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龐大的艦隊歸來，在航行向帝星的過程中漸漸減，幾個團的艦隊接連離去返回了各自的駐地。在依修塔爾船艦接近帝星星域的時候，僅剩下半個團的艦隊配置護衛在旁邊。而抓捕過來的古納星系叛者已經全數給了皇室直屬的近衛軍艦隊，由他們負責押送到帝星的一顆衛星上，那是裏專門關押和置叛者的小型星球。

因為按照帝國法律，除皇室直屬的艦隊之外，任何其他貴族和上級軍的艦隊在進帝星星系之前都必須控制在一定數量之，任何擁有對地打擊能力的船艦不得以任何理由進星系之中。

依修塔爾懸停在離帝星一定距離的宇宙中，藍黑旗艦的主人站在指揮大廳之中，特爾將周半徑為二十來米的空氣都微微扭曲著，呈現出一個球形的屏障，這個無形的等離子屏障隔絕著外的聲音，讓外面忙碌著的軍人們聽不見裏面的人的對話。

青發的中校對將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微微躬，和其他兩個人一同轉退下，走出了聲波屏障。

登陸艦已經準備好，特爾將此刻就要乘坐登陸艦前往帝星面見皇帝陛下，對此次剿滅古納星系的軍事行為複命。就在他抬手要按上側虛擬幕時候，那幕亮了一下，一個通訊請求發了過來。

看到那個通訊請求的來源時，將已經抬起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往下移了稍許，接通了來信。

幕閃了一下，模糊得只能勉強分辨出是人形的黑影出現在上面，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在虛擬幕上打出幾個字。

【即將在一個小時之後抵達。】

“嗯。”特爾將嗯了一聲，面無表，“我會安排維亞接人。”

幕上很快再度浮現出一行小字。

【你非要現在去帝星？差這點時間？】

這行字一閃而過，而後，再度浮現出一句話。

【你在害怕什麼。】

“……你想多了。”將神淡淡地說，“皇帝發來了讓我立刻覲見的命令。”

他這麼說，然後抬手關閉了通訊。

空氣中似有什麼波了一下，那籠罩在指揮臺四周的無形的隔音屏障消融開來，與此同時，一個圓形的平臺從指揮臺旁邊緩緩地升了起來，一直升到與指揮臺平齊的高度，特爾將邁步踩上去，影消失在空中。

很快，數十艘登陸艦離開了依修塔爾，向著那顆藍的帝星飛去。

…………

“真是罕見啊……”

看著眼前的幕通訊被對方斷開，棕髮的男子搖了搖頭。

他心底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覺。

特爾那個傢伙，無論面對什麼都毫不搖，他跟著他的這些年，多次出生死，無論面臨著怎樣慘烈的絕境，那個人都能以最冷靜理智的緒去面對——像今天這種這種忐忑的模樣，他從未見過——雖然那傢伙那張好看的臉現在想必仍舊是面無表的模樣。

雖然作為一個艦隊指揮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面對宇宙黑恒星炸也能巍然不，但是作為一個人來說，像現在這樣搖也沒什麼不好。

至像個人了，是不是？

不過話說回來，明明是重視的人，為什麼特爾現在要躲避那個年？

說起來，當時在那個星球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也有很大一部分不知道。

算了……他也搞不懂現在年輕人的想法，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

…………

……………………

特爾將進行複命的事非常順利，皇帝陛下親自面見了他，並對他大加贊許，在賜予了不財的同時，也暗示他只要再立功就會提拔他為中將。

雖然皇帝的這些話並不是在公開場合裏說的，但是也很快流傳了出去，等特爾將離開皇宮的時候，立刻就有一大堆人湧上前來向他各種示好，還接到好幾個效忠皇室的貴族的請帖邀請他參加今晚或是明日的宴會。

“要全部拒絕掉嗎？將閣下。”

他側的下屬詢問他。

若是按照將以前的做法，他不會接任何人的邀請，就連王也一樣，只會在向皇帝述職之後徑直返回依修塔爾。

可是這一次，他沉默了一下。

“接尤嘉元帥的邀請。”

特爾將說。

特爾將反常的舉讓已經做好準備全部拒絕的下屬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之後才趕說了一聲是，以最快的速度寫出了回函，給了在下麵等候的侍從手中。

然後，一行人前往了尤嘉元帥的府邸。

尤嘉元帥雖然也是貴族出，但是卻是以戰功實打實晉升到了元帥這個位置。

他和米亞侯爵的年齡差不多，據說在年輕的時候和米亞侯爵在同一個軍事學院學習過，還有著不錯的關係，但是和米亞侯爵不一樣的是，他是鐵桿的皇室擁護者，所以，隨著兩人理念的不同，年輕時的友誼隨之破裂。

