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泰的極力阻攔下, 康熙終于沒有在路上浪費時間,迅速來到荷蘭,和大兒子匯合了。
四個皇子本來是迎接常泰, 看到康熙出現的時候,都傻眼了。
當他們正準備行禮的時候, 康熙朗聲大笑道:“直親王、誠貝勒、雍貝勒、五阿哥辛苦了!本王奉皇上的旨意, 前來出訪歐洲皇室, 希能調停友邦戰爭。”
被常泰派人扶住, 沒能及時下跪行禮的四個皇子:“……”
胤禔深呼吸,歪著腦袋問道:“本王?皇上旨意?能冒昧問一下,你現在是誰?”
康熙微笑道:“本王是恭親王常寧啊。怎麼?直親王出海幾年, 連叔叔都不認識了?”
胤禔環視了周圍一眼,拉著康熙往船上走。
“唉唉,別拽。”康熙跌跌撞撞往前走, 差點栽倒。
其他三個阿哥見胤禔拉著康熙回到船上,傻傻地異口同聲道:“舅舅……”
常泰道:“皇上派恭親王來,是想直親王雖地位也是親王, 但畢竟年輕, 恐怕歐洲會有貴族認為直親王無法代表大清。恭親王乃是皇上親弟, 直親王的叔王長輩,比直親王而言,更適合與國王們商議大事。”
三個阿哥:“……”
是啊,還能有比汗阿瑪更能代表大清的人嗎?
所以汗阿瑪怎麼來了?!為什麼汗阿瑪扮做恭親王來了?!這件事太子哥哥知道嗎!!太子哥哥不會同意這麼離譜的事吧!!
“我們也去船上?”胤祺問道。
胤祉趕阻止弟弟:“別去別去,如果大哥和汗……叔王切磋怎麼辦?”
胤禛:“……極有可能。等大哥和叔王回來之后再說。”
胤祺苦著臉道:“我總覺得接下來會很不太平。”
胤祉道:“我們再苦,能苦過太子哥哥?以我對太子哥哥的了解, 若是太子哥哥知道這件事, 肯定不會同意叔王出訪。”
胤祺:“太子哥哥不同意, 叔王不太可能出海吧?”
胤禛黑著臉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叔王是在太子哥哥不知的況下出海呢?”
把三個年長的阿哥急得“哥哥”這略顯稚的疊字,而不是“二哥”了,可見他們心里有多崩潰。
三個阿哥齊齊看向常泰,試圖在舅舅這里獲得答案。
常泰道:“恭親王出訪歐洲,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太子并不知道皇上下達了這份旨意。”
三個阿哥齊齊仰頭天嘆氣。
吧。
汗阿瑪親自給汗阿瑪自己下的旨意,真是太厲害了。
“太子哥哥好可憐。”
“叔王真的……汗阿瑪真是過分了。”
“希京中還好。”
三個阿哥在打啞謎,認識康熙的人都已經石化,不認識康熙的人則在疑,阿哥們在嘆什麼。
恭親王出訪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太子會不同意?
船上,胤禔停下腳步,抱著雙臂道:“汗阿瑪,您該不會是溜吧?”
康熙穩住,道:“什麼溜?整個大清都是朕的,朕需要溜?”
胤禔沒有管康熙的狡辯,繼續道:“汗阿瑪,您就直說,在你出海的時候,弟弟知不知道?”
康熙沉默了一會兒,道:“咳,太子會好好監國,不用擔心。”
胤禔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汗阿瑪,皇父,您是大清的皇帝,您怎麼能離開大清?”
康熙道:“朕怎麼不能離開?有太子監國,朕哪里都能去。”
見康熙犯倔強了,胤禔知道把康熙勸回去不可能,道:“我不信任那幾個沒用的弟弟。我要回去。”
康熙道:“你的弟弟們還是很厲害,不用心。這次你不能回去。”
胤禔皺眉:“為什麼?汗阿瑪您來了,歐洲已經用不上我。”
雖然胤禔老吐槽康熙,但胤禔也知道自家汗阿瑪的能耐。康熙都來了歐洲,還有他什麼事?
只當聽指揮的工人,三個弟弟就能行。
康熙拍著許久不見,又健碩了不的大兒子的肩膀:“這是朕這個皇帝,對太子的考驗。”
胤禔眼眸閃了閃,無奈地雙手上舉抓了抓腦袋:“行行行,汗阿瑪您都這麼說了,我想回去都不。您想做什麼?要先和各國國王會面嗎?先和誰會面?”
康熙見胤禔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當然是路易十四。朕要看看,這位與朕書信來往許久的即將跌落神壇的太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胤禔道:“好,我們什麼時候去?先休息一日?”
康熙道:“后日再出發。朕明日要去華夏城逛逛,看看大清在海外的百姓過得如何。對了,朕帶來了太子給顧炎武的親筆信,顧炎武在哪?”
胤禔道:“顧先生正好在華夏城休息。今天你就可以把信給他。弟弟拒絕了顧先生的無理要求嗎?”
