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好不容易用重金雇了兩頂轎,匆匆趕到敬和山,看到的便是一臉擔憂的秋棠守在寺廟門口,絞著手指忐忑不安。
連忙把秋棠招到跟前來,不等問話,就聽秋棠急急忙忙道:“嬤嬤趕勸一勸姑娘,在大堂都跪了快一個時辰,怎麼勸都不肯起來……”
聞言,陳嬤嬤心里一驚。徐靈蕓的子骨弱,好不容易用藥膳慢慢調理,才有些起,哪里能這麼折騰?
而且子骨再好的人,一個時辰跪下來,誰也不住。
面凝重,低聲問秋棠:“究竟是怎麼回事,今兒出門見了誰,姑娘又聽說了什麼?”
秋棠一五一十地說了,也不確定:“見的是蕭家大爺邊得力的小廝,奴婢估著,可能是蕭大爺出事了。”
陳嬤嬤心里暗嘆,徐靈蕓好不容易有了個這麼好的夫君,遠行心里日夜惦記著就算了,盼著蕭大歸來娶親,如今卻鬧出這麼個意外來:“我去勸勸,你先讓人準備好齋飯。姑娘跪了這麼久,只怕連午飯都忘了吧。”
“對,姑娘上山后連口水都沒喝過。”秋棠只顧著擔心,也沒想起給徐靈蕓送口熱水,不由懊惱地直敲自己的腦瓜。
“好了,還磨嘰什麼,趕去。”陳嬤嬤催促一句,見秋棠跑遠了,才走了進去。
一個和尚正閉眼默念佛經,敲著木魚,對周圍的事不聞不問。徐靈蕓跪在大堂上,虔誠地雙手合十,在佛祖前祈愿。
“姑娘……”陳嬤嬤一向巧,這時候卻陡然想不出什麼安的話來。
“陳嬤嬤來了?”徐靈蕓緩緩睜開眼,著眼前高高在上的佛祖,輕輕嘆氣:“我有些明白,聶夫人為何會搬到尼姑庵里修行,每日聽著這些經文,確實能讓人靜心而不會煩躁不安。”
陳嬤嬤聽得心驚,要是蕭大爺真出了什麼事,只怕眼前的徐靈蕓會皈依佛門,青燈常伴一生,不由苦勸:“姑娘莫要多想,蕭大爺只怕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很快便會回來的。”
“嗯,我曉得的。”徐靈蕓站起,踉蹌了一下,被陳嬤嬤扶住,才穩住了形:“嬤嬤別擔心,我沒事的。”
轉過頭,蒼白的小臉出溫和的淺笑,脆弱卻又故作堅強的樣子,讓陳嬤嬤很是心疼:“姑娘,我們吃完齋飯便回府吧。”
“好,”徐靈蕓輕輕點頭,最后一眼看向佛像,這才跟在陳嬤嬤后緩步離開。
秋棠早就讓人準備好齋飯,等在后院里,見著陳嬤嬤終于把徐靈蕓勸起了,不由面喜,殷勤地伺候著徐靈蕓用飯。
徐靈蕓勉強吃了幾口,實在許久沒這麼累了,渾倦得很,陳嬤嬤見快要睡過去了,只得要了一間清凈的客房讓小睡片刻。
剛上榻,徐靈蕓閉上眼便沉沉睡去了。
秋棠輕手輕腳替掉鞋,要不是捂著,怕是早就驚出聲。
陳嬤嬤不由皺眉,正要低聲呵斥秋棠別吵醒了睡著的徐靈蕓,便看見徐靈蕓腳底的水泡,也不知道由疼,難為徐靈蕓一直一聲不吭還跪了那麼久。
好在隨帶著上藥,秋棠替徐靈蕓輕輕拭干凈,一點點用針挑開水泡,慢慢把藥膏抹均勻了。
陳嬤嬤又輕地卷起徐靈蕓的腳,毫無意外看見膝頭上的兩團淤青。
秋棠含著兩泡淚,又驚又悔,幫著陳嬤嬤替徐靈蕓抹上膏藥,眼淚便落了下來:“嬤嬤,姑娘這……”
雖說想要呵斥秋棠照顧得不經心,只是這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紅了,陳嬤嬤心道:“沒事,再幾天藥,姑娘的傷就能好了。只是這心里的傷,只怕要不好了。”
秋棠抿了抿,想到徐靈蕓站在桃花林時,跟周圍喜形于賞花的人截然不同,滿目哀戚和傷懷,就忍不住心疼。
陳嬤嬤也是嘆氣,回府后,想必需要稟報韓夫人,用韓家的人脈,好好打聽一下蕭大的下落。
徐靈蕓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在夢中又看見那尊高大的佛像。淡淡的檀香飄來,深深一吸,只覺滿心的煩躁和焦慮漸漸散了些。耳邊音調單一的經文,一句一句,讓心慢慢平靜下來。
想起那一晚的蕭晗,在自己的耳邊低語。
徐靈蕓只顧著赧和歡喜,如今細細想來,才逐漸回憶起蕭晗的每一句話。
‘不管發生什麼任何事,都不要驚慌……’不管任何事,不要驚慌……
徐靈蕓睜開眼時,腦海中便重復著這句話,陡然間滿心的憂慮一掃而空。相信蕭晗會說出這句話,必然有緣由。
既然如此,他會失蹤的消息,顯然已經在蕭晗的預料之中。
那麼,徐靈蕓是不是可以相信,蕭晗是故意為之的?
