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樓社區大門口, 駱輕輕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腳，數不清第幾次跟門衛解釋是有預約，可以進去的。

“B棟目前沒有預約客人, 請您理解, 我們不能放您進去。既然您說有預約, 要不您再跟戶主打個電話？”門衛小哥好聲好氣說道。

駱輕輕抿著，剛才給韓熙打了好幾個電話, 都沒有人接。

“你確定里面B棟沒有通知你們今天有客人來嗎？”韓熙看著是很聰明的樣子, 總不可能忘記跟門衛這邊打招呼。

門衛小哥略有遲疑, “……只通知了一位客人, 人已經進去了。”

大概也就是十幾分鐘前, 有個年輕人過來，說要拜訪B棟。門衛這里昨天就接到B棟的電話, 說今天會有一位名駱輕輕的拜訪，讓他們直接放行。

他們門衛這里都知道B棟住的是對夫妻，除了登記在冊的男主人助理，這幾個月里沒有別人拜訪過。

今天人一來, 他們詢問是不是姓駱，那子說是，讓在本子上登記姓名和電話，寫的名字也和B棟留下的名字一樣。

“進去的是誰？”駱輕輕拿出手機打算再給韓熙打一個電話。要是還不接, 就先回家，明天再來。

“不好意思，這屬于私, 我們不方便。”

駱輕輕手上一頓，皺著眉不耐煩道：“你就告訴我姓什麼總行吧？”

門衛小哥覺得可行，“姓駱。”

駱可不是什麼爛大街的姓氏。

駱輕輕眼簾一掀，輕飄飄瞧過去，纖瘦的影站在寒風里依舊娉婷秀麗。

輕呵了一聲，歪著腦袋勾起角：“姓駱？老子就特麼姓駱，你把誰給我放進去了？！”

……

好不容易解決了門衛，駱輕輕進了社區開始跑起來。

韓熙一直不接電話，現在又知道有人頂著的名字過去找。

駱輕輕心里有些擔心，可千萬別是想多了……

推開院門，別墅的門卻是關著的。摁兩下門鈴，也沒有過來看門的靜。

越想越慌，干脆繞過小花叢，到廳里的落地窗外面，趴在上面往屋里看。

這一看，心里狠狠一擰。

因為是冬天，落地窗直接從里面鎖上推不開，駱輕輕從院子里找了塊石頭砸，也可這玻璃質量實在不好，砸了半天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韓熙——韓熙——！”

駱輕輕掏出手機撥打120，“……B棟，大概三十幾周的孕婦，目前昏迷，羊水已破，胎兒有窒息風險……”

的距離只能看見韓熙倒在地上，看不見的狀況。保險起見，駱輕輕在電話里往嚴重了說。

可是救護車開進來，這房子也進不去啊。

心慌意間，突然聽見背后一個陌生的聲音。

“這位小姐，你是？”

門一開，駱輕輕急忙沖到樓梯。

張姨跟著過來，看清眼前狀況，背后立刻冒出冷汗，巍巍挪過來，“太太——太太——”

試圖把韓熙推醒，手到一半被駱輕輕打開。

駱輕輕神凝重，把手放到韓熙肚子上，換著位置兩下，又趴上去聽里面的靜。一手拉過韓熙手腕，算了一分鐘的心跳數。

況不太好。

救護車來的還算及時，為了省時間，車子直接開到離得最近的一家公立醫院。

駱輕輕跟著上去救護車，路上給紀延聲打了電話，那邊一直沒人接。

只好先喊陸子安過來。

到了醫院，人被送進手室。

駱輕輕坐在外面長椅上等。

過了一會兒，有小護士過來告訴，一同送過來的那名士清醒了，讓駱輕輕過去辦手續。

“我不認識，有什麼事不要過來問我。”

“手進行中”五個大字一直亮著，駱輕輕在長椅上坐不住，一會兒站起來踱步，一會兒站在原地看墻上掛著的醫學知識科普宣傳欄。

七個多月，胎兒的心肺功能還沒有發育完全。

即便平安出生，也要在保溫箱里觀察好久。更別說韓熙那樣子一看就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撞到肚子，若是有外力的，孩子恐怕……

背后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駱輕輕以為是陸子安到了，剛要舒一口氣，轉卻發現來人不是他。

是被人推著坐著椅的紀老爺子。

這個老頭子怎麼來的這麼及時？

駱輕輕目一凝。

宋管家年紀也不小了，一路推著紀老爺子呼吸有些。瞧見手室上方亮著的字，手背抹了一把鬢角的汗，開口勸道：“老爺，會沒事的。咱們就在這好好等著吧。”