特爾對這位元帥閣下並無惡，而且尤嘉元帥這一次的邀請也僅僅只是請他去吃個便餐，聊一聊古納星系戰爭的況，而不是像其他貴族一樣要舉行慶功的宴會，所以他選擇了這位老元帥的邀請。

【你在害怕什麼。】

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害怕，可是他卻一直都遲疑著不去面對那個孩子。

不是不想，只是……只要一想到那孩子在看著自己的臉的時候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他心底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焦躁。

那個人死在了那顆星球上，卻永遠地留在了那孩子的記憶裏。

他們有著一樣的臉，所以，繆特在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起那個人的存在。

他在逃避。

這種像是懦夫一樣的行為，這種他從來都不屑去做的事，現在卻是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他的上。

心底裏像是有一無名的火焰在燒，燒得他怎麼都冷靜不下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強大到再也不會被任何人掌控的地步，可是他現在全部的緒卻都被那個年掌控著。

就像是一架失控的飛船，沒人知道無法控制的它將駛向怎樣的未來。

他也不知道。

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無論發生怎樣的事，他也不想放開那個年。

…………

……………………

當特爾將結束與尤嘉元帥的晚餐和談話，回到依修塔爾船艦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因為是非戰時期，按照規定，除開值夜的士兵和軍，船艦上的其他人大多都已經進了夢鄉。他讓跟隨著自己的下屬全部退下回去休息，自己回到了他的房間裏。

唰的一下，自門在他前悄無聲息地打開，他一邊想著那孩子是不是已經睡著了，一邊走了進去。

大廳裏很暗淡，只有些許微弱的線，將看向臥室，臥室的線也很暗淡，但是門敞開著，借著微弱的，可以清楚地看到臥室的床上空無一人。

他凝神細聽了一下，能聽到一個極輕的呼吸從觀景房那邊傳來，看來繆特現在人在觀景房那裏。

觀景房有著特殊的投影儀，各種各樣的景，各個星球的景，都能在那裏投影出最真實的景象，無論是景觀、氣溫還是空氣都能最大限度的還原，給人一種臨其境的覺。

那裏其實就是一個讓人放鬆心休息的休息室。

當特爾將走進去的時候，他發現房間裏的立投影設備並沒有啟，仍舊呈現出最初始的原貌—— 一個巨大而泛著冰冷澤的銀白大廳。

當這個銀白大廳呈現原貌的時候，那塊足足有五米寬十來米高的巨型玻璃窗就會展出來，過玻璃，能清楚地看到船艦外的宇宙星空。

形纖細的年就坐在那塊巨型玻璃窗長長的窗臺上，靠在一邊，就像是坐在床上一樣的姿勢。

那窗臺很長很寬，上面坐躺著一個人綽綽有餘。

大概是覺得有些冷，坐在那裏的繆特上披著一張薄薄的白被單，像是披肩一般披在年雙臂上，裹住了年的，被單的一角從窗臺上垂落下來，落在地面上。

繆特坐在窗臺上，纏著白披肩的手搭在豎立起的雙膝上，他背靠在冰冷的銀白壁上，側著頭，過那巨大的明玻璃窗看著外面的宇宙星空。

漆黑的星空中，一顆湛藍的星球在黑夜裏緩緩地轉著。

宇宙蒼穹，細碎的點在那顆藍星球的四周閃著。

銀白的大廳沒有開燈，線也很暗淡，那一簇星似的碎點芒在這個大廳裏像是流水一般著，無數的細碎點時而飛散開來，時而聚集在一起化為一條的銀河，緩緩地從年邊流過。

當那細碎的流掠過的時候，微照亮了年的側頰。

細長的睫在碎的映照下纖毫畢現，那張還帶著點稚氣的臉頰上的泛著澤，上一點。年靜靜地坐在那裏，漆黑的瞳孔凝視著窗外那顆湛藍的星球。

他安靜地坐在那裏，像是忘記了一切。

他的神在這一刻是如此的安詳而寧靜，像是已經融化進了那片滲著藍意的黑夜之中……

一隻手突兀地出來，握住坐在那裏的繆特的肩。

繆特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正對上一雙墨藍的瞳孔，那雙眼地盯著他，那目銳利到幾乎實質刺痛人的覺。

“將大人？”

他有些錯愕地問道，特爾將的手還用力地扣著他的肩膀，讓他的強行扭向一側，眼睛盯著他，沒有鬆手的意思。

“……”

