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執拗地說：“可奴婢答應過皇上，要一心一意照顧您，不論將來發生什麼，奴婢都要護著娘娘。”

　看著小姑娘一本正經的臉，想到舍己救下和敬，皇后心里萬千激，但面上只笑：“淪落到要你來護著我，是何等不堪了，你也不盼著主子好？”

　紅倏地捂了，的確是，何必非要讓娘娘落在不堪的境遇里，一個小宮能做什麼呢，娘娘要一輩子都榮萬丈才好。

　“紅啊，謝謝你，倘若和敬再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怕是真要活不下去。”皇后很輕聲很輕地說后半句，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小心推了紅，“趕歇著去，你養好了傷我才安心把你留在邊，別落下病。”

　“娘娘，奴婢真的沒事……”

　雖然紅，但背上的傷實打實的疼，一晚上沒能好好睡，第二天皇后清早去凝春堂請安時，才剛迷迷糊糊睡過去。好在皇后下旨這些日子都不許出門，要安心把傷養好。

　而紅萬萬沒想到，救了公主的事不僅被傳出去，連阿瑪魏清泰都到了賞賜，甚至晉了一級銜，誰能想是一個孩兒為家里爭來榮。那些平日里嫉妒紅得寵的，見能舍命豁出去，也是佩服得不行，且不論是否忠心護主，若是淡淡為了爭寵，常人還真做不到這一步，不怪能在主子跟前左右逢源。

　凝春堂里，太后與皇后促膝長談，昨晚婆媳倆并沒有鬧僵，但必然彼此心中有芥，即便今天說了一上午的話，也不見得能解開心結。但皇后識得自己的分寸，在婆婆跟前，除了孝敬太后外，再無別的立場，而唯一的安，便是弘歷待好。

　這一邊，傅恒昨日因去為兄長奔波駐兵之事，沒有隨駕行圍亦不在圓明園里當差，今早才得知公主遇險皇帝傷的事，聽說紅傷的最重，他一清早就趕進園子里。此刻手里揣著傷痛的膏藥，徘徊在長春仙館外，皇后已經去了凝春堂，他大可以找人直接把這東西送給紅，但上一次他這麼做就被姐姐責備，可他也擔心若是經由姐姐轉送，只怕到不了紅手中。

　傅恒不可能長時間在長春仙館外逗留，不得不離開后，在圓明園里轉一圈，再回來時已經時近正午，那麼巧遇上皇后歸來，肩輿還未停下時，皇后就看到弟弟的影，心中苦笑，自己有什麼事都不見得他跑這麼快，如今為了一個小姑娘，時時刻刻都在意著。

　皇后將傅恒到跟前，不等弟弟開口便道：“一切都好，不缺你送什麼東西。這里雖是園子，也是宮的一部分，你不要總若出無人之境，做好你的本分，難道你要一輩子做個前侍衛？這點出息，我還不舍得把給你。”

　撂下這句話，皇后便走了，想在馬齊伯父臨終前，說什麼無法肩負家族，不要把擔子在的上，可那些話是只能對將死之人說，怎麼可能真正拋棄家族，怎麼可能對兄弟們不管不顧，便是恩因為這樣的出才讓到弘歷邊，也不能忘本。可也再沒有比更了解弘歷的，對于娘家富察安頤能做到哪一步該做到一步，皇后了然于心。

　說話時，圣駕從韶景軒的方向過來，他走得怒氣沖沖，似乎遇到不愉快的事，傅恒不敢再造次，目送帝后進長春仙館，他帶著始終沒能送出去的膏藥離開了。

　皇帝今日的怒意，不為昨日遇險更不是怪皇后沒能好好教導兒，而不等長春仙館有消息傳出去，九州清晏里機靈的人早就打聽到，皇帝今天在書房里了大怒，惹他生氣的人，卻是大阿哥永璜。

　究竟發生了什麼，知道的人甚，只聽說皇帝在書房里大聲責備了大阿哥，大阿哥離開韶景軒時眼睛通紅像是哭過，這會子傳到嘉嬪耳中，冷冷哼笑：“沒娘的孩子好欺負唄，皇上往后可別想欺負我們四阿哥。”

　一面說著，從母懷里抱過兒子，可四阿哥吃得多長得快，已經沉得不堪重負，抱了抱就還給了母，著胳膊只喊酸疼。

　麗云上來為主子，一面輕聲道：“奴婢前陣子聽見閑話，雖然過去好幾年，可近來冷眼瞧著皇上對大阿哥的態度，像是坐實那些話。”