紀老爺子雙手搭在椅扶手上，盯著手室的門，神有些張。

半個多小時前，老宅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自稱是小洋樓那邊的門衛，他說B棟家里孕婦出了事，男主人出差多日未回，他們試圖給他打電話通知，卻一直沒有人接。

于是門衛撥了戶主之前留下的第二個急聯系電話，正是紀氏老宅的電話。

按理說門衛那邊沒有必要通知紀氏老宅，駱輕輕跟著救護車一起離開，真要有什麼事駱輕輕自然會通知該通知的人。

不過他們剛知道下午放錯了人，似乎還是這個誤放進去的人害的B棟主人出事，他們心里也害怕，想著將功折罪，于是打了這個電話。

紀老爺子知道消息后，立刻讓宋管家送他過來。

紀延聲那個小兔崽子惹他不痛快，他可以等他回來收拾他。

這個他一直期待的重孫可不能有事。

“這位士，是你把人送過來的嗎？”紀老爺子不認識駱輕輕，看一臉凝重的樣子，以為只是和韓熙認識。

駱輕輕從陸子安那里聽過些這位老先生的事跡，再加上這段時間紀氏的不安，大概能猜出這位老爺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此刻全部心思都放在韓熙上，聽見紀老爺子的文化，只不過潦草的點了個頭。

紀老爺子眉頭一皺，眼睛里飛快閃過一不滿。

他想，果然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朋友。

一點教養都沒有。

就在這時，手室的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單子走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有單子需要你們簽字。”他晃晃手上的東西。

駱輕輕和紀老爺子不約而同上前。橘子

駱輕輕張的問：“醫生，病人況怎麼樣？”

“產婦發生羊水栓塞，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險，目前正在全力搶救。我需要你們簽下知同意書，并且告訴我，如果真的到了只能保住一個的境地，保大還是保小？”

男醫生見多了這種況，就連通知家屬這樣沉重的消息時，也依舊鎮定冷靜，說話速度比較快，但沒有任何磕絆，十分流利。

“保孩子！”

醫生話音剛落，紀老爺子便做出決定。說罷他就要接過他手上的單子，準備簽字。

駱輕輕一把把單子搶過來，力道沒控制好，險些把紙張撕碎。單子邊緣在手里皺的，駱輕輕抿一道直線，像看垃圾一樣看了眼紀老爺子。

問醫生：“孩子取出來了嗎？”

如果發生羊水栓塞的時候孩子已經離開母，那孩子的況會輕松很多。

“還沒有。”

“那還等什麼，快去救孩子！”紀老爺子急的直拍椅，他手想夠駱輕輕手上的單子，駱輕輕子一側沒讓他到。

“我孫子不在，這里只有我能給簽字！”他怒不可遏的喊道，“這是我們紀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沒資格干涉！”

“那你也不能上來就說什麼保孩子，孩子沒了可以再生，韓熙出事就是真的沒了！”

“沒了我孫子可以再娶！是自己沒福分平安生產，難道我要為了犧牲我的重孫？！”

氣到極點，駱輕輕本說不出話來和他爭辯。只覺得滿心無力，覺得自己跟他本不是一個種。

可又真的沒資格簽字。

死死咬著，把單子丟給紀老爺子，眼睛毫沒離開醫生。

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醫者父母心，才二十二歲。”

男醫生嘆了口氣：“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單子簽好，手室的大門重新關上。

又過了一會兒，手機震。

陸子安趕過來了。

問清樓層地點，他急匆匆坐電梯趕過來。

看見紀老爺子在場，飛快皺了一下眉，淡淡頷首致意，越過他把駱輕輕攬住。

“況怎麼樣？”

駱輕輕用力抱住他，把頭埋在他心口的位置，聲音很輕：“羊水栓塞，那麼小的概率，怎麼就被韓熙上了呢……”

羊水栓塞是產科里死亡率非常高的一種病，是指在分娩過程中羊水進了母的循環，因為羊水不干凈，本含有各種“雜質”，直接引起母的急腎衰竭、肺水腫等。

它的發病率只有十萬分之四到十萬分之六。

死亡率有百分之八十。

從病發到死亡往往只有一個小時，甚至很多人活著從手臺上下來，未來卻會留下上或腎臟的問題。

“我媽當年就是因為那個羊水栓塞才……”想到過去，駱輕輕用力抓著他的服。

陸子安把人拉起來，理了理的頭發。

“駱輕輕，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他說著舉起的左手，把手背上那道丑陋的傷疤給看。“你的手已經廢了，韓熙有自己的醫生，他們會和曾經的你一樣，盡全力搶救。”

那傷疤可真是丑陋。

但是效果顯著。

駱輕輕了鼻子，問：“聯系到紀延聲了嗎？”

