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塵,的確是魔主一縷魄,可他已經進回,了一個完整的人。”花向晚轉頭看著碧海珠,目溫和,“他所作所為,都是沈逸塵,和魔主無關。”
照顧的是沈逸塵,陪伴長大的是沈逸塵,劈尾上岸的是沈逸塵,為而死的是沈逸塵。
最后在磅礴大雨中,化作謝長寂的模樣,嘔著問:“我要是他的樣子,阿晚,會不會,高興一點?”的,也是沈逸塵。
聽著花向晚的話,秦云裳將碧海珠握在手中:“既然是魔主魄,他應該有所應,你把碧海珠給我,不會被他發現嗎?”
“我早已隔絕碧海珠和外界的知,他今日既然沒問起,日后也不會問。畢竟,”花向晚嘲諷一笑,“他也不想讓我知道,他和沈逸塵的關系。”
就像巫生,至死不想承認自己和秦憫生的關系。
兩人在天臺喝過酒,等到半夜,終于累了,花向晚站起,疲憊道:“走吧,回去了。”
秦云裳跌跌撞撞走到薛子丹旁邊,去踹薛子丹:“醒醒,走了。”
薛子丹迷茫抬起頭來,秦云裳一把抓著他的領子提起來:“跟我走,我給你找個地方躲著,免得給魔主殺了。”
“啊?”
薛子丹酒半醒不醒,他約只聽到“走”“躲著”之類的字眼,他恍惚想起什麼,含糊道:“等等,我還得,還得給阿晚診脈。”
“診脈?”
秦云裳聽不懂,就看薛子丹推開,走上前去,一把把花向晚的手抓了起來,花向晚迷茫看他,就看薛子丹皺起眉頭,不斷追問:“好奇怪啊,到底是什麼脈?”
“怎麼了?”
花向晚有些頭疼,薛子丹不說話,過了好久,秦云裳過來拉他:“走了走了。”
三人互相攙扶著下了云浮塔,秦云裳拉扯著薛子丹離開,花向晚自己一個人回了屋,稍作梳洗,便直接倒在床上。
倒在床上之前,迷迷糊糊想著,不知道謝長寂是不是已經到了死生之界,他一個人在死生之界,應當很冷吧。
而這時候,謝長寂坐在一間破廟里,破廟中有一些人在烤火,這些人中有乞兒、有商人、有奔向另一個村子尋親的母子、也有被夜雨困住的獵人。
夜里下了雨,他坐在門口,仰頭看著夜雨,聽著后人聊著天。
“我家娘子生得貌,年輕的時候,許多人踏破了門檻,我也是無意之中在商鋪見了一眼,從此就忘不了了……”
商人說著自己和自己妻子的過往。
“我沒有什麼多想的,就想能明天能多要個銅板,西街有個包子鋪,我聞著可香,想買個包子。”
乞兒說著和自己的夢想。
母子依偎在一起,孩子似乎是病痛,哇哇大哭。
母親將他抱在懷中,眼里都是眼淚,低低念著驅邪的歌謠,想讓孩子別哭。
……
破廟吵吵鬧鬧,謝長寂靜靜聽著,過往他其實也聽過這些話,但聽了,也就是聽了,可如今頭一次,他開始慢慢有些明白了。
商人說對妻子一見傾心,他想起了花向晚,想著年第一次見到花向晚,那突如其來的一慌。
乞兒說自己想買個包子,他想起花向晚,想著自己剛得知花向晚死而復生后,與花向晚婚,那時他求而不得,又帶著一希,總寄托明日能與花向晚更親近一些,好似那乞兒想要個包。
母親眼中含淚,痛在孩子上,苦在母親心中,他還是會想起花向晚,所每一份苦難,他便想以相替……
花向晚像一面鏡子,倒映著這個世間,他從上去會這世間所有,突然便約有些明白過往看不明白的事。
后人聊著天,看著他坐在門外,忍不住開口:“道長,外面雨大,您要不進來坐吧?”
“不必。”
謝長寂平淡回應,獵戶笑起來:“道長,你一個人坐在門外心事重重,想什麼呢?”
謝長寂沒出聲,片刻后,他輕輕出聲:“我娘子。”
眾人一愣,商人趕起,有些驚訝走到謝長寂邊:“道長,您親啦?”
謝長寂點頭:“嗯。”
“您夫人什麼樣啊?您說說唄?”
這話把謝長寂問愣,他想了好久,只道:“很好。”
“道長,”小乞兒也圍到謝長寂旁來,好奇詢問:“道士也能婚嗎?您和您夫人怎麼認識的啊?脾氣好嗎?您喜歡什麼?”
聽見這個道士婚,大家都嘰嘰喳喳問起來,謝長寂看著外面風雨,轉頭看向寺廟里的母子,他突然想起這些都是凡人,屋外寒冷,想了想,他站起,走到屋中。
大家高興迎著他進破廟,謝長寂悄無聲息送了一道靈力給那個孩子,大家坐下來,開始同他聊天。
他話不多,但說起花向晚,他也愿意多說幾句。
聊了大半夜,大家都累了,到躺著歇下,他坐在火堆里,轉頭看那對母子。
過了一會兒,他垂眸看向手上的夢印,遲疑好久,終于還是進了花向晚夢。
他有許多事,想同花向晚說說。
例如他想告訴花向晚,今夜他幫了一對母子,和當年為了天劍宗教導幫人不同,今夜他幫這對母子,與道義無關,只是他突然想,若花向晚是個凡人,與孩子漂泊在外,當有多難。
這樣一想,他突然便覺得有幾分不忍,設地,便幫了母子。
但他進了花向晚夢境,遙遙看見站在他們分別那夜長河旁邊,看著滿天長明燈,似是在等著他。
他便不敢開口。
他怕花向晚認出他是夢而來,便只能將自己化作一場夢境,藏在夢境之中,遙遙看著他。
花向晚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謝長寂,他就站在不遠,但一言不發。
第二天醒來,花向晚在床上緩了緩,終于才起,洗漱過后,將靈北狐眠等人來,安排好了所有事,同秦云裳確認了薛子丹的去:“把人藏好了?”
