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他從來不覺得活著有什麼意義。
只是,既然還活著,就繼續活下去。
生求生的本能,如此而已。
最開始的記憶,是在還很小的時候,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打量著他。
他周被儀環繞著,各種資料不斷在旁邊的幕上閃,那個男人敲打著鍵盤,一邊看他,像是在記錄著什麼。
還於懵懂中的他看著那個男人忙碌著,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看著那個男人在忙碌了好一會兒之後,朝旁邊喊了一聲。
男人說:“這個沒問題,把它帶走。”
那個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男人說的是‘它’,不是‘他’。
有人將年的他帶走,領到一個巨大的大廳裏,大廳裏有許多和他一樣大的小孩,也有一些稍微年長的小孩。
他得到了一套服,手腕的皮裏被融進去一個刻著編碼的金屬框。
和所有的孩子一樣,那個編碼就是他的名字。
那個時候,不管是記憶還是,對他來說都是一片空白。那些人怎麼教,他就怎麼做。
無數間僅有一米多寬兩米多高的金屬隔間,那就是他的房間,他後來猜想一下,按照型來說,他那個時候大概是四五歲大小。
他在這個除了一張冰冷的金屬床板之外什麼都沒有的金屬隔間裏生存了十幾年。
他和所有其他孩子一樣,遵循著嚴格的作息時間,從淩晨開始是長達六個小時的極限能訓練,服用營養素之後接著是連續五小時的各種知識的學習,然後接著又是數個小時的極限能訓練,如此替反復,一天天加重訓練強度。
高強度的能訓練讓不孩子的因為無法承而廢了筋骨為殘疾,那些孩子被帶走,然後再也不曾出現。
高強度的知識灌輸從不會等人,跟不上課業節奏的孩子同樣也會被帶走,失去蹤跡。
沒有人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從有記憶開始,他們就被安排要這麼做。
那些做不到而廢掉的孩子們,從此不再出現。
再後來,剩下的孩子長大了一些,他們所接的訓練就不僅僅只是能極限訓練,而開始增加了槍械、冷兵刃等等各種技能……以及,最痛苦的神力訓練。
一次次強行增加神力迫的可怕強度,讓不孩子承不住,神崩潰了瘋子。
而他,卻是在一次次非人的訓練中,一次次他所能承的極限中,存活了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下來,他從來不覺得活著有什麼意義。
他只是不想和其他人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咬牙熬過了那永無止境的地獄般殘酷的訓練。
雖然同吃同睡,一起訓練了十幾年,但是所有孩子彼此之間都是無比陌生的。
除非必要,沒人會對他人多說一句話。因為沒有人知道自己邊的人會不會在第二天就消失在眼前,即使認識了也毫無意義。
有一天他通過資訊幕看了一本書,那書上說,如果你對他人報以微笑,那麼別人將回以你所需要的東西。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他想如果這麼做了,他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那個時候,他不知道在想什麼,耗費了寶貴的時間仔細去查了什麼‘笑容’。
後來,他對著鏡子試了試,他覺得很醜。
再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裏,有一天晚上回到房間之前,他轉過頭,對著隔壁的那個人試著出他認為的‘笑容’。
那個時候,他旁邊的人看著他,目淡漠,面無表,就像是平常看他一樣的神,就像是平常他看著別人時一樣的表。
假的。
那麼時候,他想。
他看到的那本書教他的,是假的。
從此他再也不曾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去看那些和提升戰力毫不相關的東西。
他在長大,邊的人越來越,原本人滿為患的金屬隔間一間一間地空了下來。
有一天晚上他回到他那個狹窄的房間的時候,驀然發現那一排數十間隔間都已經空空,空曠的走廊裏,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迴響。
隨著年齡的增長,共同的授課和訓練都已經停止,每個人開始以自我的意志選擇自己學習以及訓練的方向,他們向著不同的方向長。
而能夠撐到這個階段的孩子——不——這些已經年的青年們,他們撐過了那個地獄般的歲月,活到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都擁有著強悍到可怕地步的魄,以及,某一個方面極端的優秀。
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是數萬人之中難出一個的英。
