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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裡的火將熄未熄,還剩一些燒得發紅的木炭。掀開鍋蓋, 見鍋裡的米已顆顆煮開,金黃的南瓜熬得爛,和米粥融為一, 才走到灶下,練撥弄著草木灰,將木炭蓋滅。
隔著薄薄的牆皮, 能聽到隔壁堂屋裡依舊在哭, 只是聲音比剛才低了許多,不知是哭累了,還是一方做了退讓。
估『』著時機,又等了一會兒, 才提聲道:“媽,早飯了, 現在開飯嗎?”
“先把你爸和阿強的送到田頭吧, 他們今天在溪邊那塊地挖水渠。”王桐花在隔壁回話, 聲音越來越近,尾聲還沒落下, 已經走到了廚房門口,神『』幾分煩悶。
“哎, 好。”薑芮從碗櫥裡拿出幾個碗, 往其中兩個大碗裡打了滿滿三大勺南瓜粥。
鍋的粥一下子了一半, 『』出底下兩個蛋。撈起蛋放進水瓢,裡頭裝著冷水,等蛋稍涼,拿起一個切兩半,放在大碗粥上。
見作利索,不慌不忙,王桐花皺著的眉頭稍稍松開了些,無奈歎了口氣,“寶珍怎麼就不懂事……”
“還小呢。”薑芮抬頭對笑了笑,將早飯裝進竹籃裡。
“都十七了,哪裡還小?全是你爸慣的,說要讀書,就讓讀了這麼多年,心都讀野了!剛才還跟我嚷嚷要考大學,要到城裡上進,大學是那麼好考的?城裡又是那麼好去的?真那麼容易,怎麼咱們大隊一只飛出窩的凰都沒有?人啊,還是要腳踏實地。”王桐花絮絮叨叨。
薑芮只安靜聽著,把另外四個小碗在灶臺上一字排開,碗裡盛上粥,放著晾涼,剩餘那個蛋也切開,放在其中兩份粥上。
王桐花也不需要回應,“趙家那樣的還不滿意,一心就想往外跑,我看那丫頭真是讀書讀糊塗了,城裡有什麼好?值得父母家人都不要了!”
眼看怒氣又要起來,薑芮邊切鹹菜,邊輕聲說道:“學校裡老師都說寶珍績優秀,將來準能給媽爭。”
一句話就把王桐花的火氣澆滅大半。
要說這輩子,在家做姑娘時不疼,嫁了個丈夫也沒大本事,分明的容貌在一群老姐妹中最出『』,可卻最鬱鬱不得意,唯一能讓起腰桿的,就是生的一兒兩出『』又孝順。
長子且不說,只論兩個閨,整個西山生產大隊的社員都知道,杜家兩個兒,大的手腳勤快,『』子和,家務農活一把好手;小的外向活潑,還在公社上念書,績能把一幹小子得抬不起頭來。更值得一提的是,姐妹兩個還都長得好,就像一棵枝頭上開出的兩朵花,隊上那些小年輕裡不說,哪個心裡不念著杜家姐妹?
想起小兒拿回來的績單,王桐花心中搖,雖上賭氣說城裡沒什麼好,可到底好不好,各人心知肚明。
趙家自然是不可錯過的好人家,多姑娘眼睛往趙家幾個兒子上飄,那天趙家人上門,王桐花得眉頭都飛揚了。
但大城市的『』同樣不小,若的小兒能為西山大隊頭一個大學生,那是何等的風!
可以說,這二者對王桐花有不相上下的吸引力。
“丫頭,你說公社那些老師說的話能信麼?囡兒真的能考上大學?”
將切好的鹹菜堆到碟子裡,薑芮幹淨菜刀,“老師們教了幾十年,對於學生的水平肯定有數,他們說寶珍能考上,八就能上。”
王桐花聽後,心中的天平偏了。真要說,還是希小兒留在邊嫁人,但杜寶珍明顯不願意,又哭又鬧折騰得厲害,這個兒『』子向來好強,王桐花和丈夫也不敢強著來,就怕一時想不開。
可是要就這麼放棄趙家,王桐花又覺得好像有人拿刀子割的一般。
又是自得又是苦惱,自得於小兒的出『』,又憾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恨不得把小兒分兩個人。
正這麼想,忽然注意到一旁低頭忙碌的大兒,心頭一。
是沒有兩個小兒,但還有一個大兒啊!既然寶珍執意要考大學,為什麼不讓寶琴嫁去趙家?
