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登陸艦已被收納到依修塔爾的腹,艙口緩緩地關閉,而降落臺也慢慢地從下方升起。
登陸艦艙門打開之後,這一次,特爾將倒是沒有猶豫,徑直走了出去,本來還想著怎麼跟特爾將說的繆特愣了一下,趕跟了上去。
下了登陸艦,就看見維亞中校帶頭,兩排材高挑拔的年輕軍列隊在兩側,握拳頭放在前向歸來的特爾將行禮。
隨後,維亞中校上前一步,放下行禮的右手,在特爾面前微微低頭以示尊敬。
“將閣下。”
他尊敬地喊了一聲。
特爾看了維亞一眼,臉上沒什麼表,只是冷淡地嗯了一聲。
“將閣下,關於征討古納星系的事——”
維亞的話才說到一半,跟在後面的賓已經跟了上來,攔在維亞前搶先一步開口。
“折騰了這麼久BOSS肯定累了,對不對?BOSS,都這麼五六天了,您看,您也需要打理一下自己了是不是?”
他這麼一說,維亞愣了一下,似乎反應了過來,然後就沉默地站在了一邊。
賓趕沖旁邊的繆特使了個眼,繆特也跟著反應了過來。
看賓這個表,似乎其他人都還不知道將失憶的事,賓擔心維亞的問題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所以才打斷了維亞的話。想必維亞也是反應過來了,才閉口不語。
現在賓讓他陪將回房間,恐怕也是讓他帶不認識路的將回去。
繆特抬頭向特爾將看去,比起暗自心的他們幾個人,作為正主的將倒是比他們都鎮定得多,一臉平靜地站在那裏,神淡然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模樣。
不過這樣也好,至不會讓人看出什麼來。
……嗯,說起來,五六天沒有洗過澡了。
這麼一想,繆特突然覺得上得不行,再也顧不得多想,拽著特爾將就匆匆地回了船艦最頂層的那個將套房裏。
好半晌之後,洗了個澡頓覺渾清爽的年趴在大廳裏那舒適的沙發上,只覺得全的骨子都已經了,他只想整個人就這麼癱在床上癱到地老天荒,再也不起來了。
他趴在沙發上,側著臉,半邊臉在沙發面上,眼半睜不睜的,一副懶洋洋的神態。
當洗完澡的特爾將走進房間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繆特這幅模樣。
將沒有像繆特那樣直接換上了休閒簡便的短袖短,仍舊是穿著一嶄新的將級軍裝,他在沙發上坐下來,低頭看著瞇著眼懶懶地趴在邊一不的年,目輕了一些。
繆特側頭趴著,半邊臉陷沙發面裏,的黑髮散落在沙發上。
特爾將手,手掌覆蓋在年向上的半邊頰上。
掌心到的是而溫暖的,他那帶著薄繭的指尖探漆黑髮中,作輕地在繆特的髮中過。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梳理著年的鬢髮,一下一下,輕的,寵溺的。
年瞇著眼,細長的睫一一的,似有些愜意,像是一隻被順順得舒服的小貓咪,那漆黑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斜起來瞅著將。
垂下來的墨藍眸子看著年,目到了極點。
嘀的一聲,一個幕突然出現在房間中間,青發中校的臉出現在幕之中。
“將閣下,如果您現在有空的話,我有事要向您彙報。”
他頓了一頓,皺著眉,眼底出一點焦慮。
“關於征討古納星系的問題,皇帝陛下只給我們十五天的時間,現在時間幾乎已經過了大半了,您……”
說到這裏,他似乎覺得對失去記憶的將說這些用也不是很大,只能低低地歎了口氣。
“總之,這件事恐怕要見面詳談,我會讓賓去接您,請您先來議事廳這邊。”
墨藍的眸子盯著幕之中的維亞好一會兒之後,特爾將才點了點頭。
幕啪的一下關閉了,將思索了一下,轉頭看向繆特,而繆特仍舊是趴著,漆黑的眼眨眨地瞅著他。
“征討古納星系是什麼意思?”
