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時總是短暫，稍作停留后，終究還是要繼續啟程。

　六月初十，清晨時分，天上還下著蒙蒙細雨。

　客棧的房間之中，湯靜煣稍顯吃力的坐起來，拿起床頭的慢慢穿戴，不時探頭看看窗外的青江畔。小鳥團子不能出去找吃的，有些無聊地在被褥上面打滾兒，如同一個滾來滾去的白小球。

　今天又要遠行，客棧里的其他人都已經起，姜怡忙著把隨行的件收拾好送上船，偶爾也能從窗下的道路，瞧見幾個悉的背影。

　湯靜煣在窗口瞄了兩眼，房門便被敲響，繼而房門打開，左凌泉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左凌泉換了套新的行頭，一襲白袍，腳上踩著云紋長靴，腰間掛著一把青皮鞘鐵劍，背上還背著一把劍，用黑布包裹了起來，是上次在青云城得來的墨淵，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

　湯靜煣坐在妝臺之前，抬手系著鵝黃褶扣，轉眼看向門口，左凌泉連忙又退了出去，稍顯歉意的道：

　“湯姐，你怎麼自己起來了？”

　湯靜煣休息了四五天，雖然還很虛弱，不過下地走沒太大問題了。把子系好，低頭打量，確定沒有走的地方后，才打趣一笑：

　“我穿著裳呢，想占姐姐便宜，該早來一會兒，”

　左凌泉搖頭笑了聲，重新進屋，來到床榻跟前，幫忙收拾著隨行的件：

　“渡船已經到了，特別大。大燕朝已經安排好房間，姜怡們先過去收拾好了，湯姐直接上船住下即可……”

　湯靜煣坐在妝臺前，用木梳打理著發髻，子比較虛，也沒起，只是偏頭看著男人幫收拾行李，贊許道：

　“小左，你這裳真俊，比黑袍子好看。”

　“是嗎？吳前輩給準備的，我也覺得好看。”

　“吳姨對你是真好。”

　“呵呵……”

　湯靜煣隨件不多，除開裝著命子的首飾盒，就只剩下幾套換洗裳。

　左凌泉打開柜，把疊好的子拿出來，放進小箱子里，剛拿兩件兒，卻見子下面著幾件五六的小，上面繡著凰、鴛鴦、團子等圖案，看起來是自己繡的，做工。

　左凌泉抬起的手一頓，瞄了眼梳頭的湯靜煣，正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放進箱子，但湯靜煣想起了這一茬，連忙起，用肩膀把左凌泉開，自己拿起來放進木箱里：

　“還是我來收拾吧，也沒幾樣東西。”

　左凌泉見此自然沒搭手，等到湯靜煣把小放在箱子下面，才上前抱住了疊在一起的木箱和首飾盒，下樓放在了姜怡攜帶的隨行件一起，然后又跑上來，扶著湯靜煣出了客棧。

　渡船抵達，栓龍港上修士倍增，碼頭上站滿了登船的人，其中也不乏著制式袍的大小宗門子弟。

　九宗會盟，是在外散修上岸的通道，涉及范圍囊括半個玉瑤洲，有多修士參與可想而知。

　雖然冬至才正式開始，但初步的篩選，在去年就已經開始，港口上的修士，大半都是為了九宗會盟而來，不過九宗門弟子萬里挑一，其中有幾個能真的進九宗，就不得而知了。

　湯靜煣走在左凌泉撐起的油紙傘下，抬眼向江畔。

　青江的沿岸，停泊了一艘巨大的船只，船樓高五層，雕梁畫棟線條極富，船樓頂端的掩月林宗門徽記，恐怕都有一棟樓大小；甲板上人影集，穿著各異，湯靜煣也分不清是尋常人還是修行中人。

　湯靜煣出生在東華城的市井，來往的船只見得很多，但這麼大的船還是頭一次見，仰著臉頰打量，詢問道：

　“這船怎麼造的？也太大了些，我看裝個幾千人都沒啥問題。”

　左凌泉早上剛見到時也被驚了下，不過這幾天在栓龍港轉悠，對修行一道的基礎知識也大概了解了，瞧見這艘巨型渡船也算見怪不怪，他解釋道：

　“渡船往返于云水劍潭和臨淵城之間，全程兩萬四千余里，一個月只往返一趟，船自然很大，滿載的況下，能坐三千余人，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房間，只能站在甲板上；這船厲害的地方不是大，早上過來的時候，從青江逆流而上，整艘船直接懸浮在江面上，就和地效飛行一樣……”

　湯靜煣自是不明白這些古怪詞匯的意思，只能似懂非懂地點頭。

　一行人走走看看，很快從使臣的特別通道，登上了掩月林建造的仙家渡船。

　雖然是仙家渡船，但渡船并沒有不拉凡夫俗子的規矩，只要掏得起神仙錢，仙凡之別有時候也沒有那麼明顯；渡船之上麻麻全是人，不小修士都站在了甲板上，而船樓頂層的觀景臺上，偶爾也能瞧見幾個著不俗的男修士，從氣度來看恐怕是正兒八經的仙師或仙子。

