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察覺有人來時,櫻桃正揮舞著手中的煙火,樂呵呵地問:“姐姐你看我這一支,火花特別大。”
而看著來者的影,未看清面容,已明白是誰,慌忙讓櫻桃滅了煙火,櫻桃急著問為什麼,已經被紅拉著就地行禮,才知道是有人來了。只聽得孩子的聲音說:“我說我想玩花火,今年也沒用上幾次,怎麼就用完了?原來不是沒有了,是被你們走了。”
“姐姐,怎麼了?”櫻桃輕聲問,紅卻拉著伏下叩首道,“回公主的話,這些不是奴婢們……”
“你們去翻一翻,看看是不是我長春宮的東西。”和敬忽而令下,本不聽紅的解釋,可轉來,母嬤嬤們還沒跟上,愈發得怒,“你們要做什麼,我的話沒有人聽了嗎?”
幾位無奈,打著燈籠上前,將剩下的幾件煙火攏在一起,尷尬地應著:“公主,的確是您之前玩過的,是我們長春宮的東西,這是皇上每年特地命工匠制作賜給公主取樂,別沒有。”
“東西,在宮里怎麼置?”公主不問青紅皂白,就把罪名扣了上來。
櫻桃從未見過公主,向來只聞其名,今日初見,兩人果然年紀相仿,總覺得公主也是小孩子,不能那麼狠,一時激,開口解釋:“公主,我們沒有,您不信可以派人問和公公,問問吳總管。”
紅拉了櫻桃,搖頭示意噤聲。
邊上有眼的嬤嬤,趕到公主邊,輕聲提醒:“奴婢聽說,近來跟著魏子的宮,是和公公收養的小姑娘,聽這麼說,怕是錯不了的。和公公在宮里很有臉面,太后和皇上都厚待他,公主您看在和公公的面子上,咱們算了吧,娘娘還在宮里等您呢。”
“什麼和公公?”和敬大怒,小小年紀,如大人一般架勢,訓斥道,“如今這宮里,奴才都主子了嗎?還是都學得有些人那樣,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紅知道公主是在說,那天公主把自己推到,拳腳相向口中罵著賤人的景,永遠也忘不了,不知為什麼,紅心中有過恨,唯獨不恨公主。
還是個孩子,最的額娘被人欺負了,那是唯一能做的,可即便如此,也已經無法護著額娘,能發泄些許心中的不滿。而還不知道,其實這一切和自己毫無關系,正是全力保護著的額娘,造了一切,倘若有一天得知真相,又會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論怎樣,都將會是再一次的傷害。
“把這小宮綁起來打,教教,什麼才是宮里的規矩。”突然一聲令下,將出神的紅震醒,完全沒想到,和敬會發這樣的狠,可抬起頭,公主下令打的是櫻桃,眼睛卻直直地瞪著。
“你們玩得可高興了。”公主依舊看著紅,冷冷地說,“來的東西,怎麼就能心安理得呢,真是厚無恥至極。”
“我們沒有,沒有,公主……”櫻桃極力辯解著,嗓音比公主還要大,更是將驕傲的小人兒怒,推了一把邊的嬤嬤,“給我把的堵上,我不要聽見出聲,給我掌。”
嬤嬤們也是無奈,上前來拉扯櫻桃,小姑娘嚇得驚不斷,一個勁兒地往紅后躲,因為太害怕,喊起了“和公公”,只聽得公主囂:“掌,讓明白什麼才是主子,什麼才是奴才。”
啪的一聲重響,紅眼睜睜看著一掌扇在了櫻桃臉上,櫻桃愣了愣后,旋即放聲大哭,但被立刻用手帕堵住了。紅此刻撲了上去,力將嬤嬤們推開,護著后的櫻桃哀求:“嬤嬤們饒過,還是個孩子,求你們饒過。”
嬤嬤們卻背過公主,皺眉對紅道:“你就讓公主發作一回,過了這一陣就好,下回你們躲得遠遠的,別再招惹。”
們說著就要來揪櫻桃,紅死死地將護在后,凜然向公主:“這東西不是我們的,倘若公主因此怒,還求您查清楚。不能隨意打罵宮人,是皇后娘娘定下的規矩。”
公主本就是看紅與那姑娘玩得高興,心生了嫉妒,多懷念從前和紅在一起的日子,可因為紅,即便現在邊有更好的人,也無法再信任們,除了額娘,再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的什麼人,而造這一切的,都是紅。現在還這樣在乎這個小孩,是不是早就把和自己的那一段日子,全忘了?