特爾將問。
“呃,就是有一個古納星系的地方叛,嗯,那個皇帝讓為將的你去平定叛,只給了你十五天時間,好像還說過做不到就要降罪給你。不過你在出發的時候出了事,把以前的都給忘了,這事也忘了,對了,說起來現在已經過去五六天了,所以維亞中校現在肯定是急得上火了。”
繆特一邊說,一邊坐起來湊到將邊,一揮手,一個小型幕出現在他們兩人眼前。
手在虛擬幕上飛快地點了幾下,一個星系圖出現在幕上。
“看,就是這個星系,我這裏只知道它的位址,你資訊環裏的資料比我多,我記得在皇帝下命令之前你就開始看這個星系的資料,我當時還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會安排你去……呃,不說這個了,我覺得,要不然你先看看你存下來的資料?想想看怎麼辦?”
他猶豫了一下,關了星系圖,放下手,又看著將繼續說,“要是不記得怎麼打仗了,你就不要去了吧?實在不行,就對皇帝說你生病了,將打仗的事給別人,怎麼樣?”
黑髮的將沒有吭聲,他仍然坐在沙發上,然後抬手打開了自己手腕上的資訊環。
一個幕浮現在他眼前,他意念一,無數與古納星系相關的資料飛快地在幕上跳過。
那字元在幕上跳得非常快,看得人眼花繚,可是那一排排的字元在墨藍瞳孔裏掠過的時候,就已經烙印在了男人的腦子裏。
他以快得可怕的速度吸收著與這個星系相關的全部資料,並在腦中飛速計算著以最小的代價和時間征討這個星系的戰鬥方式。
他雖然不像那個真正的特爾將一樣進行過真實的戰爭,但是在他長達數十年的殘酷訓練之中,在宇宙中指揮戰隊作戰是最為重要的一門課程,而且經常通過類比裝置進行仿真類比作戰,他能存活到最後,自然也是其中的佼佼者,這種小範圍的星際征戰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當賓校請求見面的資訊被控制房間的智腦傳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這極短的時間裏將與古納星系相關的資料都記在了腦中。
關閉幕,他讓智腦打開門放賓進來。
他剛想站起來,突然想起了什麼,坐著沒,轉頭去看邊的人。
在他翻閱資料的時候,繆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就這麼坐著,頭歪著靠在他肩上,上半也倚著他。
細長睫在那張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落下淺淺的影子,舒展的眉眼像個純真的孩子一般,淡的微張著,發出輕淺的呼吸聲。
他看著繆特的睡臉,目向下移去。
繆特的手垂在旁邊,他看見那銀藍的金屬環套在年的手腕上,折出微涼的澤。
賓一進門,剛要說話,卻被他家BOSS打了個手勢,他趕閉了,眼地看著他家BOSS將靠著BOSS睡得正香的那孩子抱起來。
他看見BOSS將繆特抱進了臥室裏,放在那張寬大而的床上,又盯著那孩子的睡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走了出去。
“帶路。”
走到門口,將才開口說話。
賓當然是趕領路。
嘖嘖。
紅髮校一邊領路,一邊忍不住在肚子裏嘖嘖有聲。
BOSS那眼神、那作……嘖嘖,誰看誰知道。
說好的失憶呢?
做得比以前更讓人沒眼看了好嗎?