　嘉嬪冷冷瞥一眼：“什麼事，神神叨叨？”

　“您知道的，皇后娘娘進門前，富察格格已經生下了大阿哥，皇后能不能容得下這位同姓不同宗的侍妾暫且不論，可有人傳說皇上是唯恐康熙爺當年的事重演，才……”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輕聲道，“皇上的大伯父什麼下場，都說因為背后有那位惠妃娘娘慫恿挑唆，如今大阿哥是沒娘的孩子，將來無論如何也爭不過其他兄弟，不過是個憋屈窩囊的大皇子。”

　嘉嬪皺眉想著，心中一個激靈，道：“那皇上能瞧得上我們永珹嗎？”

　麗云搖頭：“奴婢不敢說，您覺得萬歲爺如何？”

　嘉嬪不自信地晃了晃腦袋：“我心里明白得很，非要比一比，三阿哥怎麼都是排在前頭，更何況他還盼著皇后能再得嫡子。”

　麗云問：“娘娘可有什麼打算？”

　嘉嬪面沉，朝門前窗外看了一遍，著聲兒道：“既然如此，只能讓礙著我們的人消失，等皇上就只剩下我的兒子時，他不喜歡也要喜歡。”

　可嘉嬪上一回為了寶珍去除掉紅，差點就把自己搭上了。不管是上頭沒拿到證據還是看在四阿哥的面上，能逃過一劫是運氣好，那麼至此刻說的這些，絕不能急于一時去辦。皇帝正當壯年，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妃嬪產下更多的皇子，嘉嬪也不傻，現在走得太激進，只會讓的兒子在將來為眾矢之的。

　然而另一，同樣聽得大阿哥責的事，純妃正心無旁騖地寫著扇面。

　夏日將至，皇帝向來扇不離手，純妃將平日他們聯的詩抄錄上，這才剛剛擱下筆，像是兒沒聽見的宮抱琴在說什麼，只管吩咐：“取云南新貢的象牙扇骨來。”

　抱琴見主子對外頭的事毫無興趣，便只好去取來扇骨。純妃小心翼翼將扇面裝上，可是好容易做了，徐徐展開扇子時，卻覺得那一手娟秀的字跡，和這清俊的象牙扇骨并不相稱。

　抱琴在一旁看著，不自地口說：“這扇骨，像是配上一幅水墨山水的畫，才好看呢。”

　純妃不看了一眼，抱琴自知失言，趕閉垂下了頭。

　“皇后娘娘于丹青，不僅是宮里，整個皇室都無人能比。”純妃著扇面，靜靜地說，“娘娘的筆墨值千金，我何來資格請畫扇面，而我的畫，也不配在這宮里出現的。”

　忽聽得嘶啦一聲，抱琴驚見主子把好不容易做的扇子給撕了，沿著一條條扇骨，將致的扇面撕得面目全非，又小心翼翼拆出扇骨，用帕干凈，讓抱琴上前拿過，吩咐道：“鎖起來吧，我不想再看見了。”

　抱琴怯然問：“皇上每年都從您這兒取扇子，今年還做不做了？不如用墨竹扇骨來做，拿在手里又輕又涼快，這象牙的還沉呢。”

　純妃看著桌上的碎片，想到皇帝過去年年不忘問討一把扇子，不自覺地了前掛的那串細珠蠟，點頭道：“把這里收拾干凈，我再寫一副。”

　春暖花開，距離炎炎夏日尚有些時日，但底下待久了，一件薄衫也會人有幾分煩熱。轉眼已是四月底，紅的傷早已恢復，因救了公主一命，皇后母對更是另眼看待，公主如今一來長春仙館就找紅玩耍。

　對和敬而言，既想常常見到母親，又擔心自己礙著皇阿瑪來陪伴額娘，于是常常請安后，就拖著紅去外頭玩耍。

　宮里就和敬一位公主，永璉死后越發了玩伴，孩子不拘泥四書五經，最是天真爛漫的歲月，就該開開心心地玩耍，皇后自己沒有圓滿的年，總是希兒將來不要有缺憾，比起讓紅陪著，既然兒喜歡，就樂得要們作伴。

