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顧母婆婆，想不出如果同柏謹言一起顧母——姐姐，喚展嘉瑞的母親作姐姐會是何種模樣，這般想就覺得渾發涼，腳下虛浮。

用眼角不著痕跡地瞧了他一樣，他恍若未覺，面如常，又靜靜地給舀了幾勺散著熱氣的海鮮粥，然後平靜地翻閱著報紙。

這些天傅隨安的肚子已經顯懷，他翻閱了好幾家國際有名的孕婦裝旗艦店最新的圖冊，用電話訂購一口氣給買了一打孕婦裝，各種都有，甚至還有防輻的，啼笑皆非說：“你還信這個？聽說沒用的。”

柏謹言聳聳肩，淡聲回道：“還是小心點好。”

他小心孩子，比更甚。其實不知，他此生最大的願除了能同在一起，就是能聽小Daisy喚他一聲“爸爸”，即使小Daisy是有爸爸的，然，這道傷疤就在時流轉中熬了瘤，怎麼割都是疼，生生地爛在了心口。

在下午超市逛保健品想買給顧母的時候，正猶豫要買哪一個才好，這些個東西功效都是差不多的，其實也就塗個心理安。

“隨安？啊！是隨安啊——隨安，這裡這裡！”

忽然一個悉清脆的聲音遠遠地喚了一聲，莫名心一悸，方一抬頭，是莫可可拉著男朋友在零食區朝招手。

柏謹言在一旁拄著黑曜石雕細制的拐杖如松柏靜靜地站在傅隨安的旁，他也順著聲音朝那頭去。

一轉眼就到了跟前，莫可可音量不輕地抱怨：“你說你，怎麼說結婚就結婚了，說請假就請假了，連酒席都不辦，哎……哎呀！原來如此！看不出展大公子好福氣啊！”及傅隨安微凸的腹部，莫可可賊笑起來，直呼著：難怪難怪。

傅隨安聽著口驟然，怔了怔，才要啟口，只聽得莫可可突然愣住，眉一挑，目轉向柏謹言問：“他是……”這人分明沒見過，卻頗覺得氣勢厲人，雖拄著拐杖，卻分明能察覺到他含的軒昂氣質。

話音未落，柏言的眸子頓時變得深幽，攥著黑曜石冰涼拐杖的手心稍滲出了汗，他在張、忐忑、不安，這種種複雜的緒在頃刻間一腦地向他湧來，他在害怕又在卑微地期待，期待對他人如何的介紹自己。

未料，傅隨安羽睫一，扯開狀似不經意地撇開話題：“可可，我有點累了，要先回去了，我們下次再約吧。”

心不可抑制地一瞬作疼，眼神略略暗黯淡，柏謹言不著痕跡地籲出一口氣，對著莫可可禮貌地輕輕頷了首，然後亦步亦趨慢慢地跟在傅隨安轉頭離開的方向。

他著的背影，在他的眼裡，的樣子仿佛落荒而逃。

曾經，他向著傅隨安的父母許諾一場婚禮，他不想委屈，盡管他們的結婚本就是勉強，然，他很想看見穿著白紗，眉眼舒展，笑意盎然地走向他的那一瞬間，他想著那一瞬間，即使當場被淩遲，他都會是含笑赴死的，只是果如其料，堅決反對，本不想要他給的。

其實，他明白的，要如何跟別人解釋新郎換了個人，要如何和別人解釋，明明著的人是他人，卻為了孩子選擇同他結婚，甚至是展嘉瑞的死，除了幾個好友，連公司同事都未告知，甚至連後來辦的喪事和因未尋到骨展家給展嘉瑞買的空墓地，都未有勇氣去參加，去瞄過一眼那冰冷冷的墓碑，他心裡明白未走出來，甚至在心裡本不想承認展嘉瑞真的就那麼走了……在的心上，恐怕新郎這個位子；丈夫這個位子一直只是刻著“展嘉瑞”這三個字的。

車上，一路的風景嘩嘩地往後退，車溫度有些悶熱，氣氛微滯，傅隨安將窗開了點隙，顧自失神地著窗外，手下意識地上腹部，一下下的挲著。

柏謹言指尖低著下顎，容冷峻，垂眼低頭，不覺看了眼他和座位間的空檔，竟隔得那麼多，好不容易最近同在一起淡淡生出的和略融洽的氣氛居然因為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就那樣裂開了細。

不知為何彼此一路無話，因適才匆匆離開超市連手禮都未買，半道讓jake下了車去買了些當季的水果，到了展母家已是傍晚，剛一進門便聞到屋噴香撲鼻的菜香，一室燈昏黃溫暖，傅隨安想起第一次和展嘉瑞來的時候，張得不得了，不停地照鏡子，整理服生怕自己唐突或是顯得不莊重，幸好展母是個慈的母親，雖早年喪夫，卻是個強人，好頗多，平日裡畫畫油畫與舊識聚聚餐，倒也是過得自如。

其實，之前不常去見柏謹言和傅隨安主要是展母心裡過不去，如說不別扭是假的，見到柏謹言對著傅隨安呵護備至的模樣，瞧著也是萬般不是滋味，百集，只是日子長了終究是寂寞的，如今兒子沒了，連傅隨安和自己最心疼寶貝的弟弟都見不到豈不是更悲涼無奈？花了好些日子，終於還是看開了，見到傅隨安腹部微凸的樣子，欣地眉頭都舒展開了。