………………
在賓的帶領下,特爾將很快來到了小型議事廳,維亞早已在那裏等候著他,一看到他,就微微躬行禮,然後立刻提起了正事。
維亞快速地將當前的狀況說明了一下,大上就是繆特不久前跟他說的差不多,只是細節上要更加詳細一些。
大概是因為他失憶的緣故,維亞說話時明顯出幾分焦慮,顯然是在擔心無法在限期完皇帝陛下的命令了。
雖然將麾下的部隊按照原訂目標向著古納星系進發了,不日即將抵達,而依修塔爾在不久後到達宇宙的適合地帶之後就開始全速跳躍,也能一兩日之趕到戰場,但是特爾將畢竟失憶了,是否能妥當地對戰鬥進行指揮是一個讓人擔心的問題。
雖然他可以暫代將進行指揮,但是這樣做的話,不說其他同級將領會到不快或者不樂意聽從他的命令,而且他也沒有自信能在七八天的時間期限古納星系投降。
這段時間裏,維亞中校一直都為此憂心忡忡,眼下的青影不僅沒有因為尋找到將而好轉,反而越發加重了幾分。
不過,他的擔憂在數十分鐘之後就全部消失了。
特爾將在數十分鐘裏說出來的話打消了他全部的疑慮。
將閣下就是將閣下。
維亞用尊敬的眼神看著特爾將,心想。
就算失憶了,那犀利的作戰風格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就算什麼都忘記了,但是戰鬥本能已經是印到了骨子裏,對於戰場仍舊有著一種普通人完全比不上的敏和掌控力。
疑慮一打消,維亞立刻振起了神,將到目前為止發生的所有事,包括各種戰鬥前期準備、當前艦隊狀況、以及到達古納星系的時間都一五一十地向將彙報了起來。
黑髮將一邊聽,一邊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資訊環。
從剛才開始,資訊環邊緣上一個半個掌大的小型幕就一直浮現著,定位裝置也一直開著,他能清楚地看到另一個雙生環所在的位置,那綠的點一閃一閃的,一直安靜地在待在原地。
想必那孩子睡得很沉。
無邊無際的星空,依修塔爾在緩緩地向前航行。
星辰大海,銀藍船艦的前方是無窮無盡的未來。
…………
…………………………
那數百米的深深的地下,冰冷的金屬地牢裏面仍舊是明亮如白晝。
明亮到了極致,反而給人一種倦怠了空白的茫然,沒來由地到刺眼。
空的廢棄研究所安靜得可怕,唯一能聽見的,是輕微的呼吸聲。
銀白的手銬鎖在黑髮將的手腳上,大的鎖鏈延出來,末端融化在金屬地板上,與地板融為一。
眼前豎著的鐳欄閃著,將靜靜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坐著,一手搭在豎起的膝蓋上。那手腕上和腳上的鎖鏈錯在一起,折著明亮到了極致的亮。
他低著頭,額頭抵在搭在膝上的手臂上,漆黑的髮從手臂前面散落下來。
他的臉蒼白得可怕,原本就是冷的此刻更是沒有毫,長期的缺水讓他的裂開了一道道細小的口子,乾枯得厲害。
連續五六日未曾補充食和水,尤其是數日來滴水未沾,哪怕是質強悍如他,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他的臉暗淡,著幾分從未有過的憔悴之,可是唯獨那一雙墨藍的瞳孔,在亮堂的房間裏仍舊是亮得可怕,像是凍結於深海冰川之中的深藍寶石,淩厲而灼人。
離他不遠有一個螢幕打開著,那是另一個他在離開之前特意不曾關閉的。
畫面上是一層不變的廢墟中的空地——不久之前登陸艦降落的地方。
他被關在深深的地下監牢,通過這個螢幕的播放看著那個人取代了自己,以‘特爾將’的份在眾人的簇擁之下登上船艦,騰空而去。
就算在看到賓以及其他人向那個人低頭行禮的時候,他的目也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麼緒。
唯獨在繆特牽著那個人的手的時候,墨藍的瞳孔閃了一下,乾枯裂開的抿了起來,裂開的口子扯了一下滲出一點痕,襯著他被影籠罩的臉。
將抿著,微冷下來的目帶上了一分說不出的疼痛的痕跡。
他就用這樣的目看著遠方的螢幕裏,看著繆特握著那個和他有著一樣面孔的男人的手和那個人一起走進了登陸艦,看著登陸艦騰空而起,離開了這顆星球。