　這日絢爛，有幾分初夏的味道，公主攛掇紅陪去園中小溪里撈蝌蚪，這樣的事紅小時候常常干，可帶著公主去蹚溪水，怕公主著涼或摔跤，猶猶豫豫地不敢答應。

　但磨不過公主糾纏，到了從西峰秀的泉水引出的小溪旁，邊上有樹木掩映，公主竟然直接甩了鞋往溪水里踩，母嬤嬤都沒跟著，只有紅一個人，攔也攔不住，在岸上捧著公主的鞋子，不斷地請和敬趕出來。

　和敬踩到涼涼的水，一路過來的燥熱都散了，哪里肯輕易上岸，又看到石里有小魚和蝌蚪，興地喊著：“紅你趕下來，別捧著我的鞋子了，把琉璃瓶拿上，裝了小魚兒給額娘看。”

　“公主您上來，奴婢去捉好不好，您先上來。”紅不敢。

　和敬見婆婆媽媽，沒好氣地撅了，又一個激靈，便彎下腰掬了一把水就朝岸上潑，紅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臉，前的襟都了。

　這狼狽的模樣，讓和敬看著好笑，便不斷地用水潑紅，紅四閃躲，正要求饒時，和敬被腳下的石頭了一跤，撲通一下整個人跌進水里去。紅嚇壞了，穿著鞋子就跑下去，本以為公主這一下必然摔疼了要哭，沒想到才靠近，猛地被清涼的溪水澆在臉上。

　小公主的笑聲比潺潺溪流還要聽，紅想到前些日子還抱著娘娘大哭的孩子這會兒這樣開心，自己也歡喜起來，腦中一熱，也掬水潑向公主。和敬被澆得迷了眼睛，可從來沒有人敢這樣陪玩耍，兩人年紀不過就差了五六歲，紅比那些沉悶刻板的老嬤嬤有意思多了。一面著眼睛，一面大：“紅你大膽，給我等著瞧……”

　不遠，皇帝正帶著幾位大臣往西峰秀來，為了端午擺宴的事，商議如何布置宴席。因這一次將請了各國使臣和大漠草原上的王爺們，特別是準噶爾部也要有人來，皇帝很重視這一場宴會。

　一行人遠遠就聽見笑聲，在沉悶的宮里實在新奇，吳總管早早派人去打聽，這會子回稟說是公主在前面玩耍，皇帝一時有了笑意，命其他人原地候命，他只帶著傅恒過來。

　紅與公主渾都了，雖說日頭底下溫暖，終究不是盛夏，皇帝趕來時兩人已經冷得發抖，邊上也沒有其他奴才跟著，傅恒趕下自己的外給公主裹上，弘歷瞧見兒這麼皮，又是擔心又是歡喜，小姑娘自知玩過了頭，滴滴地上前挽著皇阿瑪的手說：“阿瑪不要告訴額娘，額娘要訓我了。”

　弘歷寵溺地拍拍兒的腦袋，本想責備幾句，但到小臉兒冰涼，擔心凍著，一把將兒抱起來，讓人領路到最近的殿閣好換裳。

　轉時才想起紅也在一旁，此刻定睛看，渾的小姑娘，衫地在上，已漸漸長的玲瓏曲線顯無疑，正地捂著口。

　這一幕傅恒也看見了，他不得再一件裳把紅裹住，可皇帝能直視紅，他不得不避開目，心里翻江倒海時，皇帝卻說：“你也跟著去吧，這樣回長春仙館，實在不像樣。公主年貪玩，你要有分寸，別做出皇后擔心的事。”

　和敬見紅責備，便纏著父親道：“皇阿瑪，我冷，我要換裳。”

　弘歷擔心兒著涼生病，便顧不得紅，抱著和敬去附近的屋子收拾。紅舒了口氣，小心翼翼跟在后，忽然有人遞過一方干凈的手帕，下意識地接過來，再抬頭看時發現是富察大人，不過他來去匆匆，嗖地一下就跑開了。

　等公主和紅分別收拾好，皇帝已經離開去辦正經事，吳總管就怕公主又貪玩，派了十幾個太監宮把們送回去，結果小魚兒蝌蚪沒抓著，和敬和紅被一道罰在太底下站著。

　不過這樣曬著太，上的寒氣幾乎散盡，公主更毫無悔過之心，悄悄拉了紅的袖說：“下次我們再去別玩，圓明園里有好些有意思的地方。”

　紅看到公主臉上燦爛的笑容如此可，心里高興，便眼眉彎彎地笑著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