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在栓龍港停留了半天,至暮時分,緩緩起航,沿著青江航道,駛向萬里之外的臨淵城。
船只上九是修士,以散修居多,彼此不識,來往甚,大部分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渡船房間的規格不可能一樣,姜怡作為一朝公主,有所優待,房間比其他人寬敞許多,里面陳設也多了些,算是一個環境清雅的套間兒。
此時寬大房間之中,三一男,在圓桌旁圍了一圈兒,神嚴肅地打量闖了禍的小鳥團子。
團子規規矩矩地站在茶杯旁邊,黑溜溜的眸子著湯靜煣,不時‘嘰嘰’一聲,應該是在說‘鳥鳥知錯了’。
湯靜煣虛弱,坐著有點累,往前趴了些,把沉甸甸的脯放在了桌面上,手兒撐著臉頰,有些不信的道:
“小左,這小破鳥真會噴火?”
左凌泉坐在姜怡和吳清婉之間,神嚴肅地點頭:
“真的,方才好多人都瞧見了,差點把人蛇烤。”
姜怡雙手捧著臉頰,仔細打量嘟嘟的團子:“它這麼小,能吃蛇?”
“嘰~”團子點頭如搗蒜。
吳清婉姿勢端莊一些,并未把更沉甸甸的脯放在桌上減輕負重,只是坐在圓凳上,用手背撐著側臉:
“真聰明,是有點像靈。不過靈都有天賦神通,團子有什麼神通?”
左凌泉道:“噴火應該算神通,就是火苗太小,估計只能點燈用。”
湯靜煣讓團子白吃白喝這麼多年,知曉這好吃懶做的小破鳥終于有點本事了,還有點‘子龍’的覺;把桌上的燈臺移過來,又抓起團子湊到跟前:
“能點燈也行,至能省些火石。來,把燈點燃。”
“嘰?”
團子有點委屈,看起來不像做這麼丟鳥的事兒,不過湯靜煣一瞪眼,它還是老老實實地湊到燈芯前,張開鳥喙。
呼——
一道赤小火苗出現,只有半截手指長短,還噴歪了,沒把燈芯點燃,反倒是把銅質的燈臺給燒化了些。
房間里的件,都是給俗世吏準備的,燈臺只是黃銅質地,但能一口燒化,這火苗顯然不簡單。
吳清婉坐直了些,湊近仔細打量:
“還真能噴火,黃銅都扛不住,不像是普通的火,要是噴得久一些,尋常法靈恐怕都經不住燒。”
左凌泉也覺得是如此,疑道:“以前咋沒瞧見它噴火?”
姜怡猜測道:“可能和尋常鳥一樣,捕獵的時候才會亮爪子,火焰溫度這麼高,消耗自然不小,怪不得它一天就知道吃。”
湯靜煣瞧見團子連燈都點不燃,有些興致缺缺,翻來覆去打量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輕一拍桌子,訓道:
“團子!臨河坊的大火,是不是你跑放的?”
“嘰?!”
團子一呆,有些不可思議地瞄著主子,繼而撥浪鼓似地搖頭。
左凌泉搖了搖頭,替團子解釋道:“第一場大火是在湯姐剛出生的時候,團子當時還沒跑到酒肆,肯定不是它放的,我估計是和地底下的凰有關。”
姜怡聽到這里,心中一,開口道:
“這鳥不會和靜煣一樣,是凰吧?”
團子又張開小翅膀,擺出飛展翼的造型,只可惜胖嘟嘟的模樣,說是只鳥都有點不搭邊。
湯靜煣自是不信,抬手把團子捧起來:
“我又不是沒見過凰,上次棲凰谷上面那個大凰,九條長尾,頭上還有鳥冠,要多漂亮又多漂亮,你看它這蠢樣,像嗎?”
三人仔細打量,緩緩點頭,覺得是不大像。
“嘰?”
左凌泉見團子可憐的模樣,輕嘆道:“它還小,說不定長大就凰了,不過以后可不準吃東西,也別跑,要是被人抓走了,可就出大事兒了。”
“聽到沒有?再跑就找繩子把你套起來。”
“嘰……”
吳清婉秋水雙眸中帶著笑意,瞧了片刻后,倒是想起左凌泉也有寵,詢問道:
“凌泉,你那只小蟲子,不會也是靈吧?”
