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說過的吧，答應我兩個條件。”

金髮的如此說，今天沒穿那彷彿霧一般的華紗，也沒將自己裝飾得緻華貴。

漂亮的金髮隨意地散開，像是金的沙粒簌簌落而下，穿著一舒適的日常服飾，除了發的水晶耳飾之外全再無一點裝飾。仍舊是麗的，卻不是以往那般雕細琢的緻，而多了幾分隨意和的韻味。

像是失去了一些什麼東西，但是也重新得到了一些什麼。不能再站在那輝煌的燈之下和萬眾矚目之中綻放出耀眼的輝，但是同樣的，也不需要再在眾人的窺視之下無時無刻地直自己的腰背，張開渾的利刺，步步為營，時刻警惕著，讓人找不到一破綻。

彷彿是肩上有什麼沉重的東西落下，現在的有著失去那沉重之的一點悵然，但是也有著以前從不曾有過的輕鬆愜意。

繆特看著這樣的莎樂，悉，而又有一點陌生，但是他並不討厭這樣的陌生。

“那你先回答我，為什麼非要做到那種程度。”

當時因為被皇帝監控著的關係，他不得不裝被洗腦的樣子聽從莎樂的命令和上將對峙，但是……

“你做得太過頭了。”

他不滿地說。

被年譴責的莎樂撇了下。

“我都豁出命去幫你們了，拿點利息稍微欺負一下你們怎麼了？”

哼了一聲說，一臉不爽。

“那是稍微嗎？！”

年想掀桌。

想起當時自己被迫拿著利刃去刺殺上將的事，還有當時上將看他的眼神，他就心肝脾肺腎都作痛了起來。

“是啊，我故意的。”

“……”

莎樂坦誠得太乾脆以至於繆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質問了。

“當著失的可憐而又脆弱的孩秀恩的人應該到懲罰。”

“…………”

可憐而又脆弱的孩是誰啊，誰啊？！

年覺得他不想再和莎樂說話，並且直接丟給對方一個‘呵呵’。

“所以你之前答應我的兩個要求到底算不算數？”

莎樂大概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沒繼續扯這件事，而是將話題繞了回來。

“……你說。”

“嗯……那就先說第一件事。”

莎樂垂眼，細的睫落下來，的手指輕輕地把玩著一件的玉石雕刻，看模樣應該是照著凱撒的模樣雕刻出來的。

沉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眼向繆特看來。

“赦免賓。”

說，碧綠的眸子深似有流掠過。

“啊？”

“我說，第一件事，我要你赦免賓，不要告訴我這件事你都做不到。”

“不……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不過，你怎麼……”

繆特覺得自己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你這是覺得利用了他因為愧疚想要補償？”

莎樂搖了搖頭。

“不，利用他的不是我，下達命令的不是我，他也不會服從我的命令，所以愧疚更是無從說起，只是……”

盯著手中的玉雕出了一會兒神，停頓了一下，才再度開口。

“控制他的，大概是一個腐朽的幽靈。”

卡奈特，忠誠的騎士。

卡奈特家族，從數萬年之前忠誠於王室的存在。

擁有卡奈特姓氏的人，是王室最忠誠的僕人。

那彷彿是代代傳承的一種信念，他們將自己的生命乃至於靈魂都奉獻給坐在王座之上的那個人。

忠誠，即為他們的榮耀。

“賓就是卡奈特家族的人，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他會再度背叛。卡奈特家族的人會服從于王座之上的人，至死方休。”

莎樂淡淡地說。

卡奈特之名，是信念，是榮耀，是枷鎖，也是那個籠罩在所有擁有卡奈特姓氏的人頭頂的幽靈。

沒有人能擺這個腐朽的幽靈。

作為這個家族的人，賓差一點能夠掙，但是終究還是被他的父親迫著回到了枷鎖之中。

“我知道了。”

繆特沉思了一下，然後回答。

“背叛者不可能回去，讓他先跟著我。”

“也好，他那樣的傢伙大概也更希能幫你擋個炮彈什麼的。不過，像你這種殲星炮都擋得住的怪，恐怕也不需要他這種沒用的墊，你就當收個跑的就行了。”

“所以呢？”

“什麼？”

“所以你要幫他的理由是什麼？”

“一定要知道？”

“我心眼沒你們多，轉不了那麼多彎，不知道理由我就不踏實，不踏實我就不想做。”

“……我……”