這兩年不是沒人上門要給大兒說親,可王桐花自己苦日子過怕了,就想給兒挑個條件好點的,一直都沒應下,如今這趙家可不一般。
趙家是隊裡數一數二的好人家,趙大丘跟幾個兒子個個都有手藝,大兒子和他農閑時養蜂,提起甜滋滋的,哪個不是饞得流口水?小兒子在縣城唯一一家國營飯館當學徒,多人搶破頭的好活兒,因這個,趙家飯桌上連油水都比別家多一些。至於這次準備說親的二兒子,更是在部隊裡當了十幾年兵,聽說已經是個不小兒的兒了!
越想,王桐花越覺得這事靠譜,心裡的念頭逐漸篤定,眉間皺起的褶子一下子松開,抬頭再看懂事的大兒,眼中就帶了幾分欣。
就算趙家是因小兒才上門來提親,可的大兒也不差呀,況且又聽話,不會像寶珍那樣鬧。
薑芮——或者眼下該杜寶琴,對於王桐花的心思變化一清二楚。
大約半個月前,杜家小兒杜寶珍不慎掉進水庫,恰好被回鄉探親的**救起。當天杜家人就上門道了謝,幾天後,趙家人又來了一趟杜家,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說合兩個年輕人。
可杜寶珍不願意,那天晚上,家裡發出一場爭吵,一直持續到今日。
原主杜寶琴那時候就知道,依照以往的經驗,爸媽肯定拗不過妹妹,若家裡舍不得放棄趙家,最後這件事,多半落到上。
那幾天,滿心滿眼都裝著心事,連去河邊洗服,眉頭也是鎖著的,一不留神就落了水,被河底下水草纏住腳。
杜寶珍落水,僥幸被人救起,杜寶琴落水,卻送了一條命。
薑芮尋到的神魂,詢問是否願意將的使用權給,作為換,可以滿足對方的願。
杜寶琴並未思考太久,就同意了。的願也簡單,希薑芮能真正作為杜寶琴存在,替照顧好家人,不要讓父母知道的不幸,如果家裡真要代替杜寶珍嫁給**,也希薑芮能夠答應。
薑芮沒拒絕。誰都不知道,看來比常人更優秀、更出『』的**,他的靈魂是不完整的,甚至只是部分碎片。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溫養他的靈魂,並且在之後帶他回該去的地方。
為了達目的,接過很多剛死的人,有男有,有老有,想要與他們易,獲得一,一個份,但都沒功,大多數人要麼獅子大開口,要麼神麻木無法通,要麼瘋瘋癲癲難以接自己已死的事實,杜寶琴是難得的一個。
梳妝完,換上嫁,薑芮坐在床邊,張小華和杜寶珍在屋裡陪,杜家其他人和幾位親戚則在外頭忙碌,準備應對趙家迎親。
杜寶珍靠薑芮,勾著的手小聲說:“姐,我舍不得你。”
“兩家離得這麼近,你什麼時候想我,直接來找我就是了。”薑芮輕聲說。
“那不一樣嘛,從小到大我們兩個人睡在這間屋子裡,就沒分開過,以後只剩我孤零零一個了。”杜寶珍撒。
薑芮便說:“過了十五你就該去學校了,那麼多同學,總不會讓你孤單,最後這半年很關鍵,千萬不要分心。周末休息的時候,如果有空,給媽搭把手,別讓太勞累。嫂子要照顧小山楂,又要喂兔子,有時忙不過來,你也幫忙照看一下。”
“知道了——”杜寶珍拖長音調。
薑芮笑了笑,又對張小華說:“以後家裡要勞煩嫂子多費心了。”
張小華忙說:“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一面說,一面去看薑芮神『』。
記得前年嫁來杜家的時候,在家裡與父母兄妹話別,說不上兩句就哭紅了眼。即便平時有再多矛盾,再多怨言,到了要分開的那一天,心中依然還是不舍,除此外,也有著對未來丈夫、對婆家的期待與不安,可以說是喜樂哀愁,百味參雜。
可看這位小姑子,神『』卻依舊寧靜平和,既沒有不舍,也沒有明顯的喜悅,仿佛今天要出嫁的人不是一般,讓人猜不心思。
從與趙家說親開始,張小華就覺得這位小姑子不簡單,如今每過一日,這種覺越發篤定。而且還有一預,杜寶琴在家時,把杜家裡裡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等走後,習慣了照顧的杜家人,猛的一下能緩過來嗎?若一時不能適應,必定要有矛盾。一想到之後可能迎來的爭吵,張小華便有些煩躁。
們幾人說著話,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原來是趙家迎親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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