而那些曾經蹉跎死了不孩子的極限訓練、高強度學習以及神力鍛煉等諸如此類令普通人聞之變的手段,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輕描淡寫得不值一提。
他曾經以為這就是最後。
他曾經迷茫過,因為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的他並不知道他要用這種力量做什麼。
可是後來他才知道,這只是開始。
他們被放逐到森林之中——這並不是第一次,從很小的時候,他們就一次又一次丟進滿是野的森林之中。
沒有食,沒有武,一切只能靠他們自己。
從一開始的十日,到後來的一年,撐不過這段時間死掉了,就淪為泥土裏的腐。
他們這些剩下來的人早已習慣憑藉自己的力量在森林之中生存。
離上一次被要求進森林之中,已經有了五年多的時間間隔。他沒有想到,不過是五年的時間,曾經無比悉的森林已經是面目全非。
當他看著另一個人被那巨大的鮮紅花舌上的利齒啃咬得骨全無的時候,他已經認出來那是研究所裏培養出來的東西。
那些人在十多年的時間裏培養出來無數可怕的怪,全部投放在這個被他們為‘試煉場’的星球上。
那些怪被那些人培育出來,最喜歡啃咬人的味道。
他們被丟進‘試煉場’中,為了那些怪的獵。
若是不想被怪吞食,就只能殺死那些怪。
若是能撐到規定的時間,哪怕是奄奄一息,也能被那些人找到,拖回那座金屬的城市。
等養好,又會被送那些怪肆的森林之中,和那些怪搏殺,拼命讓自己活下去。
……
一次又一次,他從死亡邊緣掙扎著活下來。
一次又一次地生死格鬥中,他對那些怪的弱點已是瞭若指掌。
很多人死了,他還活著。
還活著的人已經不多了,只有幾十個了。
某一天,有人召集了他們所有人,告訴他們,他們還有最後的試煉。
通不過,只有死,通過了,他們就自由了。
他不知道什麼自由,他也沒想過要那種東西,他只是不想死。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要通過那個人所說的最後的試煉。
…………
很可惜,最後他輸了。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輸了,所以大家都死了。
只有一個人通過了試煉,活了下來。
他輸了,他也曾奄奄一息地以為自己真的就會這樣死去,可是他卻意外地活了下來。
那些人似乎也沒有想到他能活下來,整個人都浸泡在治療中渾渾噩噩的時候,在半醒半睡中,他約聽見耳邊有人在爭吵。
有人說要殺死他。
後來,有一個人說,需要備用品,以防萬一。
那個人說,萬一‘那位’不慎傷到要害,可以直接從備用品上移植。
就這樣,作為那個唯一通過試煉的人的備用品,他被允許活了下來。
研究所裏的人開始撤離,人越來越,金屬的城市逐漸荒廢了下來。他就算沒有通過試煉,但是他似乎也獲得了被許諾過的‘自由’。
沒有人會再要求他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和學習,沒人會再要求他進森林和那些怪廝殺,沒有人再要求他做任何事——可是他已經習慣,這幾十年來,這些習慣已經深他骨髓之中。
再後來,研究所裏的老人們都離開了,接替他們的是一批來自軍隊的軍人。
那些人為了他的麾下,服從他的命令,同時,也作為他的監視者。
這顆星球了流放帝國罪大惡極的犯人的地方,而他,為了這顆星球的控制者。只是這顆星球因為有著特殊的磁場,極難收到外界的訊息,幾乎於與世隔絕的狀態。
而他也對外界的訊息並沒有什麼興趣。
他還活著。
慣的活著,哪怕他不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手腕上的金屬編碼牌早就被取了出來,可是他仍然記得那個編碼就是自己的名字。
時間又過了多久,他沒有特意去記,因為毫無意義。
後來有一天,突然有人來找他。
那個人告訴了他很多事,包括建立這座研究所的原因,當初強行訓練那些孩子的原因,以及,他真正的世。
突然得知的信息量太大,他無法分辨真假,也沒有興趣去分辨,他只是問那個人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
然後,那個人給他看了一段資料。
他看了螢幕裏那個有著和他一模一樣面容的年輕將在這幾十年裏所經歷的一切,他看著他白手起家,憑藉自己的力量在宇宙之中崛起。
他看到了,名為特爾的將擁有著許多他沒有的東西。
那個人問他,想不想取代特爾。
說實話,他沒有興趣,但是那個時候他記起了很久以前在恍惚中聽過的那句話。
【讓他為備用品,如果需要,可以直接從他上移植。】
雖然沒有興趣,但是他不想有一天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死掉。
如果他取代了特爾,那麼就不會再有為備用品的危險。
第一次,他離開了這顆星球,前往宇宙中。
那個人告訴他,他取代特爾,那麼,特爾就必須作為他的替留在星球上,所以他必須將特爾帶回那個星球。