冰冷而寂靜的地下囚牢中,男子垂眼。
散落的髮梢在他的眼窩裏籠罩上一層沉沉的影,只能看見乾裂的抿著。
他垂著頭,後頸的髮也從頸的兩側落,出後頸,或許是因為那太過於雪白,幾乎約可以看見皮之下淡青的管的痕跡。
那淡青的管,看上一眼就莫名地給人一種揪心的覺。
將的眼仍舊是亮得可怕,只是影加深了幾分,讓他的目越發顯得冷厲。
垂在膝下的手慢慢地攥,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勒到了極致而發出輕微的咯吱的指骨挫響聲。
他明明坐在明亮的房間裏,卻像是有看不見的影籠罩起來,帶著鬱的氣息,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
他仍舊是安靜地坐在那裏,眉目冷清,可是周卻彷彿有無形的利刺展開,一點點地形實質的鋒芒。
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從他周擴展開來,緩緩地吞噬著空氣裏僅剩的暖意,讓四周的溫度一點點地降下去……
…………
寂靜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本不大,可是因為地下走廊裏的安靜以及從兩側牆壁折回來的迴響而顯得極為清晰。
有人從狹窄的走廊裏快步地奔跑而來,就連那因為激烈活而導致的劇烈的息聲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然後,哧的一聲像是水汽沸騰的響聲。
囚著黑髮將的鐳欄劈啪地閃了兩下,在空中消失了。
來人站在走廊邊,那人的邊,冷藍的鐳劍刃重重地在金屬牆壁的控制裝置上,波流的鐳劍刃和金屬電流織著炸開了火花。
而用鐳劍刺破了控制裝置的那個年右手還反握著劍柄,站在那裏,呼吸急促,口也是起伏不定,近他能極限的劇烈運讓他的臉漲紅了起來。
他高高舉起的右手上,袖子往下下來一些,手腕出來,上面空無一。
黑眸的年站在那裏,擋住了房間明亮的芒,雖然個子不高,可是因為斜斜地照過來,將那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長。
長長的影子投影在仰頭看著繆特的黑髮將的上。
明明年的影子落在將的臉上,也落進了墨藍的瞳孔裏,可是他看到繆特時愣了一瞬的眼中的黑暗卻像是在這一瞬間全部褪去。
明明那影子投影在他的上,在他上落下一道影,可是在這一刻聚攏在他上的影彷彿水融一般盡數消散——
年鬆開了那在金屬牆上不停地和電流炸開火花的鐳劍,轉過頭來。
因為逆著,從繆特後照過來,讓人看不清繆特此刻臉上的表。
可是在下的那小半邊臉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滴汗水沿著頰邊緩緩地流下來,落到年的下上。
下一秒,就在年轉的一剎那,那滴汗水飛濺到了空氣裏。
繆特一轉,屈膝半蹲在特爾將前。
一袋淺紅的被他從懷裏掏出來,飛快地撕開,將撕開的口子湊到將乾裂的邊。
特爾看著半蹲在自己前的年,那孩子還在急促地著氣,額髮有一點被汗濡的痕跡,那因為要氣而張開著,吐息著。
哪怕是逆的暗,年漆黑的眸子也明亮得像是在發著微。
那孩子看著他,張的,擔心地。
撕裂的袋口就湊在他的邊,從口子裏滲出來的一滴淡紅浸染在他的上,滋潤著他乾裂的。
他和那雙映著他的影擔心地看著他的漆黑瞳孔對視。
他沒有去看那袋已經湊到他邊的營養。
他出手,從手腕上垂下來的鎖鏈撞著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他的手握住了那孩子的後頸,手指稍一發力,就將那孩子的頭了下來。
綢般冰涼的黑髮從驀然睜大了眼的繆特的鼻尖輕輕地掠過。
那因為缺水而乾裂糙起來的,以一種說不清是暴還是輕的用力在了年微張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