掃下一顆水珠。

裴寂經歷過無數次的打罵與魔氣纏,早就對疼痛習以為常,無論多麼難捱,他都能咬牙關過去,哪怕昏死也不會喊疼。

唯有這次,裴寂落了眼淚。

永遠比苦痛更有力量。

魔氣退去的時候,裴寂已經疲力盡、沒剩下多力氣。

寧寧拂去他眼角淚珠:“是不是困了?”

這回他沒有搖頭或點頭。

孱弱蒼白的男孩氣息凌,額前是被痛出的冷汗,雙眸漉漉凝視著的眼睛,兀地出手,拉住寧寧袖。

裴寂還是害,沒出聲說話,寧寧卻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讓我留下……陪著你?”

他本想點頭。

然而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瘦小的男孩就被再度摟懷中,不過一個眨眼,便已經躺在床鋪上。

寧寧上是沐浴后的淡雅清香,甜的,裴寂習慣了地窖里的腥味,很能聞到甜香。

真不可思議,居然比棉被更

裴寂下意識得更,聽得寧寧的一聲輕笑:“睡吧。”

說:“裴寂,做個好夢。”

男孩闔上雙眼,與相靠。

裴寂沒有告訴,他做過的所有夢,都不及今日妙。

*

寧寧睡得淺,在夜半的時候,被一陣輕微的靜兀地驚醒。

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過月見到裴寂的臉。

更為悉的、屬于年人雋秀的面龐。

他把聲音得很低,帶了歉意:“吵醒你了?”

寧寧被他順勢抱住,睡意朦朧:“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之前做過的那樣,裴寂腦袋:“不久前。”

比起,裴寂的記憶要搶先恢復。

當時寧寧睡著了,失去記憶的他雖然閉著眼,卻并沒有眠——

兒時的他從未被人抱著睡,更何況的余音殘留在耳畔,每一剎那都彌足珍貴,裴寂哪里舍得睡著。

然后記憶恢復,他應到靈力淌,暗暗下床褪去,換上了原本的睡袍。

今日的林林總總,無一不清晰留存于腦海。

他將那朵花瓣小心翼翼藏在柜中,忍不住良久,思考如若早些遇見,人生會變何等模樣。

但也幸好,他是在年時遇見寧寧。

小時候的他只擁有無盡苦難,無法贈予分毫。裴寂不愿生活在庇佑之下,他想好好保護心上的姑娘。

月峰上,寧寧只說對了一半。

他哪怕擁有凌駕于山川湖海的力量,卻永遠會心甘愿地,屈服于的溫

“寧寧。”

他嗓音里殘留著不久前喑啞的哭腔,原是清冽干凈的聲線,此時竟多了幾分撒般的綿:“好喜歡你。”

“早就知道了。”

裴寂說話時腔微微震,哪怕是最為微小的,也能被寧寧清晰知。

睡意漸濃,開玩笑地低語:“怎麼,難道你今天才發現格外喜歡我?”

“不是。”

裴寂垂頭,子后退一些,讓自己能看見寧寧的面龐。

亙久沉寂的夜里,的眸子像在發

“每天都喜歡你。”

他將額頭,輕緩慢地下移。冬夜寒冷幽暗,薄上的溫度途經,那道便顯得格外真實且濃烈。

熱氣最終覆上

裴寂力道很輕,有意地再移開,如同春日纏綿的細雨,淅淅瀝瀝,惹人心

他的語氣里,不知何時多出幾分不可言說的意:“今晚不同。”

春雨驟急,重重下落。

的呼吸彼此纏,分不清來源于彼此哪一方。裴寂聽見夜里響起的綿長呼吸,懷里的寧寧抓襟。

他已經快要遏制不住那洶涌的念頭。

想要親近,想要親吻,想要將這份心悅告訴,類似于這樣的想法太多太多,快要從腔里滿滿地溢出來。

待一吻畢,寧寧已是面緋紅。

已經漸漸習慣親吻,雖然還是會心跳加速,但總歸不會像曾經那樣張到不敢彈,正暗自調整呼吸,想問問他今夜有什麼不一樣,忽然聽見裴寂微微著氣,喚了聲“寧寧”。

他很喜歡的名字,兩個簡簡單單的疊音,念起來總帶著點兒溫順鼻音。

裴寂一下一下親在的額頭,許是覺得接下來的這句心里話直白到近乎于輕浮,用了劍修特有的、嚴肅且一本正經的口吻:“今晚……難自。”

他不知想起什麼,作突然一頓。

下,年頰邊浮起綺麗的紅。

裴寂勾了角,從嚨里發出低低的、噙了笑的氣音,薄瓣,啞聲開口。

似是低喃,又像調笑,他沉沉念出那兩個字,尾音上揚:“姐姐。”

這分明是一出小小的報復,也不曉得到底是誰在占誰的便宜。

耳朵和重重炸開,寧寧很沒骨氣地蜷起腳趾,快被自己臉上的熱氣燙到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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