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晨熹微，從云層之中照而下，那暖洋洋和煦的日頭暈里，江明煙想起，上輩子，與蕭容洲之間其實是有一個孩子的。

上輩子兩個人雖是相敬如賓的夫妻，但該行的禮倒是一個也沒有落下，后來叛國一事被撞見，臨走前的那一個夜晚，他像是發狠似的要了一整晚，那一夜他在耳邊說的最多的話就是給我留一個孩子吧。

后來，懷孕了，將這個孩子生了下來，取了一個單子安。將安兒親手送了疆國皇宮，送到了這個人手里，可等到再見安兒的時候，安兒卻是已經夭折。安兒的死，了兩個人最終越不過去的鴻，不知道安兒是怎麼死的，質問蕭容洲的時候，他將罪責全部攬下。

那時候的帝王面容之上掛著一子憔悴與自責，像是樹葉從枝杈上墜落，帶著一子蕭瑟荒涼之，那時候說了什麼？好像說了一句再也不見？

后來直到死前回城之時，才再次見到他，再后來就是死后見到那人了的尸首。

這一世，他們二人也算是兩相悅，在這樣的關系以及這樣的況中說出來的這句話，倒不像是昔日諷刺之言，賭氣之語，到有了一層別樣的溫可親，是時的溫聲語。

窩在他的懷中，看著他弧線優的下顎，嗯了一聲。

聲音和著晨風，有些細小微弱，可蕭容洲卻是聽得極為清晰，他低下頭看的眼神中迸發出了耀眼而明的芒，他捧著的臉頰，喜極而泣。

“你同意了？”

“對。”

看著那從眼眶之中滾落而出的淚珠，江明煙撲哧一笑，抬手為他了，“不過就是生個孩子罷了，你這麼激做什麼？”

“我高興。”

江明煙嘖了嘖，嗔怪道：“莫不是急著當爹？”

蕭容洲抬手刮了一把江明煙的鼻子，“難道阿煙就不想當母親嗎？”

“想。”

蕭容洲低頭吻住了江明煙的，他溫的將人放躺在的草坪之上。灑在上的溫暖和煦，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像是湖水之中頸而臥的一對鴛鴦，纏/綿。

江明煙想，如果這個世上有一種做水到渠，順理章，大概就是如此的吧。

……

宣國初年，三月二十三日，當初夸下海口要拿下云港的計策毀于一旦，出兵幾次，遲素都接連敗北，被云港駐守的江家軍打的退進了襄城里。

江明城沒有放過這個反攻的大好時機，趁夜，領兵南下，直攻襄城。

當晚，遲素在大營接到了從顯城八百里加急的詔令，詔令上說讓他領兵速回。

士兵看著遲素臉不明的神態，有些不確定的問出聲來，“將軍，那我們到底還攻不攻？”

遲素將手中的詔擲在地上，面上升騰而起的是從未有過的怒火，“廢都是廢！”他抬起的眸子之中染上了一抹兇紅，他看著底下立著的士兵大罵出聲，“退？退什麼退？他娘的江明城都帶兵進攻襄城了，讓老子退兵？”

“可是陛下……”

遲素一步上前去，揪起了士兵的服領子，“你是不是覺得本將軍不如梁越，梁越可以打勝仗，本將軍卻是不行。”

“末將沒有……沒有這個意思。”

遲素一把將人甩在地上，“滾，下去告訴這群小兔崽子們，打，繼續打，將江明城趕出襄城。”

士兵得了令，屁滾尿流的踉蹌爬出，可不到半刻鐘，又跑回營帳。

“將軍，將軍不好了，有人逃營。”

士兵叛逃，在尋常年間那可是大事，如今兵荒馬，戰火紛飛，宣國又吃了一個敗仗，叛逃出營的士兵到底是怕死有了自己的考量。再說這些將士們本來就是疆國的士兵，宣國有能力還行，若是如現在這般朝不保夕，他們寧愿回歸故國。

可這對遲素而言，就是恥辱。他領的兵，最后四散奔逃，傳出去那就不止是他下不嚴之過了，那就是他無能的表現。他聽見士兵的話之后，提著長劍揮帳而出。

營帳外火沖天，士兵一片嘩然。

遲素拎著長劍朝著營帳外走著，長劍揮起，落下，逃走的士兵就了刀下亡魂。

染的長劍一路滴過，像是鋪就了一道染路。火映襯著遲素一張鐵的臉，像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修羅。他將長劍高舉，營帳的兵瞬間雀無聲。

不是畏懼他的鐵手腕，而是畏懼他手中長劍。看著那長劍之上染上的，一個二個都沒再敢有所作。

他們當兵的，一生所愿都是報效國家，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因為叛逃而死在刀下。

“戰！”

隨著遲素的一聲令下，士兵整裝待發，與江明城做了最后的殊死搏斗。

……

“你說什麼？敗了？又敗了？”