后來又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打不通。

陸子安了子，躲過背后紀老爺子探究的視線，小聲說：“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聯系了他在國的助理，讓他第一時間告訴紀延聲這邊的況。不過就算他立刻趕回來，最快也要明天晚上了。”

他還有半句話沒和駱輕輕說——他聯系不上紀延聲后，第一時間打了程瀚青的電話，卻發現號碼被注銷了空號。

這是事實。

隔著一個太平洋，紀延聲又沒有任意門。

他只能老老實實坐飛機回來。

陸子安又問了一塊送到醫院的那個人，駱輕輕告訴他的位置，他想了幾秒打算過去理一下。

于是手室外又只剩下駱輕輕和紀老爺子兩個人，哦，還有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宋管家。

氣氛很僵，駱輕輕低垂著眼，默默祈禱韓熙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一個小護士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

“寶寶很弱，我現在送去育嬰室。”隨口丟下一句，急匆匆往外走。

不等駱輕輕開口詢問，紀老爺子搶先問了一句。

“男孩還是孩？”

“孩。”

知道孩子暫時安好，駱輕輕松了口氣。轉眼看見紀老爺子一臉失，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樣子，是孩很讓您失呢。”撇撇，“那您還不趕滾？這里沒有人想看見你。”

紀老爺子多年養尊優，憑他的年紀和資歷，誰見了他不是陪著笑臉？

像駱輕輕這樣以下犯上的，他還真是多年都沒到了。

不過一想到和韓熙是朋友，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以類聚，人以群分！”紀老爺子重重嘆了口氣。

他心里滿是憾，他一直認為這一胎是個男孩，早早想好了名字，之前也想過問做檢查的醫生胎兒的別，可那個醫生和小聲私好，一早就被代過不準別。

即便是這樣，他也一直信心滿滿的認為會是個男孩。

紀家本就是盛衰。

可惜，紀老爺子想到自己的，他走之前是看不到自己的重孫了。

……

國紐約。

這是紀延聲在這邊停留的第十一天，凌晨一點，他給自己沖了第三杯咖啡。

一口喝完，他仰倒著靠著椅子，盯了半天電腦屏幕，眼睛又酸又漲，此時忙里閑，闔上一會兒。

面前書桌上堆滿了零零散散的文件，重要的部分都被他做了標記，乍一看過去，跟上學時備考整理的筆記一樣。

他在國時手下有個十分心且工作能力十分優越的助理，是個華裔，杰森。

后來他回國，杰森跟他辭職跑去讀博，紀延聲本來想招個新人，可是他自己人不在這邊，后來干脆直接雇了個職業經理人幫他打點。

國這邊的事都是按時整理好匯報給他。

一些小事他會讓周游代表他出面，跟這邊通。

后來換了程瀚青。

紀延聲睜開眼，他坐好子，雙手叉支在桌面上，眸中晦暗不明。

今天下午公司高層開會，“天鵝”這個項目已經宣布跟華洋簽約。紀延聲這邊沒有必要再試圖挽回，這個項目算是白白錯過。

這本來沒什麼，合同沒有正式簽訂之前，本就有各種意外發生。

紀延聲和其他高層關心的重點都在后面本來談好的投資上。

投資方那邊認為以后的項目投標也會出現這次的況，關鍵時候掉鏈子，數據泄導致全部努力白費。

最快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搞清楚“天鵝”的數據到底是怎麼泄的。

這就又涉及到另一個很復雜的問題。

杰森一個月之前重新回到他邊當助理，“天鵝”的材料由職業經理人最先拿到手，然后他給了杰森，杰森又給了程瀚青，程瀚青最后給的他。

這三個環節都會出問題，更別說一開始算數據的那些普通員工。

保條款是簽了，可真要泄誰還在乎自己簽沒簽過。

如果是職業經理人和普通員工這邊出的問題，紀延聲會很容易。

可偏巧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他的這兩方出的問題更大——杰森突然回歸讓很多人不滿；程瀚青從法律意義上是紀氏的員工，對國這邊來說是外人。

他是為了自己懶才讓程瀚青接國這邊的業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紀延聲一直奉行這兩句話。

若真的是程瀚青出賣了他……

他悠悠嘆了口氣，輕佻打了個響指，那就真的是他自作自，眼瞎看錯了人。

咖啡的作用漸漸發揮出來，了鼻梁，紀延聲繼續開始工作。

凌晨三點，外面突然傳來有人摁門鈴的靜。

這個時間，紀延聲真怕別人明天投訴他。

他趿拉著腳過去開門，門一開，杰森滿頭大汗的樣子映眼簾。

“杰森？這麼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