康熙苦笑:“太子同意了。保這家伙啊,說他雖然不能做到這麼高尚的事,但不能阻止高尚的人做高尚的事。”
胤禔白眼:“我那個弟弟,就是對過分理想的人和理念特別向往。汗阿瑪應該多訓訓他,別讓顧先生這種人把弟弟教壞。”
康熙嘆氣道:“或許吧。作為皇帝,他不應該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但他自己控制得很好,不會因仁誤事。朕不忍心讓他連想一想都不行。”
胤禔聳肩。
汗阿瑪真是太溺保。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走吧,弟弟們都嚇壞了。”胤禔抱怨,“我老聽保夸獎那幾個弟弟,還以為老三、老四、老五有多能干。結果……哼,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連外語都說得磕磕絆絆,汗阿瑪,您不能放松對弟弟們的教育啊。我和保比他們還小的時候,已經與歐洲國王們談笑風生了。”
康熙道:“你和保活下來的最年長的兩個兒子,朕在你們上傾注了最多的心,你們幾乎都是朕親手養大。你們要比弟弟們沒用,朕的面子往哪擱?”
胤禔再次翻白眼。
汗阿瑪您就吹吧,我和弟弟能是你一手養大?我們是互相艱難把彼此養大好嗎?您這個汗阿瑪就只會添。
胤禔猜測,后面的弟弟們這麼沒用,就是因為他們太過無憂無慮,有自己和保幫襯著。
不像他和保,什麼都得自己來做,遇到了許多麻煩事,所以長更快。
康熙和胤禔下船的時候,道:“保清,朕剛才和你說的考驗太子的話,不要告訴其他人。”
胤禔沒好氣道:“汗阿瑪,您看我很傻嗎?”
康熙板著臉道:“有點。”
胤禔道:“如果您的大兒子傻,您這個親自養大我的阿瑪,是不是應該自己反省一下?”
康熙差點一腳把胤禔踹進海里喂魚。
兩人下船,三個阿哥都仔細打量兩人,看他們沒有沒有傷。
當看到胤禔服上的鞋印時,他們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是汗阿瑪占上風。要是大哥占上風,大哥和咱們全都得被惱怒的汗阿瑪罰。
“直親王已經把歐洲的事告訴我。走吧,先回華夏城。”康熙溫和道,“皇上和太子很想你們,給你們寫了信,寄來很多東西。你們回去慢慢拆。”
三個阿哥苦笑:“是……恭親王。”
康熙道:“叔叔即可。不用這麼客套。”
三個阿哥:“……是,叔叔。”
他們現在想回大清,可以嗎?他們真的不想跟在汗阿瑪手下干活啊。
一個會跑出國的汗阿瑪,他們完全無法想象汗阿瑪還會做出什麼更離譜的事。
更可怕的是,現在大哥也在,太子哥哥卻不在。汗阿瑪和大哥一旦超級離譜起來,本沒人拉得住啊。
他們眼看向常泰。
舅舅,您能拉住嗎?
常泰視線側向另一邊。
三個阿哥絕了。
可惡啊,連舅舅都沒用了!
康熙回到皇子們下榻的莊園后,十分好奇且力充沛地在歐洲莊園里賺了許久,去地窖里找來陳釀的葡萄好酒喝了個爽。
胤禔吐槽:“叔叔,你現在喝醉了,等會讓怎麼見顧先生?”
康熙道:“我怎麼可能喝醉?就只是喝個水飽,嗝。”
康熙打著酒嗝,喝飽之后,又去在莊園里的森林里打了幾只兔子。
兔子都是放養的,又傻又,康熙一邊烤著兔子,一邊等顧炎武來。
顧炎武聽恭親王常寧召見他,問道:“恭親王常寧?那個沒用的紈绔王爺?見我干什麼?不去。”
親自來請顧炎武的胤祺道:“顧先生還是去吧。”
他湊到顧炎武耳邊道:“不是叔叔,是皇父以叔叔的名義跑來了。”
顧炎武:“……”
他掏了掏耳朵:“五皇子,老朽的耳朵出了點問題。”
胤祺苦笑:“顧先生,叔叔帶了太子的親筆書信。”
顧炎武深呼吸,他起道:“我換服。你過來。”
胤祺趕跟上去,伺候顧炎武換服。
顧炎武想留下來,胤禔打著“利益換”的旗號,讓顧炎武教導了一下三個不的弟弟。
所以顧炎武現在也算是胤祺的老師,即使沒有師生之名,胤祺要幫顧炎武更也不算掉份。
顧炎武一邊換服,一邊問道:“太子知道皇帝出海了嗎?”
胤祺苦著臉道:“按照我們的猜測,估計是不知道。”
顧炎武深呼吸,問道:“你們父皇是不是有病?”
胤祺道:“顧先生,別罵,別罵,這樣很不尊重皇父。”
顧炎武道:“我就沒有尊重過他。”
他咬牙切齒:“他跑這里來,太子怎麼辦?”