“放心吧。”秦云裳看了一眼在滿是書籍的室中正在查書的薛子丹,漫不經心道,“藏好了,誰都找不到。不過他今天酒醒了,說昨晚有個事兒忘了和你說。”
“什麼?”
“他說你脈象很奇怪,他沒見過這種脈象,讓你小心一些。”
聽著這話,花向晚沉默片刻,秦云裳怕擔憂,趕又道:“不過他現在已經在查書,有眉目我通知你。”
“好。”
花向晚應聲,只道:“有事通知我。”
說完,便去了試煉境。
每個大宗門都有針對弟子的試煉境,用來提升實力,境中的時間和外界并不一致,越是大宗門的境,時間差別越大,里面靈的實力越強。
合歡宮的境,當年被清樂宮取走,霸占兩百年,如今終于歸還了回來。
這個境一年等于外界一個時辰,最強的靈等級能到元嬰,花向晚進境,便直奔最后一層。
沒日沒夜在境廝殺,累了就出來休息,偶爾睡一覺,做做夢。
夢里有時候會夢見謝長寂,他不說話就站在旁邊,便將他拉過來,說著近日辛苦,有時也會問他在做什麼,他基本不回答,唯一有一次,他慢慢道:“我遇見一對母子,回娘家省親,回來遇上匪盜,僥幸活下來,我送他們回村,他們一家人念于我,請我小住。”
一聽這話,便知自己是做夢。
謝長寂如今在死生之界,怎麼會去什麼農家小住?
可還是問:“然后呢?”
“我在同他們學種地,他們人很好,經常招呼我吃飯,孩子很乖巧,會我叔叔。”
聽見有人謝長寂叔叔,忍不住笑。
謝長寂攬著,又同說了許多,他說的都是一些很零碎、常人都難以察覺的事。如何種小麥,小麥如何長,草木怎麼發芽,泥土如何沃……
天地間一切細節,都在他眼里放大,生機。
就聽他碎碎說著,靠在他肩頭,輕輕睡去。
謝長寂轉過頭,看著的模樣,低頭輕輕吻在的額頭。
三個月很快過去,十二月初九將至,花向晚從境中出來,靈北和狐眠便將婚禮和魔主繼任大典的流程一起送了過來。
“婚禮和繼任大典放在一起,七宗有意見嗎?”
花向晚翻著流程,詢問著況。
“不敢有。”靈北實話實說,“沈公子把有意見的人都找了一遍,七宗就太平了。”
花向晚點點頭,看了一眼狐眠后一排嫁飾品:“這些東西好像都是新訂的?”
“沈逸塵一手辦的。”
狐眠聳肩:“本來大家說用你之前親那套就行了,他不肯,自己親自去訂了婚服。”
花向晚作一頓,轉頭看向靈北:“那,魔宮那邊現場也是他布置?”
“是,”靈北面上有些不安,“但,復活師兄師姐的法陣還是布下了。”
花向晚點點頭,碧神君的目標是滅世,不是毀了合歡宮,殺戮越重,對于碧神君而言越好,他沒什麼理由阻止。
應聲,只道:“那就行。”
說著,想起碧神君:“沈公子呢?我出關了,他不來見我?”
“他說了,按照風俗,新人婚前不見面,不吉利。”
說完這句,狐眠輕笑了一聲:“你和他,還有什麼吉利不吉利?”
花向晚沒說話,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覺得,這個人好像是真的在辦一場婚禮。
點點頭,沒有多說,只確認了一下天劍宗傳送陣修建的進度,確認明日傳送陣可以開啟之后,再將秦云裳昆虛子等人來,最后確認了一邊計劃。
“明日我和沈逸塵大婚之時,天劍宗這邊就可以開傳送陣,將云萊的修士傳送到合歡宮,從合歡宮直接到魔宮。”
花向晚指著地圖,劃給昆虛子:“到了之后你們先不要去進去,我放開魊靈,應該和西境的修士有一番廝殺,等我殺了沈逸塵,毒發之后,在魊靈最虛弱的時候,你們再進來。”
說著,花向晚抬眼看昆虛子:“謝長寂況如何?他參悟問心劍最后一劍了嗎?”
“呃……”
昆虛子被問得頭皮發麻,強撐著道:“沒有。”
謝長寂已經三個月沒聯系過他,出去就失蹤,想來是沒有。如果參悟了,早就回來了。
花向晚倒也沒有意外,只道:“那就不必通知他,以免來了為魊靈的新容。魊靈的力量取決于他宿主資質所能到達的最高水平,如果寄生在普通修士上,不足為懼。”
“嗯……”
昆虛子含糊著點頭,花向晚轉頭看靈北:“你們就不必跟著我進去了,在外面等著天劍宗和秦云裳過來。”
“可這樣給七宗看著,太明顯有問題了。”
靈北不安提醒,花向晚遲疑片刻,抿道:“那你選幾個弟子,同我進去,能一點人就一點。”
“是。”
安排好所有人,花向晚有些疲憊,讓所有人去準備,自己一個人坐在屋中。
房間里空空的,轉頭看向窗外。
十二月的庭院禿禿的,看著這了無生機的一切,突然很想謝長寂。
“謝長寂,”低聲喃喃,“明日,一切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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