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那是一無際的星空,漆黑的一片,點點星點綴其中。
眼前是荒蕪的大地,坑坑窪窪的,一圈一圈環形的坑窪地,像是被細小的石子撞擊後留下的痕跡。
他站在這片灰黃的看不到盡頭的荒地上有些茫然,不知在何。
突然,一抹藍從黑暗中出現,從灰黃的荒地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年睜大了眼,看著那一簇在黑暗中異常鮮明的大海的藍,那一抹調是如此的明亮,就像是在枯燥的黑白之中陡然亮起的和的湛藍彩。
那溫暖的海藍和流的純白之融在一起。
他站在荒蕪的大地上,看著那顆湛藍的明亮星球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最終,完全地展在他的眼前。
巨大的藍星球就在那漆黑的星空中,壯觀得讓人只能仰。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剎那間的震撼。
說不出任何理由,只是在仰著那顆寧靜的藍星球的時候,莫名就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
口深灼熱得厲害,心臟彷彿已經不在口跳,而是在看見那顆藍星球的一瞬間就徹底失落融化到那抹蔚藍的彩中。
不,並非失落,而是歸去。
從一開始,那就是所有人類的歸。
…………
“抱歉。”
一個聲音響起,驚醒了怔怔地仰著頭頂上那顆藍行星的繆特。他轉頭,看見一個悉的影。
一聲白的年從灰黃的荒蕪大地上走來,雪白的短髮在俊秀的頰邊輕輕掠過像是融化在後漆黑的星空中,淺藍的披風在後飛揚而起展開的弧度。
那就像是一隻踩著輕盈敏捷的步伐落在枯黃的荒地上的頎秀的白鹿。
白髮的清俊年對他微笑,那雙水晶般半明的淡紫瞳孔映著他,也映著他後那顆巨大的藍星球的影子。
“沒有得到你的同意,擅自進了你的夢境。”
諾亞走到繆特前。
兩個年站在灰黃的荒蕪大地上,麗的藍白星球在星空中,懸掛在他們的頭頂上,映著兩人的影。
“但是如果再次和你見面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的樣子,所以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
諾亞輕聲說,他側頭,看向他們頭頂的藍星球。
“這就是你想看的,歷代諾亞傳承下來的關於地球的記憶。”
繆特也轉頭,看向頭頂那顆巨大的藍星球。
“嗯。”他凝視著那顆星球,眼底出了笑意,“我看到了。”
和他記憶中的地球的影像有著些微的區別。
他說,“這是從月球上看到的地球。”
“原來如此。”
諾亞微微低頭,他的目淡淡地掃過腳下那坑坑窪窪的灰黃的荒地,一圈一圈的坑窪,那是被宇宙中細小石子撞擊後留下的痕跡。
“這就是月球……嗎。”
的淺睫揚起來,淡紫從隙裏滲出來,約像是泛著。
諾亞凝視著頭頂的藍星球許久,然後,他轉回頭看向繆特。
“我該走了。”
他說。
“我該回到我的同伴邊了。”
諾亞的話讓繆特頓了一下,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言又止。而他這樣的表現被諾亞看在眼中,白髮年並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
繆特似乎是掙扎了一下,但是終究還是開口詢問。
“你們……所有的伽都恨著人類嗎?”
諾亞沉默了稍許,然後才開口。
“伽的生育率很低,所以,從小在伽的樂園中誕生並無憂無慮的長大的伽,非常的。絕大多數的伽都是歷代諾亞從宇宙各個人類的星球上尋找到,從折磨他們的人類手中救出來,帶到了‘諾亞方舟’上。”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但是,他說的這些話已經給了繆特的答案。
“你也曾經遭過那樣的痛苦,你覺得,經歷過這些的我們,會對人類報以怎樣的。”
他雖然是自小在諾亞方舟星球上長大,但是在他繼承諾亞之名之後的數百年裏,他曾經無數次在宇宙各個星球上遨遊——他親眼看到了他的同胞在人類手中所遭的痛苦,他親眼看到了人類對伽的殘酷。
“伽是從人類中誕生,我們的父母、我們的親人和好友,也是人類。”
“當人類將伽捨棄的時候,伽就已經不再是人類的一員。”
諾亞略有些詫異,因為覺到過繆特在暴走失控的一刻發出的痛苦的神力,他非常清楚繆特遭過怎樣的對待,所以,對於繆特似乎還對人類抱持著好這種事,他到困。
在他的記憶中,被他從人類之中救出來的那些同胞無論在諾亞方舟上平靜地生存了多久,他們心裏沉重的心理創傷,那些對於人類的畏懼和仇恨,始終不曾減分毫。
如果繆特不曾被那樣對待過,還能用無知來解釋,可是繆特明明也經歷過那樣殘酷的事,為什麼不曾對人類有毫反,甚至還願意留在人類邊?