因此,他侵那艘飛船的智腦,強行控制了那艘飛船,並通過音波弄暈了船上的其他人,然後讓飛船強行從宇宙真空躍遷到那顆星球的大氣層。
他本來打算進墜毀的飛船裏將特爾帶出來,沒想到,居然有人先一步將特爾通過救生艙弄了出來。
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孩子。
那個孩子有著和這個星球的夜一樣漆黑而晴朗的瞳孔。
當看到那個孩子終於扛不住靠在救生艙門口睡過去的時候,他想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他可以通過這個孩子證明自己‘特爾將’的份,然後功地取代‘特爾’。
所以,他讓人將特爾將帶回地下的研究所鎖在囚室之中,而他將那個沉睡的孩子抱出來,帶到了旁邊。
哪怕外貌一樣,但是他和特爾在上的差異實在太大,而且他對特爾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很清楚。
所以他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
失憶。
音波攻擊會導致大腦損,失憶也是常有的事,這一點許多人都知道。
他失憶得理所當然。
所以,有了不同,以及不記得以前的事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只是,看著那個張地湊過來看自己的黑眸年,他突然就記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看過的那本書。
那本書說,只要你對人報以微笑,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第一次,是對著鏡子。
第二次,是對著邊的人,什麼都沒有。
而第三次,只是突然興起,他對著這個年輕的孩子報以了笑容。
這孩子像是見了鬼的表讓他覺得自己的笑臉是不是跟第一次照鏡子時那樣的難看。
那孩子喊他特蘭,哪怕他知道那孩子其實只是口誤,可是他突然不想再接特爾這個名字。
他想,就特蘭,以後,就用這個名字。
不是編碼,不是‘它’,他是一個特蘭的人。
那或許是他第一次到自己是一個人。
……
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想太多,他覺得自己只是在利用這個孩子而已,他利用這孩子證明自己‘特爾將’的份。
他時不時地對那孩子笑,是因為覺得那孩子看著他笑時候又是開心又是糾結的表實在是很有趣。
嗯,至比看那些被流放過來的罪犯被怪捕殺或是自相殘殺要有趣多了。
保護那孩子,也只是為了不失去這個證明自己是‘特爾將’的證人罷了。
他是這麼想著。
可是那一天,那孩子用發抖的手拽住他的角的時候,那孩子用說不出的帶著水汽的目看著他的時候,他的心底突如其來就了一下。
一種說不出的覺滲到他口最深。
他被需要著。
有一個人需要著他,依賴著他。
那是從未有過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握住了那孩子的手。
被他握在手心中的那只手很,和他有著度的手有很大的不同,可是非常的溫暖,那種的暖意像是傳遞到他從來都有些冰涼的手上。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類的彼此時所能到的溫度。
別怕,有我在。
有我在,什麼都傷不了你。
那個時候,他這麼說,他看不到自己眼中那從未有過的,可是他知道他不想放開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的溫暖。
毫無意義、沒有目標的活了幾十年,他終於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的東西。
【當你報以微笑,你將得到你想要的。】
…………
那就像是一場夢,夢境在看到那片無比悉的廢墟時被斷然打碎。
他是特蘭,不是特爾。
可是那孩子眼中看著的、注視著的那個人,從來都是特爾。
那孩子看著的,不是特蘭。
……
“特蘭?”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睜開眼,看見了那個跪坐在他邊喊著他的名字的年。
年低頭看著他,看著他的神似乎有幾分擔心。
“你的臉有點不太好。”
年看著他說。
“嗯。”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出手著繆特的臉。
悉的溫度從冰涼的指尖傳來,他的手指探年的後頸,稍一用力,將繆特上半下來。
那孩子被他下來,臥在他的口,仰起頭來困地看著他。
那漆黑的髮散落在他的頸上,輕的覺過傳來。
他看著懷中的年,目比什麼都還要,卻也比什麼都還要深沉。
他不是特爾,他是特蘭。
特爾將在深深的地下囚室裏,在鎖鏈之中,化為白骨。
而他懷中的這個孩子,以後,未來,從此融其骨之中的,只會是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