莎樂張了張，又閉上，手中的玉雕被快速地把玩著，洩出有些的思緒。

“大概……只是說大概……我或許也是被那看不見的腐朽幽靈掌控著的其中一人。”

連命和靈魂都可以為之奉獻，那麼，獻出一個家族的兒又有何難？

隨意將手中的黑豹玉雕丟開，坐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仰頭看著天花板。

“那麼對於或許是我堂兄、或許是表兄的賓……手幫一把也無所謂吧。”

看著仰頭看天花板出神的莎樂，繆特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

……………………

【發誓，賓，你必須發誓，如果你違背那個人的意志，如果你玷污了我們卡奈特家族的榮耀，就讓我的靈魂在地獄中煎熬萬劫不復。】

【……是的，父親，我發誓。】

他不在乎那個人的意志，他不在乎所謂卡奈特家族的榮耀。

可是他在乎著他的父親靈魂的安息。

【你依然被腐朽的亡靈糾纏著啊。】

那個時候，王看著他這樣說，他沉默著無法反駁。

當王向他出手的時候，他也只能將懷中那個昏迷的年輕孩子送到王手中。

他是一個叛徒。

當對繆特出手的時候，當按照那個人的命令離開特爾的時候，賓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這是背叛，毋庸置疑。

無論他跟隨了特爾多年，無論他立下了多汗馬功勞，都無法改變他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卑劣的監視者跟在特爾邊的事實。

從一開始，他就是背叛者。

卡奈特是皇帝的影子，是皇帝的手，它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它只需要臣服于王座上的那個人腳下，服從那個人的命令。

當他的父親去世之後，他就為了新的影子之一，藏在那個宇宙中最為尊貴的男人後，執行那位大人所有的命令。

然後有一天，他，還有另外兩個和他一樣為影子的卡奈特家族的年輕人跪在皇帝的腳下，接了一個特殊的命令。

他們將前往幾個不同的年輕人邊，接近目標，跟隨目標，監視目標，每隔數年將目標的況彙報上來。

他們三個人互相並不知道彼此的目標是誰，而他們也按照命令離開帝星之後就徹底忘記自己為卡奈特家族一員的份，忘記自己過去的一切，讓自己徹底重生為一個新伍的帝國軍人那樣的存在。

走出大門之後，他們這些一同訓練長大的人、流著相同脈的人，從此再不相識。

他的目標就是特爾。

說實話，第一次看到特爾的時候他怔了一下。這個年輕的男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嗯……他形容不出來自己當時第一眼看到特爾時的覺。

那個年輕人有著一張無論男都會為之驚豔的俊的臉，站在那裏就像是源一般，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他也不例外。

他看著那個年輕人冷冷清清地站在那裏，就像看見一把雪白利刃在冰冷的雪山之上。

新兵伍的宇宙空間站中，幾乎所有人的目都或是直接或是蔽地落在那個年輕人上，他開始還想著要用怎樣蔽的方式觀察對方，現在自然是隨大流大大方方地仔細觀察他的這個目標。可是，彷彿是覺到了他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探尋般的視線，那個黑髮的年輕人突然轉頭看了這邊一眼。

狹長眸，淡淡的一眼，卻是讓他驀然心驚了一秒。

數十天的觀察之後，他知道了這個年輕人到底多冷，這十幾天裏，他是沒看見他和別人說一句話。

賓陷了深思——對一個冷心冷的人，要怎樣才能和他套近乎。

針對於此，賓很快設定好了同樣為剛伍新兵的自己的格，大大咧咧，放不羈，沒心沒肺——大概只有這樣的人才能不被懷疑地接近那個年輕人。

接近的方式和手段其實很簡單一句話，四個字，死皮賴臉。

宿友：“賓，那傢伙傲得要死，就跟塊冰似的，你還總是覥著臉湊過去幹嘛？”

賓：“嗯，他臉好看，跟著他會有孩子自圍過來，都不用去勾搭。”

宿友：“……那也不是沖著你來的。”

賓：“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呢，你也說了，他就跟冰塊似的，本不會搭理那些孩子，等們傷心的時候我就可以過去好好地安們了啊。”

宿友：“…………”

在一次分組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終於抓到了機會，接近了那人。

“男子，我和你一組唄。”

“……”

那個年輕人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繼續死皮賴臉地湊過去。

“你看規定了必須兩個人以上一組，你一個人會沒績的。我的手你也知道，還算湊合，肯定不會妨礙你的。”

“…………”