左凌泉這些日子,每隔幾天都會讓小甲蟲氣,再喂些不值錢的丹藥什麼的,除開會放點不痛不的毒,也沒看出有啥神通,對此搖頭道:
“只是一只小毒蟲,不像是靈,還沒團子厲害。”
“哦……”
……
四個人圍著團子打量,除了覺得可,也沒看出特別的地方。
吳清婉瞧見船只起航,秋水雙眸微,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打了聲招呼后,起獨自離開了房間。
左凌泉和吳清婉相識這麼久,察覺到了吳清婉表的細微變化,思索了下,也起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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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起航,走道里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在房中休息。
左凌泉尋找了一圈兒,最終在船樓外的觀景游廊拐角,瞧見了獨自眺沿岸江景的吳清婉。
青江很寬,哪怕是規模龐大的渡船,在其中也如同一葉扁舟。天漸暗,沿江山水在后退間逐漸變得模糊,最顯眼的景,是山水盡頭的落日余暉,以及天空之上火燒一般的晚霞。
雨過天晴后的紅霞,灑在心雕琢的觀景游廊里,吳清婉上的云白長,也和天邊的晚霞一樣染上了淡淡的紅,隨著江風輕舞。
吳清婉站在圍欄旁,如玉迎著晚霞,秋水雙瞳眺遠方,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東西。
左凌泉緩步走到側,先是眺了下江景,又把目移到比江景更的側之上,詢問道:
“吳前輩,怎麼忽然一個人跑出來了?”
吳清婉雙手疊在腰間,眺遠方良久,才聲道:
“凌泉,你說咱們這一趟出去,還回來嗎?”
左凌泉勾起角:“肯定回來呀,怎麼問起這個?”
“以前大丹出來過好多人,走之前都想著來日錦還鄉,可到了外面,見了大世面,就瞧不上大丹那小地方了,一去不回,有心的還知道托商隊帶一封信,大部分人都是泥牛海,再也找不到了。”
左凌泉出來一趟,雖然還沒走到大燕王朝中心地帶,卻已經瞧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和隨可見的機緣,與之相比,大丹朝和不之地真沒什麼區別。他以前聽吳清婉說過,有個親戚在外邊,瞧見吳清婉心不太好,詢問道:
“我記得吳前輩以前說過,有個親戚在這邊?”
吳清婉眨了眨眼睛:“我以前說過?”
“說過呀,就是我送你肚兜的第三天,我們倆一起坐著白鶴去東華城,在天上的時候你說的。”
“你記倒是好。”
“當時帶著肚兜,想問問吳前輩是不是穿過,又不好開口,所以記憶猶新。”
“唉……”
吳清婉抬手了襟,沒有接這個話頭,稍微回憶了下,才開口道:
“我以前進棲凰谷,是長輩的引薦。我二伯也是修行中人,以前是棲凰谷的弟子,你和四師伯他們,當年一起去了臨淵城;你四師伯,在參加選拔的時候,被人下黑手打殘了,為了安危著想,只能提前離開……
……我二叔倒是運氣不錯,聽說遇上了貴人,被一個大宗門挑走了,但從那以后就沒了音訊;我爹他們都擔心著,我都不敢把這事兒告訴家里,只說修行一道和凡世不一樣,閉個關好幾年很正常……我也不知道二叔他是和其他出去的人一樣,把俗世忘了,還是……”
吳清婉說到這里,眼中有些擔憂,可能心中已經有猜測,但事關親眷生死,在沒有確認消息前,肯定也抱著一分僥幸。
左凌泉雖然對修行一道接不算深,但早已明白修行的殘酷,出門在外沒個依仗,出事兒實在太正常了。
他想了想,站近了幾分,抬手摟住了吳清婉肩膀,聲安道:
“九宗會盟這麼大的事兒,既然是被宗門挑走,必然留有蛛馬跡。等到了臨淵城,我想辦法去查。還有四師伯的事兒,有機會也想辦法把賬算了。”
吳清婉被摟住肩膀,有的沒抵,只是偏頭看了眼觀景游廊,確定無人注意后,才聲訓斥:
“人肯定要找,不過你可別抱著給你四師伯報仇的想法,這里又不是江湖,事過去這麼多年,連你四師伯都看開了,哪里需要你去找場子。”
“我是說有機會,沒機會的話肯定不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子?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來。”
“……”
左凌泉還真沒法反駁,輕輕笑了下,沒有再多說,只是摟著佳人,眺遠方的落日和夕。
吳清婉保持著長輩的端莊神,可站了片刻后,也不知是不是站的有點累了,有意無意的靠近了些,臉頰靠在了左凌泉的肩膀上。
簌簌江風吹拂著火紅的流云,同著白的男,迎著霞靠在一起,同乘一舟駛向遠方的未知。
常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其他人是否如此,吳清婉不知曉,但自己確實是修了四十年,才修來了這還不能與人明說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