桌上是親自做的一桌好菜，墨魚鮮蝦燉排骨、鹽焗蝦、紅燒豬蹄、鴿子湯，樣樣都是替傅隨安做的，當然，沒忘了自己弟弟自小吃的夫妻肺片。

“你吃的擱在廚房裡，等等隨安吃完了我讓趙嫂端出來給你啊！”展母對著柏謹言說道。

對自己姐姐，他多還是頗抱歉的，見到展母心裡疙瘩了些，柏謹言難得勾起了角，眼裡微暖，低聲“恩”了聲。

這一桌飯下來，吃得極安靜，本來展母還說兩句，然後jake見狀亦隨口聊了幾句話，到後來氣氛還是頗為冷滯，他好幾次本給夾菜，不料恍若未見，每次都將飯碗往自己方向拉近了些，抗拒如此明顯，他忍著悶，最後還是頹然放棄了。

恍惚間，他忽然想起彼時當年的給自己夾菜的模樣，笑眼斜睨，時常嫣然嗔說：“趙均默！我給你夾的不全部吃完的話，今晚你到你局裡的散打房陪那些個新兵蛋子練一個晚上的功夫去！”

當時只道是尋常，就連那麼小的事，他如今卻記得這樣的清楚。

眼神一點點地沉了下去，臉晦暗不清，他口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個支離破碎。

競之曾經對他言：“家姐素來看似刀劍不，實則一即傷，說不定將來你會後悔的……”從前他聽不進，後來同置氣荒唐起來亦聽不進，然，後來他愈發清楚，對人堅決，對恨的人亦很堅決。

雖與從前不是一模一樣的模樣，可他分明認出了，當年趙均默得的心，從此在未恨他之前心裡未曾變過一，如今，展嘉瑞得的心，亦是深藏在心都不得的。

出了展家，車子路過一排排公寓樓，忽然淡淡出聲：“停車。”

柏謹言錯愕了一秒，瞥眼見到公寓樓外大門口赫然寫著——蘭苑。

那是和展嘉瑞曾經的家，也許對來說那才是家。

“你……你要去看看嗎？”他本想問去了你還會不會再回來了？但話到邊岔開了。他只是著嗓子低沉地問，“鑰匙帶了嗎？”

終於正眼看他，抿點頭：“帶了。”

原是一直戴在上啊……他蒙了幾秒，俊眼面無表，覺卻像如魚刺在，疼得厲害。

還記得有幾次圖清淨去他公寓樓附近的河邊散步，回來都是敲門的，那樣子像極了客人，仔細想，他竟真的不曾見到哪次是稔地掏出鑰匙開門回來的。這一想，連呼吸都不適了，渾發涼，角不著痕跡地僵了幾分。

“去吧，隨安，我等你。”他垂目斂神，語氣極淡，聲音卻很沉。

傅隨安白皙的皮微有些發紅，眼眶略酸，然後凝視了他許久，終是歎了口氣，平靜地道：“謹言，不要等我了。”似是而非的話，頗似語意深長。

明月斜掛，星稀，路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群和鳴笛聲，連遠廣場上廣場舞的聲音，他都明明聽得這般真切，然後他卻怔怔地盯著的，蹙起眉頭，目空然，臉晦暗不明，實在聽不清在說什麼……

良久良久，他斂下眼，慢條斯理地拄著拐杖站起來，然後上前將的質地輕薄的羽絨服在頸項前又多扣了幾個扣子：“天冷，你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

怔愣慢慢低下頭盯著他的作，看見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細心地幫扣上扣子，嗓音像很幽遠的地方飄來，那麼莫名極其悉而又陌生，嗓音在的耳邊溫低沉。

“……家裡的鑰匙你拿著，記得打的回來，手機不要關機。”腦子空白一片，怔忡間，文未，見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鑰匙和幾張百元鈔票遞到了自己手上，“早點回來。”

突然，傅隨安額上一瞬滾燙，他吻後進了車裡，還未來得及反應，目凝住，看見車緩緩地開走，順著車行駛的路線去，然後轉走進蘭苑，眼眶略微幹，抿著一手下意識地著腹部，然後了眼睛不經意一眨眼，混沌而疲乏的腦子裡最後的印象是奔馳車的後窗玻璃裡他黑灰的偉岸剪影俊立在那裡，僵持而堅韌。

……

一路上紅綠燈像似水流年閃了又變，車子開過了一個十字路過，在轉角的地方，柏謹言突然淡聲對jake說：“你下車，跟著，不要讓覺得被跟蹤了，小心點。

“……”jake在前頭，聞言不一怔。這幾天張師傅請假，皆是他開車的，他要是走了，想想自己boss那條，他心裡忽然繃起來。

他猜到jake心裡在想什麼，接著便啟：“我打的士回去。懷孕了，我可以陪任，但不能放不管。”

“如果……如果，真的不回來了呢？”jake憋著口氣，小心探問。

聞言，他眼一暗，兀自著車窗外，指尖彎曲在膝蓋上緩慢地敲著……在他公寓外面散步，出門買個水果，附近買個紙巾，他都可以任去，可是這裡離他們家不近，也不知道何時回來，更不知道緒會不會很糟糕，一連串的擔憂，他只能派jake跟著。

“那你也一樣要跟著。”

即使真的不要他，他也要看著和寶寶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