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悶雷陣陣,如九霄之上神人擂鼓。
深山老林間,十幾個青年男,背著竹簍,在被雜草淹沒的小道上行走。
左凌泉手持佩劍走在最前,沿途砍斷枯藤雜草清理道路,時而抬頭看向沉沉的天。
“還有二十里,都加把勁兒,到地方可以休息一晚,繼續給你們講《倩幽魂》……”
“左師兄,你別講那麼恐怖嘛,嚇得周師妹老想往你懷里鉆……”
“哈哈哈……”
“哎呀你們……”
熊瞎子嶺到棲凰谷,直線距離約百里,但一路翻山越嶺、繞路渡河下來,說也得三百多里山路,三天一個來回,每天都得走兩百多里地。
路程雖然有點遠,但一行人都是修行中人,走走停停沿途休息,倒也吃得消。
眼見距離黑瞎子嶺還有十余里,到了便能休息一晚折返,不弟子都松了口氣。
走在左凌泉旁邊側的王銳,甚至開起了玩笑:
“左師兄,方才采藥的時候,我聽師妹幾個說私房話,好像是準備晚上夢游,躺你被窩里去,你可一定得把持住,不能對不起公主。實在把持不住,你就咳嗽一聲,我把師弟們帶出去先避避……”
上次在長青山里遇險,王銳差點命喪蛇口,好在最后有驚無險,只了點傷。
不管棲凰谷如何看待冒險救人的行為,王銳作為當事人,自是把這份記在了心里;雖然差點一刀把他兩條剁了,讓他現在還心有余悸,但激不會因此削減半分。
從那之后,王銳對左凌泉印象,就剩下兩個,一個是‘仗義’,一個是‘狠’,稱呼也自然而然變了師兄。
面對王銳的胡說八道,左凌泉勾起角:
“你這話被公主聽見,以后正元殿外就得多個小黃門了。”
“這不是私下閑聊嘛。其實依我看,公主殿下子應該不是傳聞中那般強勢,對左師兄也是真了……”
……
隨意閑聊間,一行人走進地勢平坦的小盆地,熊瞎子嶺也出現在了雨林的盡頭。
巡山的路途很枯燥,可能來回跑十次也遇不上值得一說的事。一路順風順水,即將抵達折返點,十幾個弟子都有些放松警惕,甚至提前在樹林里,尋找起未被雨水浸的枯藤樹枝,用以待會生火做飯。
王銳比較話癆,見左凌泉不愿意聊兒長,便又轉調侃起了師妹。
左凌泉埋頭練劍十四年,已經讓他養了做事心無二的習慣,雖然偶爾也會幾句閑話,但目一直都放在雨林的暗。
集樹冠遮蔽的大部分視線,周邊一片死寂,除了弟子的說話聲便只剩下雨聲,仿佛整片茂雨林沒有任何活。
左凌泉起初并未察覺什麼,但走著走著,覺不太對,抬起手來:
“聲。”
弟子經常出來巡山,早已養令行止的習慣,男男同時屏息凝氣,向了隨的佩劍。
如此一來,整個盆地里便只剩下雨聲。
王銳握住劍柄,靠到左凌泉邊,掃視周邊林:
“左師兄,怎麼了?”
左凌泉沒聽到任何靜,但也是因此才覺得古怪:
“太安靜了,整片樹林都沒聲音,不符合常理。”
王銳經此提醒,才察覺是有點不對。
長青山是荒山野嶺,兇雖然不常見,但蛇蟲鳥遍地皆是,哪怕下著雨,也不可能安靜到一點聲音都沒有。
能出現這種況,一般都是山林之間有什麼猛,讓在此生息的鳥不敢啼鳴。
巡山的目的,除開采集天材地寶外,還有就是捕殺驅趕跑到長青山外圍的兇,如果對付不了就回去通知師長。眼見有況,王銳開口道:
“要不要我去探探路?”
