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趣讀閣 玄幻奇幻 太莽 第129章 籠中雀

《太莽》 第129章 籠中雀

 臨淵城地大燕王朝中部,得名于京城附近的‘落魂淵’。

 落魂淵是一條大裂谷,最窄不過半里,最寬已經變了盆地,橫貫玉瑤洲東西,幾乎把玉瑤洲撕了兩塊;而這條裂谷的始作俑者,便是掙天道束縛的南方之主‘竊丹’。

 在全玉瑤洲修士齊心協力之下,滅世天災早已經平定,落魂淵也穩定下來,變了和荒山類似的境;雖說大戰時落的法寶仙兵早已被九宗搜刮殆盡,但總會留兩件,在某些前人未曾涉足的地方等候良主,引得各方修士趨之若鶩。

 落魂淵太長,臨淵城的位置,于落魂淵的中段,距離裂谷還有數百里的距離;落魂淵中不乏兇、靈,大燕王朝在京城和落魂淵之間修建了關卡,百姓止涉足避免出事兒,只有修行中人能,關卡的名字久而久之,也就變了‘臨淵港’。

 相較于仙人滿天飛的臨淵港,距離不算太遠的臨淵城,看起來要平靜很多,除開規模龐大,其他與凡世城池無異。

 臨淵城修建有一百零八座坊市,橫貫全城的正街有八條,寬約十六丈,沿岸植三千楊柳;縱向長街三條,正中的青龍街,直通城池正南的巍峨皇城。

 偌大城池人口不下百萬,每當落日沉山巒,萬家燈火亮起,臨淵城就好似盤踞在遼闊天地之間的一只巨——縱橫織的街巷是巨管,川流不息的行人是巨,而這只巨的心臟,便是在凡世頂端的大燕皇城。

 青龍街盡頭,層層疊疊的樓閣宮闕,堆砌出了整個玉遙洲最大的一座皇城。

 皇城東側,還有一座稍小的宮城,名為興燕宮,原來是大燕皇城未擴建前的舊址,后來改為東宮;如今帝都之的仙人凡人,一般把這里稱作‘太妃宮’或者‘太妃殿’,大燕王朝的‘二圣’,皇太妃上靈燁,便居住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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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皇城舊址,但太妃宮的規模依舊很大,沒了皇城的各種務機構,只住著一個人,致使偌大宮城看起來罕有人跡,只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

 月上枝頭,太妃宮正中的大殿,四盤龍巨柱,支撐著金碧輝煌的穹頂。

 一名宮裝婦,坐在大殿正中的雕花榻之上,目過面前的珠簾,眺著視野盡頭本看不到的胤恒山。

 宮裝婦從外貌上看不出年紀,墨黑長發自肩頭垂下,披散在華之上,容晶瑩如玉,淡金的坎肩搭在肩頭,繡著祥瑞紋飾的腰帶,將腰肢束起,頭戴金珠釵,清雅高華,看起來就好像只是一位艷不可方的俗世貴妃。

 但宮裝婦的眼睛和凡世子不同,不帶半點煙火氣,澄澈雙瞳之間,好似含著浩瀚星海,空曠而寂寥,如同從九天之上,看著前的形形,明明近在咫尺,給人覺卻像是隔著萬里之遙。

 這個眼神很像胤恒山頂端的金子,不過如果有人湊近仔細打量,還能看出二人的區別——胤恒山的金子,眼中是天上星海與腳下山河;而宮裝人的眼底,只能看到蒼天的浩渺,卻沒有大地的厚重。

 可惜,世上很有人,能同時見到這兩個子,更沒人能把兩個超然于世的子,并排排放在一起觀玩,自然也就沒人發現這一點。

 暗含星河的澄澈眸,讓宮裝皇城,卻隔絕于凡世,在檐角宮燈的映襯下,猶如三千宮閣之間的一樹梨花。

 這份與生俱來的出塵,配上俗世貴妃的妝容,就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子不慎墜凡塵,艷之中又帶著幾分籠中雀般的凄楚。

 宮裝婦便是上靈燁,也是這座太妃宮的主人。之所以被稱之為‘二圣’,倒不是因為憑借鐵鏃府的超然背景,架空了大燕君主自己掌權,而是因為勞苦功高,輩分又太大,才得來了這麼一個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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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靈燁在這座宮城住下,至今已經有八十年,先后經歷三任帝王,現在的大燕皇帝,都得

 八十年的時間,對修行中人來說,也是很漫長的一段日子。

 上靈燁是當年的鐵鏃府青魁,生而為仙,天資卓絕橫冠九宗。當時有一個特別的尊號,‘小上’,整個天下的所有人,都把視為上老祖的繼承人,連自己也是這麼認為。

 可忽然有一天,坐在胤恒山之巔的那個人,丟給了一封俗世的婚書,讓宮當大燕王朝皇帝的妃子,沒有任何理由,甚至都未曾親自面。

 上靈燁覺得老祖如此安排,定有深意,自己離開鐵鏃府,進了這座巨大的牢籠。

 這一來,就是八十年。

 八十年的春秋替,上靈燁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從正值壯年,變得垂垂老矣,最終死在病榻上;再到新的君主,重復一樣的生死回;然后又看著牙牙學語的小孩,重新為坐鎮萬里山河的君主,生生死死仿佛沒有盡頭。

 而待在這座凡世城池,整日理無關要的凡塵俗事;修行一道如陸上行舟、不進則退,上靈燁眼睜睜看著曾經不放在眼里的弱者,了各宗的核心人;看著一又一的新人,從背后追上,走到了的前面。

 八十年時間,上靈燁自信能走到這座天下的最頂端,甚至走到老祖的前面,但就這麼在一個俗世牢籠里,寸步未進待了八十年。

 上靈燁起初還認為,老祖是在磨礪,但八十年下來,再好的璞玉,也被磨沒了,這樣的磨礪,有什麼意義?