“你還有臉提皇額娘嗎,是誰答應我要好好照顧皇額娘,又是誰害我額娘夜里掉眼淚?”和敬眼睛通紅,心里對母親的疼惜,心里對櫻桃的嫉妒,全化作了戾氣,大聲問著邊人,“人呢,快把人找來,把這宮綁起來打,把魏紅拉開。”
方才還是姹紫嫣紅如仙境一般的快活,瞬間了人間煉獄,櫻桃被爺爺捧在手心里養大,幾時經歷過這樣的悲慘,哭喊了幾聲“姐姐救我”就被堵上了,沒多久有掌刑的太監扛著板凳匆匆而來,小小的人往凳子上一按捆了手腳,那實的板子就要往上打。
這一邊,早有人瞧見靜去找和公公,可和公公遠遠看到這鬧劇,心知現在上前,只會把老臉搭上也未必能救下櫻桃,而他心里更有另一層算計,櫻桃的皮之苦是吃定了,但有紅在,絕對傷不到太嚴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果然吳總管的手下在看到公主發威后,就立刻跑回養心殿稟告,吳總管也不敢聲張,好容易見皇帝閑了,就問起去壽康宮那邊見魏子的事,弘歷十分想念紅,想到今日難得這樣的機會,便立時。誰知來時遠遠見那邊圍了許多人,影之下,仿佛看到有人掄起了木。
“皇上。”忽然一道影從路邊閃出,這里的人驚了一驚,待要護駕,吳總管已經認出自己的師傅,忙道,“師傅您怎麼來了。”
和公公上前向皇帝行禮,弘歷十分客氣,但他更在乎遠的靜,沒想到和公公正是來說這些事,提到公主提到紅,說挨打的正是他收養的孫。
弘歷聽聞是和敬在打人,心中又驚又急,而且還是打的和公公的人,他要親自去阻攔,和公公卻攔下道:“皇上此刻過去,公主失了面,父之間怕是要生出隔閡。再者,您見了魏子,萬一太過傷心失了分寸和理智,把這些事加怨在皇上上,皇上縱然心寬闊,有些話說出來傷了心,不知幾時能彌補,可那些話未必出自真心,往往是一時激一時憤怒,能免則免才是。”
“那你的孫怎麼辦?”弘歷仁善,無論如何也見不得一個小孩子重刑。
“有魏子在,皇上放心吧。”和公公豈會不心疼,但此刻皇帝去救,除了櫻桃可以免于挨打,對于所有的事沒有任何好,公主最后的驕傲會被父親生生撕碎。和公公年時跟著四阿哥在康熙爺與孝懿皇后和德妃娘娘跟前,學到看到太多父母子相之道,這宮里絕不是意氣用事的地方,要為了長長久久的安寧而計算。
弘歷想了想,和公公的話的確有道理,他在乎紅,亦疼兒,為了紅父之間已經有了隔閡,他此刻沖過去救下人,和敬只會認為自己在父親心中,越來越不如外人。
“把這件事,傳到長春宮,讓皇后知道。”弘歷沉下心,轉回養心殿去,吩咐著吳總管,“若是事沒得了結,你看著時候要去阻攔,好好一個孩子,別打壞了。”
皇帝終究是帶人離去,和公公俯恭送,吳總管折回來說:“師傅,小櫻桃怎麼辦?”
和公公聽得遠約傳來的哭聲,搖了搖頭道:“早就該吃些苦,這樣也好,我早晚是要走的人,不能靠我一輩子,更何況你我,都不過是這紫城里的奴才。”
然而這一邊,櫻桃才挨了三四下打,紅就沖過來撲在上擋著,紅的背上也挨了兩下,掌刑的人見公主邊的嬤嬤朝他們使眼,就停下了手。和敬正看得出神,被櫻桃哭喊得心慌意,忽然一切靜下來,回過神怒道:“怎麼停手了?”