左凌泉手持長劍,仔細側耳聆聽周邊的風吹草,等待許久,依舊不見任何靜,便抬手道:
“王銳隨我前去探路,其他人停步戒備,如果有風吹草,立即后撤。”
十余名年輕弟子,都被前輩師兄教育過如何應對險,聞言圍一圈兒,提防四面八方。
左凌泉帶著王銳,輕手輕腳地沿著林間小路前行,姜怡送給他的無憂符也拿出來。
不過,無憂符只有用真氣激發,才會用符之人真氣牽引,環繞周;用白玉銖激發,沒有吸附目標,只會停在原地,因此不能提前用出,只能握在手中伺機而。
雨林中線昏暗,繁盛的樹木又遮蔽了大部分視線,兩人走出不過十余步,便離開了諸多年輕弟子的視線。
王銳對上次的事兒還心有余悸,小心翼翼行走間,開口小聲道:
“別又遇上猩目莽,這次可沒有吳師叔……”
“別旗子。”
“嗯?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待會真遇上,左師兄直接走即可……”
“我自有分寸,別說話了。”
“哦。”
王銳笑了下,沒有再言語,持著劍仔細巡視周邊。
兩人謹慎往前走了近百步,周邊依舊寂寂無聲,沒有任何異樣。
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妖’,左凌泉格謹慎,也想起了姜怡的叮囑,發覺不清緣由后,沒有再繼續往前探路,開口道:
“不去熊瞎子嶺了,回去稟報師伯,讓師伯們過來理。”
王銳也發覺有些詭異,對此自是點頭,但就在兩人準備折返時,后方忽然傳來嘈雜聲:
“東北方有靜……”
“是墨彪,快跑……”
王銳聽見遙遙傳來的言語,臉微微一白。
墨彪是罕見的靈,‘兇’和‘靈’雖說都是類,但兇多是指食用奇珍異草后,發生變化的類,只會捕獵的本能,智力并不高。
靈則是天生的奇珍異,便如同棲凰谷那只型巨大的白鶴,智力和長都遠超尋常禽。
雖然靈的素質不一定比兇好,但論危險程度,野生的靈肯定比兇高,因為靈懂得思考和分析局勢。
“遭了,調虎離山,快回去。”
王銳連忙轉往來路跑去,試圖馳援被類突襲的師弟師妹。
左凌泉為巡山隊伍的領隊,自然也迅速回援。
但就在兩人大步奔行,在雨林中跑出十余步時,側面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看這里!”
聲音比較蒼老,但肯定是人聲。
左凌泉和王銳聞聲心中驚覺,本能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只見左側十余步外,一棵參天大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披黑斗篷的人影。
人影左手掐訣,右手高舉,手中是一面紅木邊框的銅鏡。
就在左凌泉轉頭的一瞬間,銅鏡驟然亮起刺目白,照亮了周邊地帶。
暮雨籠罩林,林中本就線昏暗,銅鏡亮起的璀璨白芒,就好像黑夜中忽然出現一顆太,把樹木花草化為熾白之。
白雖然一閃而逝,但左凌泉和王銳在林行走多時,已經適應昏暗環境;措不及防之下,被刺目白眼,霎時間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雪白……
“——”
“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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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雜聲響,一瞬間布昏暗雨林。
百圣谷六人眾,披黑斗篷,分散站在暗。
南宮信手持符夾,猶如手捧書卷的教書先生,瞧見趙澤驅使兇,把棲凰谷余下弟子趕走,不解詢問:
“一起殺了即可,何必費這麼大工夫把人分開?”
“不能暴我百圣谷的存在,此子要死于兇之手,栽贓給扶乩山,待會還得理現場痕跡,人太多容易留下馬腳。”
南宮信見此,不再多說,任由趙澤前去驅趕,他則觀著林深的靜。
另一側。
千藤老祖手持法‘金鏡’,閃瞎兩人雙目之后,藏在樹冠之間的劍無葉顯出形;雖說才煉氣八重,但劍刃上已經可見青劍氣。
屠左手持‘象王盾’,右手是一把‘打神锏’,這也是鐵鏃府門徒的標準配置。十重武修,足以讓真氣清晰外顯,圓盾之上泛著黃,依稀可見一個象頭。
山澤野修,可能平均修為,比不上苗正紅的道上仙師,但持強凌弱的經驗,絕非在宗門庇護下長大的仙門弟子可比。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哪里會給對方反手的機會。
瞧見兩人被金鏡閃瞎,屠手持象王盾,率先大步沖向了左凌泉。
左凌泉雙目被白閃得暫時失明,但中招的一瞬間便心知不妙。
踏踏踏——
沉重腳步迅速接近,猶如一只從側方沖來的蠻牛。
左凌泉聽聲辨位,確定了屠的位置,毫不遲疑碎包裹白玉銖的無憂符,往側面拋出。
雪白符箓剛剛出手,便凌空展開,碎裂的白玉銖,吸附在繁復咒文中間,五流匯其中,咒文也同時亮起。
左凌泉這反應,出手不可謂不快,但百圣谷六人圍殺,早已料到左凌泉會有保命。
屠本就沒攻擊,而是以圓盾護在前,故意聲勢驚人前沖,吸引對手亮護寶。
上方的劍無葉,則匿聲息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瞧見左凌泉往側方扔出無憂符,劍無葉再無遲疑,自樹干之上借力,速度暴漲一劍直刺左凌泉后腦。
屠則直接撞向無憂符,避免符箓自行格擋上方的劍無葉。
兩人合擊,起手就是必殺之勢。
但可惜的是,兩人還是低估了左凌泉的反應速度。
左凌泉扔出無憂符的瞬間,聽見后上方傳來破風聲響,腦中未曾思考,雙已經繃直,繼而整個人拔地而起,非但沒有躲閃,反而是抬手一劍,刺向了上方落下的劍無葉。
左凌泉的劍有多快,恐怕只有吳清婉知道。
煉氣十二重的修士,在有準備的況下,都措不及防被刺破服;煉氣八重的劍無葉,即便經驗再富,又哪里能和吳清婉媲。
特別是這一劍,還是左凌泉命懸一線之下的反撲。
窮則嚙,絕境之下連兔子都能蹬死鷹,更何況是左凌泉。
劍無葉手持長劍從上方奇襲,尚在半空,便覺得眼前一花,方才還站在地上的黑年輕人,驟然倒著跳到了他面前!
