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湘江邊境。
半個小時前聽說江篙快到了,薛啟軍和趙濱齊齊拋開手頭的事,親自在車廠外三十里地迎人。
等到洋車遠遠駛來,徐徐停下,車里的人陸續下來,薛啟軍和趙濱對視一眼,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出幾分詫異。
江篙的面上神清冷,舉步走向兩人。
“怎麼樣了?造的那輛,現在能正常發嗎?”
薛啟軍的視線還瞄在車窗里,聞言用手肘杵了杵趙濱。
趙濱頓時笑開,上前抱了抱江篙,拍了拍他后背,嬉皮笑臉地道。
“發那是沒問題,就是細節方面還有待開發,進步空間還很大,江二爺一會兒親自試試。”
說著話,他也一邊踮腳,往車窗里瞅著。
江篙察覺,回掃了一眼,俊的眉眼著冷沉。
“趙濱,給隨便安排個地兒住,爺跟薛啟軍先去車廠。”
薛啟軍應了一聲,拍了拍趙濱肩膀,挑眉弄眼地使了番眼,然后引著江篙上了車。
趙濱站在原地,擺著手目送他們的車走遠,隨即正了正臉,快步走到江篙的車前。
這才算看清了,車里的人。
瞧著不過雙十年華的姑娘,細眉杏眼兒櫻桃小口,面相是秀麗的,頭發綰著整齊簡單的圓髻,穿兒薄紫繡紫菀花的舊時褂,低眉順眼的姿態瞧著十分溫順乖巧,像極了舊時貴門的小姐,是個小家碧玉。
趙濱和煦一笑,客客氣氣的開口。
“鄙人趙濱,江二爺讓我帶您去住,姑娘,咱們這就走吧?”
車里的人依舊低垂著眉眼,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了句謝。
“謝過軍爺。”
趙濱笑著點點頭,轉過挑了挑眉,吩咐司機。
“我一會兒在前頭帶路,你跟在我后頭。”
“是。”
于是,趙濱帶著人一路回了兵府司。
他十分好兒的等著這姑娘從車里下來,又等著司機提了行李,然后親自帶著們進了院兒。
進了敞庭,就聽見一陣孩子們喳喳打鬧的聲音。
“我是趙大帥,我的槍法神準,你沒辦法躲開!看槍!哈撲油兒——”
“母親!不公平!憑什麼趙追用槍我用子!”
“不許耍賴,誰讓你掰手腕輸給他!”
“他是男的,他比我大,他力氣大!就是不公平!父親不在你們都欺負我,我不玩兒了!”
“趙慕你怎麼每次都耍賴,我也不跟你玩兒了,我找薛棟去。”
“母親——”
趙濱聽的又好笑又無奈,回頭跟紫姑娘說了一聲,然后抬腳往廊下走去,一邊大聲吆喝著。
“趙追!你個小兔崽子,又欺負你妹妹!”
“父親!”
小姑娘的嗓子滿是驚喜,還沒等趙濱上臺階,就已經從廊道一頭奔來過來,小炮彈似的沖向了趙濱。
趙濱大手一架,將抱起來扔在半空。
小姑娘也不害怕,尖聲笑著跌回他懷里,兩只小胳膊用力一抱,聲氣的開始告狀。
“趙追不把槍讓給我,他還不跟我玩兒!”
趙濱啼笑皆非,他是從頭聽到尾,知道自家閨多霸道的,但里還是狠聲道。
“看父親給你收拾他!”
跟著宋渲出門的小男娃頓時哀嚎一聲,抱著母親的不肯撒手。
“母親你看他,你看他們,每次都這樣!”
宋渲穿雪白的天綢練武服,抬手拍了拍兒子頭頂,似笑非笑地睨了趙濱一眼。
“給你能耐的,你我兒子試試。”
趙濱一抿,笑了笑沒再吭聲。
他抱著趙慕走上前,看了看站在敞庭里的姑娘。
“江篙帶來的,夫人你勞累,給安置了吧,我先帶兩個孩子玩兒。”
還沒等宋渲開口,小趙追已經退了一步,轉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
“我不跟你倆玩兒!你帶你兔崽子閨玩兒吧!我走了!”
三歲多的娃娃,跑起來竟然飛快,跟只兔子似的。
趙濱一瞪眼,嘿了一聲。
“小兔崽子!你敢說你妹妹是兔崽子!你給老子站住!”
“傻子才站住!略略略。”
“父親,快追他,他欠揍!”
宋渲:“……”
站在原地,一臉面無表地瞧著父子三個你追我趕的跑了,一時頭疼的了眉心。
緩了緩上涌的脾氣,宋渲調整了面部表,跟著下了廊道走向敞庭,迎上那位小家碧玉秀端莊的紫姑娘。
“我來帶姑娘去江篙的院子,這邊請。”
“有勞趙夫人。”
宋渲瞧十分有禮貌,禮數也很周到,不由來了幾分興致。
向來是直言直語的,有什麼都說在面兒上,自然也不會替別人考慮尷不尷尬。
“江篙要在這兒住一陣,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我宋渲就好。”
“趙夫人客氣。”
“無需見外,怎麼稱呼你。”
“夫人喚我丹櫻就好。”
“丹櫻?你是江篙的姨太太?”
“奴婢不是,奴婢是江夫人安排照顧二爺的。”
“侍婢。”
宋渲側頭打量了一眼,心說,做侍婢的,可沒人是這兒打扮。
“舊朝時,你這種,應該通房丫頭吧。”
丹櫻眼睫輕,微微抿沒接話。
低眉順眼,秀端雅的面上看不出一尷尬與赧。
宋渲纖眉挑了挑,帶走進院落,回頭瞥了一眼。
“我猜,那貨不太好搞,祝你好運。”
目送走遠,丹櫻姑娘站在院落里,靜靜垂下眼。
宋渲到后院找到趙濱時,他正帶著趙慕在花盆里泥人兒。
一株綠油油的茶苗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上,原本花盆里的泥攪合的到都是。
嘆了口氣,已經能想到薛啟軍崩潰痛心要殺了趙濱的一幕。
“你一天給自己找一點麻煩,就渾骨頭是不是?”趙濱軍裝袖子高卷,著手里的泥團,笑嘻嘻道。
“比起弄得滿屋子都是,被你追著打,犧牲一棵小小的茶樹和花盆是不是明智多了?大不了在他回來前再栽回去不就好了。”
宋渲心想,大概薛啟軍在趙濱眼里就是個茶癡了的,所以腦子也不好用,看不出他的茶苗都是因為什麼枯萎的。
懶得管他,故而沒再理這茬,而是蹲在他邊說道。
“我給人送江篙的院子里去了。”
趙濱點點頭,反正江篙之說給人安置住下,也沒說安置到哪兒,跟著他來的,安置在他那兒不是合合理嗎?
“這姑娘我瞧著,一肚子心事啊。”
“不用多管閑事。”
于是,等到夜,酒席散場。
江篙被人領回院子,推開房門,瞧見里頭的人,一時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怎麼在這兒?”
姑娘沐浴過,披散著頭發穿薄裳,站在榻前靜靜看著他。
“二爺,我們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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