整理行裝的江明煙，再聽見蕭容洲的聲音之后，訝然的回轉過頭去。

遲素再怎麼說也是宣國的一員猛將，也是蕭云景手中的一顆大棋，怎麼會連連敗退？

蕭容洲站在一旁，幫著江明煙將外袍船上，淡聲道：“王牌也得用在刀口上。”

江明煙挑了挑眉不知可否。

“遲素敗就敗在重于功利，你的行為，大大刺激了遲素的好勝之心，可就是這樣急功冒進，才導致他不會贏。”

江明煙拉過他的手，嗯了一聲，“這麼說，大哥不僅守住了云港還拿回了襄城？”

“嗯。”

“算下來蕭云景莫不是就剩了兩座城？”江明煙嘖了嘖，將收拾好的包裹背到上。

“錯了，就只剩顯城了。”

“嗯？不是還有個起兵的明渚城嗎？”

蕭容洲一笑，抬手將人攬著，“剛剛得到消息，明渚城民眾反了。”

“娘娘，詔。”

長風邁步走進屋，將詔遞到了江明煙的手中。

此時還能給送詔的除了蕭云景不作他想，江明煙將詔打開來看，果不其然，就瞧見詔之上寫著明渚城叛之事，讓他速速歸朝。

江明煙嗯了一聲，將詔收包裹中，“外面馬車可準備好了？”

“已經妥了。”

“我送你。”

蕭容洲拉著人，步出了院子。

這一次的相聚太過短暫，讓江明煙就猶如那日一般十分的不舍。與蕭容洲再馬車前磨蹭了半晌，江明煙方才坐上了回宣國的馬車。

臨去時，江明煙將腦袋從馬車探出來，叮囑出聲，“回去記得把白蘭吃了。”

“知道了。”

“你再等等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我就回去。”

他仰頭看著含笑的眉眼，答了一個，“好。”

江明煙角咧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蕭容洲無奈的嘆笑出聲，旁若無人的俯再的額頭之上印下一吻。

“一路順利。”

馬車緩緩駛，江明煙沖著他揮了揮手，“外面風大，你快回去吧。”

蕭容洲走上前兩步，低喚出聲，“阿煙……”

看著他似是有話要說，將明煙著車窗問出聲來，“怎麼了？”

蕭容洲慢步走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將要說的話給了下去，“沒什麼，我等你回來，再說給你聽。”

“好，一定要等我！”

“會的。”

長風趕著馬車漸行漸遠，蕭容洲也像是卸下了一堅強，出了面上怎麼藏也藏不住的蒼白之。

他的一雙眼睛盯著那離去的馬車，手捂著口，吐了一口出來。

“陛下！”

長影一把將人扶住，蕭容洲搖了搖頭。

他的他最明白，近日里，反噬之力越發的強了。

他一把握住長影的手，沖著人搖了搖頭，“朕的事，不要告訴。”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君令。”

……

宣國初年，四月初一，護軍統領梁越歸朝，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狼狽異常的遲素。可他帶來的是打了勝仗的喜訊，遲素帶來的卻是丟了一城的噩耗。

大殿之上，一人風一人卑微。一人站著，一人跪在大殿中央。

“將軍，臨走之時，我們明明說好的，一人拿下一城，可你怎麼，還丟了一城呢？”江明煙一紅朝服，偏過頭看他的時候，面上帶著一抹淡的笑意。

“你……”

遲素想要罵出聲來，可大殿之上，豈容他在放肆？

“行了。”

高座之上的蕭云景含怒出聲，他低頭將兩個人掃過，最后將視線落在了遲素的上，“三日之前，朕下了令讓遲將軍退兵，遲將軍為何不退？罔顧朕的旨意，害得五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樣的罪責，遲將軍擔得起嗎？”

“陛下，臣覺得遲將軍怕不是有了謀反之心！”

“遲將軍為統領萬軍的將軍，卻違抗軍令，致使大敗，又拱手將襄城送出，臣附議。”

“臣附議。”

一時間，朝堂之上平時看不慣遲素的人紛紛的站出來。

戰敗是小，叛國事大，再加上如今世，兵荒馬之際，叛國一罪，罪不可赦。

蕭云景沉了半晌，下了心頭的怒氣，看著這個一路跟他走來的將軍，“遲將軍，你可有什麼話對朕說？”

遲素沖著高座之上的帝王伏地跪拜，“臣對陛下之心天地可鑒，叛國一事純屬子虛烏有。臣戰敗，臣違反君令，臣有罪。”

若未有叛逆之心，君令如山，又為何會罔顧？

蕭云景多疑，自是不信。

他了皺著的眉宇，沖著人抬手一揮，“免去遲素兵馬大將軍一職，押牢中審訊去吧。”

人從邊拉走的時候，江明煙就到一道視線凝在了的上，是那般的灼燙甚至是譏諷的。

有一子不太好的預從心底一劃而過，就在江明煙想要細想之際，蕭云景了的名字。

“梁越聽旨。”