!!
劍無葉眼神驟變,只見那黑年輕人腦袋后仰,看向他所在之;眼睛被金鏡閃瞎不能視,但雙目卻依舊鎖死了他的位置,眼神冷冽又鋒芒畢,好似看著一個死人。
更讓劍無葉震驚的是,黑年輕人右手的長劍,比他后出手,卻后發先至,等他看清這一切時,劍鋒已經穿過了口。
噗——
嘭——
一大一小的兩道聲音,在林中同時響起。
屠持盾大步猛沖,接近左凌泉所在位置時,懸浮在半空的白符箓自行炸開。
一道眼可見的氣浪沖擊周邊,地上花草被平在了地面上,從天而降的雨珠,則被反推回了天空。
以無憂符為中心的周邊三丈,瞬間化為真空地帶,持盾前沖的屠,也被沖擊的止住了前沖之勢。
無憂符炸開的同一時刻,半空的劍無葉,被一劍灌口。
劍鋒自后背出,水飛濺落下,又被氣浪彈起。
凌空的兩道人影也被氣浪沖擊,霎時間飛往林各。
站在地上的王銳,雙目被閃瞎,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就被氣浪推了出去,摔進了林的另一側。
所有的一切,不過在白亮起后的轉瞬。
等雨珠重新落下,劍無葉也摔在了地上,口一個窟窿,里全是水,連滾帶爬滾向千藤老祖。
左凌泉尚未落地,便憑借記憶扣住了旁邊的大樹,把扯向王銳的方位。
屠沒看清怎麼回事,劍無葉便差點暴斃,驚的他連退三步,急聲道:
“當心,此子絕非善類!起符。”
劍無葉滾到千藤老祖腳下,開口道:
“劍很快,但沒有真氣傍,是世俗武人。”
說話之間,百圣谷六人周,都飄起了一張符箓,看咒文和無憂符大同小異,但符紙為草黃,質地差了很多。
千藤老祖右手持金鏡,左手按在劍無葉肩頭,青流淌而下,劍無葉口噴涌的鮮便迅速止住。
見左凌泉逃遁,千藤老祖開口道:
“屠快去助南宮信,別被此子近,本座隨后就到。”
屠無需千藤老祖指揮,便已經追向左凌泉。
另一側,左凌泉從空中落地,憑借王銳的驚呼,鎖定了王銳摔出去的位置,抓起王銳的肩膀,便往棲凰谷弟子所在的方向狂奔:
“快逃。”
王銳暈頭轉向,被拖行幾步才穩住形,爬起來往外飛奔。
金鏡的刺目白,雖然閃瞎了兩人雙眼,但終究不是真瞎,持續時間很短暫。
左凌泉落地跑出幾步,雙眼便逐漸恢復,能看清周邊樹木花草,但眼神正中依舊殘存著白點,只能偏著頭看路。
王銳也差不多,忽然遭遇幾人伏擊,臉已經化為煞白,不過絕境之下反而沒心思恐懼,只是打起十二分神提防周邊,詢問道:
“左師兄,這些是什麼人?”
“不知道,修為極高。小心!”
……
兩人跑出不過十余步,左凌泉便發現,前方又有一個人影,從大樹后顯出形。
人影周環繞一張符箓,雙指間也夾住一張黃符箓,符箓上亮起紅微,抬手一揮間,符箓便朝兩人激而來。
左凌泉知道五行之火為紅,但不清楚符箓底細,不敢貿然劈砍,拉著王銳便往側飛撲,再次碎了包在無憂符中的白玉銖。
符箓穿過雨幕,速度極快,眨眼已經到二人附近。
符箓上的咒文紅暴漲,繼而滾滾烈焰,從符紙上噴涌而出,化為一道火環席卷周邊,枝葉樹皮及便化為焦黑之。
轟——
就在火環即將抵近兩人后之時,無憂符再次炸開,一道氣浪沖散了火焰,也把兩人推進林。
“好大的手筆,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張無憂符。”
南宮信手持符夾快步接近,行走間再次夾出一張符箓,但尚未出手,林間忽然傳來“沙沙”急響,繼而一道黑影,如同突襲的獵豹般,從幽暗林沖出。
南宮信臉驟變!
“給我死!”
左凌泉在被無憂符推開的瞬間,便已經翻滾林。
趁著火焰余尚未消散遮蔽視線,他彈起后以樹木為遮掩,往南宮信狂奔,待近后飛撲而出,一劍直取南宮信心門。
南宮信和無憂老祖都是游方士,和外練筋骨皮、練一口氣的武修不同,主修里而不注重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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