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房間裏一片寂靜,雀無聲,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異常地清晰。
藍黑的手環停止了震,投影到半空中的影像消失了,在那個影像中的人說出最後那句話之後。
一句話,就足以顛覆一切。
前的幕還保持著通訊,對面棕髮的男子也看到了這一幕,腦子頓時就罷工了半晌,許久之後才終於回過神來。
可是,哪怕是回過神來了,他仍然無法合攏他的。
他就這麼微張著,錯愕地看著他所效忠的年輕上將,一臉難以置信。
父系基因是皇帝?
換句話說……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一直被那些貴族們輕蔑地稱之為暴發戶、低等人的特爾……其實是帝國的皇子?
那麼他應該稱呼一聲皇子殿下?!
等等。
棕髮男子因為過於吃驚而僵化了一瞬的腦子恢復了正常的運轉。
如果特爾真的是現任皇帝的兒子,也就是這個帝國的皇子,那麼按照帝國法律,為皇子擁有第一順位的繼承權——也就是說,一旦特爾份曝,已經鐵板釘釘要繼位的莎樂王將向後延為第二順位的皇位繼承人。
原來如此。
他猛地反應了過來。
王表面上親近特爾上將,暗地裏卻想要借用米亞侯爵的手除去上將,理由正是如此。
以前,皇帝極為寵王,幾乎是對其有求必應,也早早確立了繼承人的份。在王一點點佔有他的權勢的時候,皇帝似乎也並不怎麼在意。然而,在發生那件事之後,皇帝卻突然改變了對王的態度,並開始從王手中收回權利,甚至將其起來——
那麼很有可能,在王對上將暗中下手的那個時候,皇帝都還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皇子存在,所以將王視為唯一的脈。而現在,不知道什麼原因,王想要暗中除去特爾上將的事暴了,皇帝也知道了上將是自己的脈,這才以雷霆之勢果斷控制住王。
順著這一點想下去,那麼很容易就推斷出一個結論——
不久前才得知特爾上將是自己的後代的皇帝想要廢除王的繼承權,並將特爾上將召回帝星繼承自己的皇位。
不……現在關鍵是……特爾上將追蹤的那個暗的勢力到底和王室有沒有聯繫?
按照常理推斷,皇帝很可能並不知。
理由很簡單。第一,皇帝在前後對待王的態度反差太大,很可能就是因為得知上將份而導致的;第二,如果皇帝早就知道上將的份,那麼他就不可能放任莎樂王這十幾年來毫不掩飾地對上將表達慕之心——這兩人可是親姐弟,這種足以讓王室敗名裂的醜聞皇帝怎麼可能容許?要知道,皇帝對於王室的威嚴和名譽可是極為看重的。
如果皇帝並不知,那麼問題來了。
到底是誰走了皇帝的基因,並暗中以此為父系基因培育人?那個勢力做這種事的目的是什麼?
王是從何得知特爾上將的份?是否和那個暗中的勢力達了什麼協定?
棕髮男子開始覺得頭疼了起來,一重又一重的迷霧,被鎖鏈重重錯著,好不容易解開一層,就看到那鎖鏈之後彌漫的霧氣越濃、越深、越複雜,讓人怎麼都看不。
他了太,抬頭看向他那位份突然有了天壤之別的上司。
細碎的黑髮散落在上將細長的眼角,那額髮的影籠罩在年輕上將狹長的眸上,像是讓他的眼窩深陷到黑暗中。
墨藍瞳孔的虹邊緣像是有銳在流轉,讓上將的眼莫名呈現出一種金屬般冰冷的澤。他冷的很薄,弧線銳利得像是剛開刃的刀鋒。
他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只是在緩緩地呼吸著。
有一種無言的迫從他周散發出來,隨著他平穩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地加重,加深,像是一點點沉下來的山峰。
突然之間,上將手腕上剛剛安靜下來的金屬環又震了起來。
這次沒有影像投影,金屬環上點一亮,一個像是孩子的機械金屬聲音嚷了出來。
“不好啦!繆特大人又不見啦!——唉?我為什麼要說‘又’呢——反正,他去看賓中校之後就沒消息了!賓中校也從醫院失蹤了!”
賓中校!
電火石之間,兩人幾乎是在一秒鐘就立刻醒悟過來。
難怪怎麼清查依修塔爾上的人員都找不到蛛馬跡,因為賓作為殲滅艦隊的隊長,他並不算是依修塔爾船艦編制上的人員,大半的時候也不會待在依修塔爾上。
但是那一天,去那個星球接特爾的時候,賓一直都在場。
當時並沒有往賓上想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賓和維亞都是很早就一直跟隨著上將的人,甚至比棕髮男子本都還要早。可是說,賓在上將還沒什麼地位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他在最危險的戰場上出生死——很難想像這個跟著特爾上將一步步從死亡的戰場裏走出來的男人會做出背叛這樣的事。
“……莎樂!”