江明煙走上前去，伏地接旨。

“山城一事，與國有功。現擢升梁越為宣國護國將軍，今后朕的宣國就靠將軍了。”

“臣梁越謝主隆恩！”

看著屬于宣國的兵符送的手中，江明煙總算是出了幾個月來，難得一個笑來。

“明渚城叛，還需勞煩將軍帶兵前往鎮。”

“臣領命。”

宣國初年，四月一日，權傾朝野的兵馬大元帥遲素被下了牢獄，寒門出的梁越搖一變了天下兵馬掌權的護國將軍。當夜，遲素邊副方信，在花街醉酒，酒后道出了遲素卻有謀反之心，被花街子傳了出去，第二日，風言風語就傳到了蕭云景的耳朵里，蕭云景大怒，限刑部三天，讓把審訊結果拿到他的案頭上去。

四月三日，也就是刑訊的第二日，為了讓遲素再無翻可能，江明煙安排了疆國死士偽裝士兵的模樣，前去獄中劫囚，獄中把守森嚴，最后死士救人無果，死在獄中。正如江明煙所料想當中的那般，蕭云景再也沒有了往日里的那些個分，也免了刑部刑訊，直接將人押了死牢，判了削首之刑。

明渚城中叛迫在眉睫，江明煙臨走之前的頭一個晚上，去獄中見了遲素。

了刑的遲素被人綁在木樁子上，在看見來了之后，沖著吐了一個沫子出來。

江明煙看著他的狼狽模樣，角微微一笑，“多日未見，遲將軍這脾氣到還沒有被磨下去。”

遲素冷哼了一聲，“梁越，你打從一開始……就要置我于死地，你要的就是這掌控天下兵馬的權力。”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現在要死了。”

昏暗的燈里，全上下都籠罩進影當中的人，像是躲在暗中兇猛的虎豹，只等靜待時機，一口將獵撕咬的骨頭渣子都不剩。這樣的人很可怕，卻也當得起他的對手。

“我是要死了，但我知道你的。”

臨死之前狗咬狗，大概就是江明煙現在見到的場景。

沒有說話，只是低垂著眉眼，含笑看著他。倒是十分好奇，遲素到底掌握了什麼。

遲素看著面前從容不迫的人，笑出聲來。昏暗的燈下，他發凌，口中混雜著沫子。上被綁著彈不得，可他看著江明煙的一雙眼睛像鷹一般，很是凌厲。

不得不承認，面前的這個人是他從出生到現在見到過的最為從容不迫的人了。大是大非面前，還能做到如此不慌不，不驕不躁，倒也是個人才。若是能有幸為知己兄弟倒也是一件幸事，可很不巧，面前的這個人是對手，是敵國皇后。

“我見過你。”

半晌，江明煙就從他的口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話。沒有說話，就聽見遲素像是回憶一般的問出聲來，“那日在大梁村，大火里，我奉當時恭王之令，圍剿你與疆國皇帝，那時我們便見過一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肯定句，不是反問句。

江明煙看著他，嗯了一聲，“到也沒有讓我小瞧你，不錯，我們見過，就是在大梁村。”

“疆國皇后親自跑來敵國布了這麼大一個局，到是甘拜下風。”

江明煙一笑，“能通過一個更夫，推算出我的份的，將軍也是好謀略。”頓了頓，走上前去，腦海之中會想到那日火沖天之景，聲音帶著一子冷冽，“那日本宮就曾發下誓言，會為桃英報仇。”

桃英？

想起了那人是誰之后，遲素倒是鄙夷的一笑，“不過是一個庶民。”

“庶民也是人。”

江明煙不容別人質疑，的一雙眸子十分伶俐的看著遲素，一字一句的開口道：“一個國家的運轉不是只靠一個人，兩個人，或者權貴就可以支撐起一個國家，百姓亦是其中一份子。在我的眼里，我們都是人，又有何分別呢？”

“遲素你太過自負，認為所有的一切只能配的上應該，必須，卻沒有想過有些事的背后，并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仰頭看著他，嘆了一口氣，“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那便不能留你了。長風。”

在暗的長風從影走來，沖著江明煙拱手一拜，“娘娘。”

“理了吧。”

“是。”

江明煙說完轉離開，卻是在踏出牢獄之時，聽見遲素再次開了口，“難道皇后娘娘就沒有料想不到的事嗎？”

偏過頭看他之時，長風的長劍已經從他的腹之中穿而出，人死了。

料想不到的事，或許有吧。

宣國初年，四月四日，一代將軍遲素畏罪自殺于牢中，被一裹草席丟去了葬崗。

與此同時，江明煙已經帶了兵馬去了明渚城鎮叛軍了。

明渚城民眾于蕭云景積怨很深，當初蕭云景南下治理水患，卻是借由殺了明渚城城主明海。本是安靜祥和的小城，讓蕭云景給打破，也難怪蕭容洲會說叛是早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