“你說你無法使用伽的力量,我看得到,並不是無法使用,是不願意使用。”諾亞說,“你在潛意識中不想用這樣的力量去傷害人類,所以自己將這種力量封了起來。”
白髮年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明白,就算發生了那樣的事,你也仍然想要去保護人類?”
“……”
繆特無法解答諾亞的困,因為在他的心中始終覺得自己是人類。
他最的父親、母親,他在地球上的那些親人,還有朋友們,全部都是人類。無論發生怎樣的事,他也不會去仇視人類,也不會否認自己為人類的一員。
他是伽,但是,同時也是人類。
“諾亞,你知道嗎?在人類還在地球上的時候,其中也有像我們一樣的存在和人類一起生活。”
繆特想起當時那些被稱之為超能力者的人,那些人雖然被稱為超能力者,但是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是怪,沒有人會覺得他們不是人類的一員。在當時的人類看來,這些人頂多只能算是他們之中比較特殊一點的人類罷了。
“大多數的人類都不會害怕他們,也不會仇視他們,想要殺死他們,甚至,還有一些年輕人視他們為英雄,崇拜著他們。”
他並不知道在地球上這些超能力者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在那些電影小說中,超能力者都是作為守護人類的英雄出現,到很多年輕人的歡迎。
“如果那個時候是這樣,那麼,為什麼現在會變這樣?”
諾亞並不認為繆特是在撒謊,因為這裏是繆特的夢境,是繆特表層意識的一部分,是無法說出謊言的。
“是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伽為了人類眼中的怪,被視為沒有人濫殺人類的怪?……可是,我們自己知道,我們並不是那樣的怪。”
抬頭凝視著頭頂上那顆溫的藍星球,繆特輕聲說,“我們有自己的意識,會自己思考,會開心,會悲傷,會痛苦,和人類一樣沒有區別,因為我們本來就來自於人類。”
他頓了一頓,轉回頭,看向邊的人。
白髮年同樣也看著他,那雙淡紫的瞳孔是深邃的,像是沉海底最深,帶著一點歎息。
“伽會從人類之中誕生,諾亞,你會去尋找同伴,將他們從人類手中救走,帶到伽的樂園。”繆特說,“可是,‘諾亞’只有一個,你只能救得了你看到的人,還有許許多多的同伴,那些你找不到看不到甚至是來不及去找的伽,他們又該怎麼辦?”
“就像是我,就算你覺到了我的求救,可是若不是將在那個時候救下我,你本來不及趕到。”
“哪怕就是在我們這樣對話的現在,整個宇宙中,就在這一刻裏,又會有多伽被發現,被殺死?”
白髮年沒有回答。
他看著繆特,他的眼在這一刻也微微黯淡了幾分。
他無法回答,因為繆特所說的是正確的。他的力量再強大,終究也只是一個人,他只能救下他找到的、看到的同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到底還有多同胞在苦,他不知道,也救不了。
“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想了很久,為什麼伽和人類現在會走到現在這樣的地步。我想,我約猜到了一點。”
繆特說,“洗腦。”
“在這數萬年的時間裏,統治著人類的王室和上層們不斷地對民眾們重複著‘伽是怪,伽會殺死人類’這樣的意識,所有的人類在從嬰兒開始就被灌輸這樣的論調,所以,他們對於伽的畏懼和仇視已經是深固。對人類來說,‘伽是怪,是人類的敵人’這種認知就跟‘男是男,是’一樣理所當然,而且也難以搖。”
年漆黑的瞳孔在星空下微微發亮,像是在發著。
“想要改變這種狀態的辦法只有一種。”
他看著諾亞的目裏有著明亮的。
“從上面開始,由王室開始,停止向人類灌輸‘伽是怪是敵人’的理念,改‘伽與人類無異’——甚至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只要帝國肯承認伽和人類一樣有公民份,就能讓伽的境改善很多。”
“……”
這一次,諾亞沉默了很久。
他看著繆特,用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目。
“你很相信那個人類。”
雖然外貌年輕但是已經活過了許久歲月的諾亞自然不會愚蠢地說什麼‘現任王室和伽是死敵本不會發佈那樣的命令’之類的話,繆特話中的意思,他一聽就明白了。
現在星際中人類帝國的大概景他也明白,王室虛,群雄逐鹿,戰爭和紛爭不休,但諾亞一直認為那是人類自相殘殺的事,和伽無關。
可是這位年輕的同胞似乎並不這麼認為,這個孩子似乎有著更強大的意念,那是歷代諾亞包括他都不曾也從來不敢去想的事。
新的帝國。
只有一個不會仇視伽的新的人類帝國的建立,才能徹底解放伽的命運。
“……這種事很難,幾乎不可能。”
活得太久,他已看得太。
所謂的希其實就像是下的泡沫,再麗也無法手及。他的同胞還太年輕,還懷抱著所謂的未來和夢想。而他已經看到了太多的現實,知道所謂的希是多麼的遙不可及。
“幾乎不可能,並不是不可能。”
他年輕的同胞看著他,漆黑的瞳裏是滿滿的固執。
舊的帝國已經腐朽衰敗,就像是地球上那無數年的歷史一樣,新的帝國總歸要誕生。那麼,總是要有人去做的,為什麼不能是他選中的人?