　左凌泉隨著使臣隊伍上船后，被帶到了船樓的三層，左兜右轉穿過數條走廊，來到了一排可以欣賞沿岸江景的房間外。

　雖然環境不錯，但渡船上的房間，肯定不及客棧那般寬大，就是個陳設簡單的單人間，除開床榻、桌椅，和一個供修士打坐的團，再無他。

　湯靜煣走了一大截路，虛弱有點累了，進了屋子就在床榻上坐了下來。

　左凌泉把隨件放在桌上，半蹲著幫忙去了繡鞋：

　“湯姐你躺著休息會兒，有什麼事兒我一聲即可，我隨時過來。”

　湯靜煣腳兒忽然被握住，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微微了下，臉發紅道：

　“我自己就行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能讓你幫忙鞋。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事你就行了。”

　左凌泉見此，悻悻然松開了若無骨的腳丫，站起來：

　“那我先出去了。”

　湯靜煣‘嗯’了一聲，稍作猶豫，把團子放在左凌泉手上：

　“你帶著它出去溜溜，不然晚上不好好睡覺，吵得我也睡不著。”

　團子這幾天足不出戶陪著湯靜煣，早就憋瘋了，連忙“嘰嘰~”兩聲，跳到了左凌泉的肩膀上。

　左凌泉抬手了，也沒看著湯靜煣裳睡覺的意思，轉從外面帶上了房門。

　----

　渡船在拴龍港停泊，出門氣的人極多，走廊里隨可見三兩閑談的修士。幾個小國的使臣，也站在窗口、觀景游廊里欣賞著沿岸江景。

　左凌泉剛把房門關上，轉就瞧見程九江小跑過來：

　“凌泉老弟，我剛轉了一圈兒，下面大廳里有意思，走一起過去看看。”

　左凌泉第一次坐渡船，也覺得新鮮，扛著嘟嘟的團子，和程九江來到了船樓的一層。

　船樓一層是個大廳，里面站著麻麻的修士，有個著長袍的老者手持折扇，在其中說著些什麼，不過從外面聽不到聲音。

　程九江往年當過一段時間野修，未曾跑太遠，渡船卻坐過，門路的給門口的管事掏了兩枚白玉銖，帶著左凌泉進其中。

　大廳規模頗大，里面恐怕站了近百修士，年紀普遍不大，以宗門弟子居多，其中不乏年輕貌的小仙子；不過長得漂亮的，都被同門師兄弟圍了一圈兒人墻，想一塊二去顯然不可能。

　左凌泉肩上蹲著小團子，在人群中了片刻，來到大廳靠前的位置。

　前方的臺子上有一方水幕，水幕上呈現出兩個人在擂臺上切磋的場景，手持折扇的老者，在認真講解：

　“……這伏龍拳火候夠了，可惜時機把控差了點，降龍出手太早，一拳出去反被人家鉆了空子……嚯——好法……”

　？！

　這是……

　左凌泉表古怪，張了張，言又止。

　程九江瞧見左凌泉‘愣在當場’，毫不意外，做出過來人模樣，認真解釋：

　“這是天地城打造的靈‘水中月’，原理和天遁牌類似，只要開啟便能瞧見千里之外的景，我們一般把這玩意稱作‘千里眼’，上面應該是伏龍山的弟子在切磋……”

　左凌泉自然不需要程九江給他講原理，在人群中站定，頗有興致地看著兩個九宗門弟子切磋。大廳里的年輕修士，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幾乎沒有人出聲。

　團子站在左凌泉的肩膀上，對于上面老頭子的瞎扯不興趣，蹭了左凌泉片刻，發現左凌泉不帶著它繼續遛彎兒后，有些失落，目轉向了大廳里面的其他靈。

　驚臺扎在玉瑤洲南部，以的本事聞名天下，栓龍港距離驚臺也就一站地，船上的修士，隨攜帶靈的并不，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能用來偵查的小鳥，蜈蚣蝎子蛇之類的也不在數，因為通靈，多半不會隨意傷人，周邊的修士倒也見怪不怪。

　瞧見這麼多香味俱全的靈，團子黑豆豆似的眸子漸漸亮了起來，覺就和進了自助餐廳一樣！歪著小腦袋，最終把目鎖定在了一條亮晶晶的小蛇上——小蛇通赤紅，盤在一名修士手腕上，明顯是有主的。

　“嘰嘰~”

　團子用腦袋蹭了蹭左凌泉，想讓左凌泉給它抓來當午餐；只可惜左凌泉聽不懂鳥語，全神貫注看著比賽，只是抬手了它腦袋兩下安。

　團子見此，也只得趴下，直勾勾瞄著不遠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