紅轉匍匐在腳下,苦苦哀求道:“公主饒過奴婢們,櫻桃太小了,會被打死的。”
和敬俯下,著紅問道:“是不是你們我的東西?”
紅眼中含淚,看著小的面容帶著令人心碎的仇恨,可堅決地搖了搖頭:“沒有,公主,奴婢從沒過任何東西。”
“你!”和敬氣急了,幾乎要沖上來揪打紅,被后的嬤嬤架開,而此刻有長春宮的人匆匆跑來,必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問,只管吩咐,“快把公主帶回去,娘娘有令,把公主帶回去。”
“公主我們走。”母嬤嬤們七手八腳地把公主拉開,憤怒的小姑娘渾像燃著熊熊烈火,隔開很遠,都能讓人覺到仇恨的炙熱。
那邊掌刑的人收了家伙,把櫻桃扔在了地上,紅趕抱起,櫻桃窩在懷里嚶嚶地哭著,比起上的疼痛,這樣的驚嚇對傷害更大,紅力將抱起來,匆匆回和公公的小院去。
然而和公公還沒回來,紅照顧了一會兒他才出現,和公公沉著臉并沒有說他見過皇帝,櫻桃了驚嚇,就算要教孫,也不急在今晚。和公公只是吩咐紅:“你回壽康宮去吧,櫻桃今晚留在我邊,有什麼明日再說。”
紅十分愧疚,見小櫻桃一直抖,心疼得不行,對和公公道:“都怪我沒照顧好櫻桃,公主是沖著我來,卻連累了櫻桃。”
和公公苦笑:“這算不得什麼,這孩子既然跟了你,遲早要經歷風風雨雨,宮里頭主仆一場是緣分。”
紅明白,不論是和公公還是壽祺太妃,都認為絕不可能在壽康宮呆一輩子,可是紅完全沒想過,要帶著櫻桃去風雨里闖。
“姐姐明兒一早給你做好吃的,不要哭了。”紅最后哄了哄櫻桃,便離開院落回壽康宮,才想起來背上挨了兩子,這會兒才覺到疼痛,一手撐著背脊走,卻見不遠有男子的影過來,而一盞燈籠朦朧不清,直到了眼門前,才看清是皇帝。
見到紅,的發髻衫都有撕扯過的凌,可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狼狽,他們四目相對后,紅只是愣了愣便屈膝行禮,弘歷親手攙扶起來,手到胳膊的一瞬,昔日的抖又鉆進他心里。好在紅沒有太過驚慌害怕,只是一瞬的膽怯后,便鎮定了。
而弘歷順手解下了上的氅披在紅上,溫和地說:“小心著涼。”
皇帝的氅披在上,沉重如服刑的枷鎖,紅低頭看了看,就立刻了下來雙手奉回,可舉目就看到皇帝眼中掩不住的失,他沒有要回去,也沒有責怪紅的意思,只是重復道:“小心著涼。”
紅朝他后的人看去,吳總管正微微一笑,然后將燈籠擺在地上,退開四五步遠,夜里。
沒有了打罵哭喊,壽康宮這一帶異常靜謐,細細用心聽,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紅終于收回了手,把氅抱在了懷里。垂著腦袋輕聲說:“奴婢會洗干凈,還給吳公公保管,多謝皇上。”
弘歷道:“今夜的事,朕就在遠看著,沒有上前來,是不希下一次和敬遇見你們,帶上更多的恨。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無法釋懷,可是朕不愿再傷害,朕不強求你諒朕的用心,只盼你念著,與和敬的幾分意。”
紅垂首道:“皇上沒有來阻止是對的,若不然公主會更恨奴婢。”
弘歷道:“你這樣想,朕也安心了。”
“皇上……”紅不知怎麼了,一時沖般地問道,“皇上,那晚的事,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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