 ……

 大殿沒有侍候的宮人,只有燃著裊裊熏香的幾尊銅鶴,側面香案上,掛著一幅金子的畫像,燃著三炷香火。

 雀無聲的寂靜,持續了不知多久,一方水幕,緩緩從珠簾之外浮現,漸漸凝聚了一幅畫面——遼闊江面上,渡船逆水疾馳,船樓頂端,蹲著個材魁梧的絡腮胡漢子。

 “師叔?看得到嗎?喂?……”

 獷的聲音,回響在大殿里。

 宮裝婦收起心神,靠在了榻之上,潤卻又清冷嗓音,傳出了翠玉珠簾:

 “如何?”

 水幕后的司徒震撼,蹲在渡船頂端的掩月宗徽記之后,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四周:

 “府主已經上船了,十天后就會抵達臨淵城,老祖化的凡人小姑娘,一直在他跟前,寸步不離。我本來不想坐一條船,但不坐這條船,下一條得等半個月,不知道老祖發現我沒有……”

 宮裝婦輕輕抬起手,水幕在殿消散,又恢復了往日的死寂。

 榻上起,挑開珠簾,來到燃著三炷香的畫卷之前,抬眼看著上面的子。澄澈雙眸中,緒不停變幻,偶爾也會出憤懣、不滿等負面緒,毫無遮掩,畢竟畫卷上的人,已經很多年未曾看過了,可能早就把給忘了。

 不明白,往日居于九天之上,近乎無所不能的老祖,怎麼會選那樣一個普通的凡人為鐵鏃府的青魁,甚至不惜自降份,親自給那人護道。

 沒看出那人有任何強于的地方,從頭到尾唯一的亮點,可能就是會一手‘劍一’。

 但這點亮點,和當年的差之萬里;生而為仙,從出生開始就和凡夫俗子天差地別,只有不想做的事兒,沒有做不到的事兒,若是走劍道,不會比那個凡夫俗子差半分,甚至會做得比他還好。

 可老祖偏偏就選中的那個人,把放在這俗世深宮之中,整整熬了八十年;不服氣,卻連和老祖對話的資格都沒有……

 宮裝婦在畫像前站了良久,眼底緒變幻,最終沒忍住,開口詢問道:

 “那個南荒的野小子,到底哪點比我強?”

 大殿中寂寂無聲,帶著憤然和不公的語氣,卻好似一個人獨時稍顯瘋癲的自言自語。

 久久未曾得到回應后,宮裝婦抬手從供奉數十年的香壇上,拔出了三炷香,砸在了金子的畫像上:

 “我在臨淵城八十年,兢兢業業輔佐君王、監督朝臣,未曾有一天懈怠,未曾做錯過一件事,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你把我在這里關了八十年,至給我一句解釋,我到底哪里做錯了?!我也是你徒弟,你憑什麼如此待我?”

 “我知道,你怕我,你怕我超過你,取代你的位置,才把我放逐于凡世,是不是?”

 “你說話啊!”

 ……

 逐漸歇斯底里的言語,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能聽宮裝婦訴說的,只有宮燈照耀下,在地上拖出很遠的影子。

 影子的肩膀在微微抖。

 宮裝攥著手,雙眸發紅,盯著畫像子許久后,又拿起香壇砸了過去。

 咚咚——

 銅質的香壇,在大殿里彈了幾下,發出幾聲悶響。

 宮裝婦努力克制緒,卻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與不公,咬牙道:

 “好,你斷我大道,我也不讓別人好活,你信不信我把那小子……”

 話語戛然而止。

 哪怕畫像上的子毫無反應,只是死,后面的氣話,宮裝婦終是沒敢說出來。

 因為知道,那個人肯定聽得到,只是不想回應罷了。

 咕嚕嚕——

 香爐滾了好幾圈兒,最終停在了大殿中央。

 宮裝婦愣愣站了很久,等著畫像的回應,哪怕是一句責罵也行。

 可惜得到了結果,和往日數十年如出一轍。

 隨著時間推移,宮裝婦的緒逐漸平復。

 吸了口氣,轉撿起香爐,重新放在畫像下,又取了三炷香,點燃在其中。

 等青煙裊裊燃起,宮裝婦又恢復了方才那個雍容華貴的太妃娘娘,認認真真行了一禮:

 “徒兒失態,還請師尊勿怪。”

 可這句話,同樣也只是說給自己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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