“或許那個人類可以做到,但是人類的心是善變的,等到他得到了最高的權勢,我們又怎麼能保證他會實現對我們的承諾?”
“總會有辦法的。”
“…………”
“諾亞,你覺得,建立一個新的不歧視伽的帝國,會比找到回地球的道路還要難嗎?”
“………………”
“不管是哪件事,總得有人試著去做。”
試著去做了,就算失敗,也比站在原地停滯不前的好。
繆特想。
從他選擇醒來的時候開始,從將說要給他宇宙的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著這樣的事。
伽也好,人類也好,大家都是來自同一個故鄉,他們都誕生在那顆藍的星球之上。
那麼,為什麼伽一定要和人類敵對?為什麼沒有別的選擇?他想,如果能找到一個願意包容伽的人類……
年站在荒蕪的大地上,站在漆黑的星空中,巨大的藍星球就懸掛在他的頭頂。
他漆黑的瞳孔哪怕是在最深的黑夜中,也彷彿一直在尋找著明。他坦然的笑容就像是通往明的未來的道路,他的目看向前方,看向作為人類的故鄉的星球,他明亮的眼煥發著彩,有一種帶著生命力的執著。
那是諾亞從不曾在他的族人們眼中所看到的芒。
諾亞,諾亞方舟,帶領著人們離開災難,帶領著人們走向正確的道路。
這就是這個名字的意義。
初代諾亞帶著大家從災難中逃走,他想帶著大家回到地球,可是沒有功,只能暫時地落腳在那個小小的行星上。可是或許初代諾亞也不曾想到,從此以後所有的伽永遠地困守在那個小小的星球上——那裏被稱為樂園,終究不過是他們麻痹自己的法——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只是在殼之中,只求這一時的安寧,而對外面的同胞們視而不見。
他們仇視著人類,卻也畏懼著人類,他們不願從這個保護他們的殼中出去,只能以樂園來欺騙安自我。
伽的這些想法,諾亞看得,覺得到,但是他卻無力改變。
萬年來,伽都是這樣生存了下來。貪著短暫的安寧,他們不願改變,他們害怕改變。
“……或許,你能改變……”
那是極輕微的,幾乎讓人聽不清的聲音。
繆特自然也沒聽清,他本能地問了一聲。
“你說什麼?”
“沒什麼。”諾亞說,他看著繆特。
伽一族再這樣沉溺在虛假的安寧中,只能一步步走向滅亡。而這個年輕的孩子——他所選中的下一任諾亞,或許能真的帶著伽走向正確的道路。
“如果你想做,就去做。”
他出手,指尖輕地掠過繆特的髮梢。
“但是請務必要記住,保護好自己,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看著繆特的目比什麼都還要。
“記住,無論我們相距多遠,我永遠與你同在。”
白髮的年如此輕聲說。
然後,他緩緩地漂浮起來,他後淺藍的披風高高地飛揚著,和他後星空中的那顆藍星球相輝映。
他浮在星空之下,微笑著俯視著繆特,他的影一點點地消失,融化在夜之中。
…………
……………………
當繆特睜開眼的時候,天還只是微微亮,可是那微弱的線已經足以讓他看清眼前的人。
他了頭,稍微仰頭,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那張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出一點瑕疵的俊容。年輕的男人沉睡著,絨般的黑髮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出潔的額頭。
繆特輕輕了,湊上去細細地看,無論怎麼看那都是一張得讓人心悸的臉。他就這樣趴在特爾上將的上,使勁地盯著那張臉看。
尤其是這個人現在沉睡時的安靜樣子,為一個直男,他都有一種忍不住想要在那好看的薄上親一下的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