盯著繆特地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特爾將才慢慢地鬆了手。

他想剛才或許只是錯覺。

坐在窗邊看著藍星球被夜包容的那個年影模糊了一瞬，像是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那種覺讓他口一，下一秒手已經控制不住地出來，地抓住了繆特的肩。

“你在做什麼？”

將問，站在繆特前。

攏了攏剛才從手臂上下去的白薄被，年笑了一笑。

“看【地球】。”

“那不是地球。”

“可是很像。”

繆特說，再一次轉頭看向窗外，那顆在漆黑的宇宙星空中呈現麗的藍的星球安靜地轉著，和他記憶中的那顆星球是如此的相似。

他說，“要一起看嗎？”

特爾沒有回答，好一會兒之後，他在另一邊的窗臺上坐躺上去，和繆特面對著面。

一隻手隨意搭在豎起的膝蓋上，另一隻修長的在窗臺上平出去，將仰著頭，看著窗外的藍星球，那在大廳裏遊走不休的像是螢火蟲的細碎點輕輕地從他的側掠過，微弱的照亮了他的臉。

像是綢緞般散落下來的漆黑髮下的那張俊的臉，雪星眸，墨藍的瞳孔虹泛著異，藍星球的影子倒映在其中，兩種不同的藍意融在一起。

他就這樣和繆特一樣，坐在窗臺上，仰頭看著窗外的星辰蒼穹。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靠在巨大的玻璃窗邊坐著，一人坐在一側，相對著，仰著頭，看著那顆在他們中間緩緩地轉著的藍星球。

將靜靜地凝視著那顆藍星球好一會兒，垂下眼來，冰雪般的上籠上一層淺淺的影子。

他轉頭看著坐在對面的那個孩子，那孩子仍舊是安靜地凝視著窗外的藍星球，臉上有一種奇妙的安詳。

他開口說：“我以為你不會想看到我的臉。”

繆特收回目看他，微微歪著頭。

“為什麼？”

年看著他不解地問。

“…………”

將沒有回答，泛著異的墨藍的眸只是看著對方。

和那雙眼對視了稍許，繆特輕輕眨了眨眼，臉上突然出了一種恍然大悟的神。

“你是覺得我看到你的臉就會想到特蘭？”

年乾脆明瞭地說出將不願意說出的話，沒有毫遮掩。

“不會的。”

繆特這樣說，他說話時的神非常坦然。

“你們並不像，你是特爾將，他是特蘭。”

他說，“或許一開始我的確會為他的死到悲傷，但是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我想讓他活著，那是我自私的想法，而對他來說，被人在脖子上拴著鎖鏈像是牲畜一樣活著，那才是最殘酷的事。”

他說，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現在他自由了，這樣很好。”

將沒有再說話。

他低著頭，好半晌之後，才突然冒出一句。

“我沒有。”

“啊？”

“那個時候，我沒有喝其他人的，也沒有吃那些人的。”

“………”

“我只喝了自己的。”

“…………”

大廳裏異常的安靜，只有那無數細碎的點在黑暗的房間裏隨意地飛散著，只有窗外那顆藍的星球在緩緩轉著。

將低著頭，漆黑的髮垂落在他的眼前，擋住了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淡的用力地抿著，明明是薄薄的銳利線條，不知為何此刻卻給人一種委屈的覺。

繆特想了很久這種覺到底是不是一種錯覺。

他沒有想明白，可是他已經起，爬了幾步，從那窗臺上爬到了特爾將邊。

然後，他直起上半，在將前跪坐了起來，將仍舊是安靜地坐在不，低著頭，繆特甚至能看見將頭頂的那一點發旋兒。

他想了想，然後出手，了將的頭。

“遇到你，我很開心。”

他說，手輕輕地著手心裏的黑髮，像是絨般的細膩順。

他著前這個男人的頭，對這個男人出了笑容。

“所以，將閣下，你能活著，從以前開始，一直活到現在，我很開心。”

【能和活著的你相遇，我很開心。】

將的頭了，眼從黑髮的隙裏看過來，看著那個自己頭的年。

那雙丹眼微微瞇起來，眼角微挑，越發顯得細長。

被那麼一盯，原本只是打算輕輕一下卻因為手指上那種綢緞般冰涼順的而停不下來的繆特趕收手，高舉雙手趕認錯。

“咳，那個啥，我道歉，就是一時沒忍住，那個，嗯，我會好好反省所以就請您不要計較……”

任由繆特解釋認錯了半天，將那雙丹眼也盯著繆特看了半天，終於，了一吐出兩個字來。

他說：“繼續。”

繆特：“………………”

年覺得自己的聽覺可能出了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