胤祺道:“太子哥哥應該能好好完京中政務。”
顧炎武道:“我不是擔心太子干不好皇帝的活……罷了,和你說你也不明白。”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胤禔會天天對弟弟們皺眉頭。
這幾個皇子雖然比旁人厲害幾分,但腦海中都幾筋。
他猜測,這幾個皇子大概是被太子寵壞了,所以思想都很單純,特別對帝王和太子的關系特別天真。
顧炎武匆匆來到大清皇家莊園,康熙的兔子正好烤好。
“顧先生坐。若不能吃烤,本王讓人燉了些爛的羊,顧先生等會兒吃羊。”康熙笑道,“真是許久不見了。顧先生可還認得本王?”
顧炎武黑著臉道:“化作灰都認識。”
康熙:“……”
這前明民說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聽。
康熙從懷里拿出書信,丟給顧炎武:“你那學生對先生所做之事向往極了,本王真是擔心他,可不能被你的高尚影響得移了子。皇帝不能是一個好人,先生所期的圣人君王若在現實,只會亡國。先生這次出訪海外,是否終于和本王有了共識?”
顧炎武沒有說話。
他拆開信,看著太子俊秀拔的字跡,仿佛看到了自家那個弟子在面前侃侃而談。
顧炎武的神逐漸和,終于開口:“我見到海外的貴族后,確實明白,太子不能當一個圣人君王。”
顧炎武將書信合上,十分珍惜地放進懷里,道:“我原本以為,你們大清已經沒了邊境之憂,就算有零散戰爭,在你這一代就能結束。太子是守之君,是讓國家休養生息的中興之主,這樣他就應該當一個圣人。”
顧炎武看得出來,康熙雄心,更滿清野人的氣質,肯定會四征戰。
到了太子繼位的時候,得到的便是一個疆域廣闊、邊境無憂、但在千瘡百孔的龐大帝國。
這時候,太子就要興文景之治,安靜下來,緩和國諸多問題,行圣人之治。
當然,圣人君王也是需要殺人。但圣人君王要行王道,不能行詭道,這樣才能讓人服眾,才能讓之后的君王在太子的影響下,盡可能的不偏移。
顧炎武和唐甄論道之后,決定到海外走走。
他想看看,讓明明秉很善良的太子,兵行險路整頓國矛盾的海外諸國,究竟有多可怕。
現在他看到了。
顧炎武看著海外他們自稱盛世、自稱世界霸主的國家中,那些本不能稱之為人的百姓,顧炎武看著他們互相攻訐連年征戰的原因,明白了太子為何要違背本。
剛關的殘暴滿清是野人,是未開化的蠻夷。
而這些海外諸國貴族,本不配被稱之為人。
華夏中其實也有無數慘事,但哪怕是異族當政,把人分三六九等,只要能坐穩皇位的政權,都是會吸納其他國家、民族的人為自己的百姓。
他們或許剝削百姓,或許歧視某些人,但也是把人當做人來剝削。
無論哪個國家,只要其他人肯學他們的生活,就能為他們的族人。
若是胤礽在這,就能用更現代的語解釋顧炎武的話——華夏的漢人和蠻夷的區別,其實不在于脈,而在于生產關系、在于文化習俗。
即,邊境的百姓,如果從事放牧,不讀書習字,居無定所,那麼他們就變了其他人口中的蠻夷;蠻夷開始開墾、定居,讀書習字,就了漢人。
當初宋朝許多人疑,燕云十六州的漢兒為何鼎力支持金人?
因為他們已經在金國統治下幾百年,已經是金人而已。
但海外諸國并不是這樣。
他們是嚴格按照緣種族區分。華夏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族類”是文化概念。但他們是生概念。
顧炎武看到許多非白皮高鼻梁的人已經完全接了歐洲的文化,已經在歐洲生活了許多年,甚至已經高位,但他們仍舊是異類。
傳教士在大清做的時候,都能被其他清朝員尊重尊敬,當普通同僚看待。歐洲完全不可能。
觀察之后,顧炎武明白了。就算現在大清和這些國家再怎麼好,但大清、華夏一旦出疲態,這群野立刻就會撕掉偽裝的人皮,出嗜的獠牙。
顧炎武參觀完海外的科學院,看到了海外軍隊的武,看到了他們的工廠。
他發現,現在正于一個劇烈變革的時代。大清只能跟著一同往前奔跑,否則很快就會被甩開。那這群野就要撲過來了。
所以太子就算違背善良的本,也要迅速制國的混,讓大清的力量都用在奔跑上。
無論是用詭計迫江南豪族退讓,還是激著書生們去孔府門口絕自殺,或者是任用宗室子戍守邊疆……所有令人費解的行為,都是基于太子想讓大清快點跑起來。
太子現在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親人。
帝國就是這樣。皇室之間互相猜忌,但遇到大事,他們能信任的也只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