上將說,眼底一點寒懾人。
一字一句,字字紮人。
最後一個音重重落下,冷得像是冰淩的利刃。
莎樂。
那個據說有著和他相同脈的人,那個想要除去他的人,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他的肋!
…………
……………………
臉頰那裏的,像是有很輕很的東西從上掃過,帶著一點涼意。
年第一覺是特爾上將那綢般的黑髮從自己頰邊掠過,他的睫了,慢慢地睜開了眼。
眼的並不是常日裏清晨醒來第一眼看到的那張好看的臉,而是一片瀑布般的金髮。
清醒過來的繆特猛地睜眼,他看到的是趴在他側的莎樂王那雙微彎著看著他的碧眸。
麗的王趴在雪白的床鋪上,一手撐著側頰,一手拿著一淺藍的孔雀羽,偶爾一下他的臉。
繆特徹底清醒了,他一下子坐起來,本能地後退了一下,盯著近在前的王。他一手按住頭,似乎對當前的形到困,但是很快就想起來不久之前發生的事。
在想起來之後,年有了剎那間的失神,他的目怔怔地看著虛空,眼底帶上了一點黯然。然後,他轉過頭來,看向莎樂。
“我沒想到。”繆特盯著王,低聲說,“賓居然會背叛將……”
王笑了一下,碧綠的眸子彎了起來。
“背叛?”
趴在雪白的床鋪上,雙臂的手肘撐在下,兩條修長的小在後抬起來,一上一下地輕輕晃著,似乎極為愜意。
“不,賓並非背叛者。”說,“他一直忠誠于他的主人,比任何人都還要忠誠。”
繆特愣了一下。
“你是說,賓之所以跟著將,是因為他真正的主人的命令?”
“嗯~~猜對了~~”
王笑著回答,坐起來,和繆特面對著面。
坐在那裏的姿態而麗,流金般的長髮從像是天鵝般修長的雪白後頸落,異常地人心弦。
“所以他真正的主人……是你?”
“不。”王了一下自己的鬢髮,淡然回答,“他的主人是一個幽靈,看不見,不著……那個龐大的幽靈籠罩著那個姓氏之下的所有人,包括他。”
瞇著眼,說出的話宛如歌劇的念白。
“他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註定要在那個腐朽的幽靈之下茍延殘,直到死去。”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金髮的王如此說,微微向前傾著,湊近繆特邊。
“再給我講故事吧,約翰,就像是你以前說過的那個故事。”
“我都還記得,‘你看,月那麼蒼白麗,像是一個人在尋找的裹布。’”
用妙的聲音唱著那個戲劇中的對白,微微瞇著眼看向繆特的模樣就像是一隻慵懶而的貓咪。
“……‘你的是那麼的人,就像是一顆的果實’……‘讓我吻它’……”
微微歪著頭,輕聲說。
“給我講故事,就像是現在這樣,我想聽,一直聽下去。”
年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睜開眼的時候,他從床上下去,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仍舊坐在床上歪著頭看他的莎樂王。
“王殿下。”他說,“我得走了。”
王仍舊是在笑,只是那笑意卻沒有滲進眼底。
看著繆特的目帶著一分冷意。
“是嗎?”笑著說,“你想怎麼走?”
在帝星上,在王室的地盤上,你孤一人,你要怎麼走?
年看著,看了很久,然後慢慢地抬起手。
他站在床邊,俯視著王,他的掌心放在王的額頭前,以一種脅迫的姿態。
“您或許忘了,我是伽,我要殺死你並不難。你或許從賓那裏聽說了我無法再使用伽的力量的事……”
繆特俯視著前的王,指尖以脅迫地姿態按在王頭上,他漆黑的瞳孔邊緣約像是有微掠過。
“是真是假,您打算用您珍貴的命來確認一下嗎?”
王並沒有。
看著繆特,以一種冷靜得可怕的眼神。
“是真是假都無所謂。”
“……”
“你不會手。”
“……”
“你捨不得,你下不了手的。”
坐在床上的王仰著頭,輕的紗在雪白的床鋪上散開,金的髮散落在秀的頰邊。
“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
仰著頭看人的時候,的神態仍舊是驕傲的。
就算失去了所有的權勢,就算被在狹小的房間裏,仍舊是那個站在明亮的之下的王,那種傲然的姿態彷彿是從骨子裏滲出來。
那種烙印已經滲到的乃至於靈魂之中。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未來發生怎樣的事,依然是那個灼灼生輝地立於眾人之間的人。
永遠不會對任何人低下的頭——
莎樂手抓住繆特的手腕,毫不懼怕的。
的姿態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強勢。
“約翰,如果我和特爾註定只能活一個。”
看著因為被抓住了手拽下來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年清澈的黑眸,笑著問。
“你希是我死,還是他死?”
只是,或許王本就沒想過要得到答案。
在問出口的一瞬間,毫不猶豫地湊了過去。
在那一刻,的鼻尖已經近了年的頰。
【讓我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