暗地里,或許有其他周全的計劃。
興許蕭老爺是知道的,才故意擺出一副擔憂的姿態來。端硯卻是全然不知,焦心地四打聽消息。
亦真亦假,外人更是看不出來,只會以為蕭晗真的失蹤了。
徐靈蕓怔怔地坐在榻上不吭聲,讓秋棠眼圈一紅,以為又想到了蕭大,沒能從夢魘中醒轉,便輕輕喚了一句,扶住徐靈蕓起:“姑娘,該回府去了。”
“嗯,”徐靈蕓輕輕答了一句,雙眉微蹙,似是在沉思,又仿佛在憂慮。
秋棠小心扶住,上了轎,立刻啟程下山回韓家了。
韓夫人早就等在花廳,見徐靈蕓回來,忙不迭地把人拉在邊坐下,著的手背道:“你這孩子就是嚇人,二話不說就跑敬和山去了。要不是馬夫來知會,我讓陳嬤嬤雇轎子去接你,難不蕓兒還打算走上去走下來,這雙小腳豈不是要走爛了?”
徐靈蕓知道擔心,滿臉歉意道:“是我任,反倒惹得夫人擔心了。”
“你啊,不知比平常的小丫頭懂事多,偶爾任也沒什麼,只是別把什麼事都藏在心里。我們是一家人,你跟我說說,心里也能松快些,是不是?”
韓夫人一番話,說得徐靈蕓眼眶微微潤,強忍著才沒讓眼淚落下來:“夫人,我只是習慣了……”
“這個習慣不好,”韓夫人攬著徐靈蕓的肩頭,想到這個蕭姑娘聽聞噩耗后,沒有哭哭啼啼的,而是躲在寺廟里默默給蕭晗祈福。
這是個好丫頭,到韓家后從來不惹事,也不擺架子,對客氣尊敬卻又不梳理。
要是的兒活下來,也跟徐靈蕓一樣心。
韓夫人真心把徐靈蕓當做親生兒一般對待,于是越發疼惜:“蕭大知道了,必定不想你一個人把苦水都往肚子里咽下。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還有你那不著調的大哥錦兒,有在蕭家的華姨娘,以及蕭老爺和蕭夫人,很不必一個人扛著。”
徐靈蕓輕輕點頭,又聽韓夫人道:“蕭大的事,我會讓人去打聽打聽。別看韓家平日安安靜靜的,想要辦什麼事,算不上一呼百應,卻也不缺人手。你只管在家里安心呆著,等事一打聽好了,我必定第一時間告知你,蕓兒就把心放進肚子里。蕭大那麼聰明的人,哪里會被區區一次出海行商給耽誤了呢?”
見徐靈蕓面終于緩和了不,眉宇間滿是倦意,韓夫人擺擺手,讓秋棠扶著徐靈蕓回屋去了。
又叮囑留下的陳嬤嬤道:“蕭大這一失蹤,有蕭老爺坐鎮,鬧事的估計沒有,但是煽風點火的可能不。這府里還有三位爺呢,二爺雖是姨娘肚子里出來的庶出,卻是剛出爐的探花郎。這阮姨娘的心大著呢,要是不懂事攙和了,你也不必客氣,幫著蕭太太置了吧。”
韓夫人對蕭大太太也沒多喜惡,就是這位夫人太過于顧全大局了,總是什麼事都往自己上攬,到頭來還要故作大方,實際上恨得咬牙。
要是,早就把阮姨娘發落得遠遠的。是挑事,又被人幾次教唆當槍使,就不能在蕭家留下去了,留著簡直就是個禍害。
可惜大太太總覺得家和萬事興,一再息事寧人,看著似是大度寬容,其實就是在宅里埋著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鬧得犬不寧。
一般人家,若是姨娘生下子嗣,抱在邊養著也未嘗不可,然后把姨娘捧殺,尋了錯打發遠了。就算不是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也要親近不,更不會被沒見識的姨娘在耳邊念叨最后給教歪了。
偏偏大太太為了表現自己的大方,讓阮姨娘自己養著二爺。或許也想讓姨娘把蕭昭養廢了,就不必跟其他三位爺爭寵。
誰知蕭昭不但沒養歪,還養出了一個探花郎。頓時府里的氣氛就微妙了,這大太太是嫡母,阮姨娘是生母,前者份夠了,后者還有養育之恩。要是蕭昭以后出息了,掙回浩命,這究竟是給大太太,還是阮姨娘?
所以說,蕭家如今也是一窩粥。
這也是蕭晗不放心,把徐靈蕓送到韓家來的緣由。
如今蕭晗突然失蹤,指不定阮姨娘消停了一會的心又得活了。蕭昭看著不像是耳,容易被人唆使的人,但也說不定聽得多了,心里也活絡起來。
蕭晗不在,蕭昭便是排行第二的爺,又有功名在。
雖說為者很從商,但是做的,沒些真金白銀在手四打點,又怎能爬上去?
每隔幾年的大考,選出的人才越發多了,要從里面穎而出,不是只看績,還有政績。而給出政績的,便是上峰了。
要是跟上峰關系不好,哪里來的好看政績?
說到底,做事離不開前,三爺和四爺年紀太小,蕭晗不在,蕭昭若是出來說要接管蕭家,估計連大太太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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