“我沒什麼意圖啊，我就是覺得，你是很厲害的傢伙，而我是個很懶的傢伙，所以就想跟著你蹭點軍功。”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年輕人雖然一貫擺著個沒表的面癱冷漠臉，但是他上那種看不見的仍舊將一個接一個的人陸陸續續地吸引到了他的邊。大家被他吸引著，都不由自主地跟隨上了他的腳步，跟在了他的後，維亞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現。

這個逐漸型的小團中，他和大多數人都相得不錯，唯獨與這個個死板的維亞不對付，確切的說，是維亞單方面看他不順眼，雖然他不怎麼在乎。

在那段日子裏，有一部分人死去，卻也有更多的人加了進來，等到賓反應過來的時候，年輕的將邊已經彙聚了不小的力量，大家都被這個人的芒和強大吸引著，來到了這個人的邊。而他也一心一意做著‘賓’，一心一意地做著這個人的下屬，肆意做著一切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他為了殲滅艦的戰鬥員，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呼嘯著撕裂敵人的陣列，擊潰敵人的戰艦；他開始擁有了同伴，在戰場可以用命信任著彼此的同伴；他跟隨著這個被他稱為BOSS的人，看著他們的力量一點點變得強大，看著他們的地盤和勢力一點點膨脹，從一開始眾人對他們的視而不見，到現在的聞之變。

他不知道心底那種一點點被填滿的覺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他著這一切，他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活。

……

快活的日子過得太久，舒心的日子過得太久，久到他幾乎都要忘記了——那個大大咧咧總嬉皮笑臉喜歡人的神經‘賓’其實只是他給自己戴上的一張面。

面戴久了，在他臉上生了，摘不下來了，他幾乎都忘記了原來的賓是什麼樣的人。

但是，只是幾乎而已，他終究還是沒有忘記。

當他突然收到那個人的命令的時候，他才發現，面畢竟只是面。他終究不是特爾麾下一個嬉笑怒駡沒心沒肺隨心所的俗校，而是那個人潛伏在特爾邊的影子和眼睛。

那一天，他終於記起來了，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見不得的潛伏在黑暗中的傀儡。

他就是這樣的東西。

他看見那籠罩在卡奈特姓氏之上的加鎖，看見了囚著他的讓他無法掙的幽靈。

他無法違抗那位尊貴的大人的命令。

在那最後一次戰役中，他拼了命地沖進了敵陣之中，挽救了戰局，維亞那傢伙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說他那種做法簡直就跟不要命一樣。

……他是真的想著，如果他就死在那一場戰爭中裏了該有多好。

如果他死了，他依然是特爾麾下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兇狠校，他依然是特爾忠誠的下屬，就算是看他不順眼的維亞或許也會在他的哀悼會上讚揚他一句……不，那個死腦筋的傢伙，大概仍舊會不爽地斥責他吧。

如果畢竟是如果，不是現實。現實裏他依然活著，為了令人不齒的叛徒。

當皇帝將他給特爾上將的時候，他並不覺得意外，甚至還有種如釋重負的解。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原諒，如果是其他的事或許還有可能，但是他很清楚，他了特爾上將的逆鱗，那是絕對不會被饒恕的事。

他並不覺得驚慌，他只是覺得，失眠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了。

——死亡的安眠。

那個籠罩在卡奈特姓氏上的幽靈再也無法控制他了。

他終於自由了。

當兩個士兵將他從牢中帶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被執行死刑的準備，所以當他看到站在房間裏的繆特的時候，他張著出了錯愕的表。

作為休息的茶室此刻模擬出園林的景，淡紫的蔓藤纏繞在支架上擋住了明亮的，紫藤的影子落在站在那裏的年上，的斑點在年頰上晃著。

漆黑的瞳孔看著他，眸中像是有星的明亮。

站在那裏的年仍舊如初見時那般的乾淨，清澈，就像是初春時分的曙。

繆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他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越來越厲害，笑聲越來越大，笑到幾乎不過氣來的地步。

他蹲下來，雙手搭在膝上，垂著頭還在大聲的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怎麼都停不下來。

繆特盯著他蹲在地上笑，盯了半晌才開口說話。

“你這笑跟哭似的。”

“喜極而泣啊。”

他說，依然是哈哈哈哈地笑著，用繆特形容的那種跟哭似的笑，笑得眼角淚花都泛出來了。

“不用死了，哈，我開心啊。”

“……還真看不出來你哪里開心。”

年搖了搖頭，“你不是中校了，一擼到底，重做個初等兵吧”

“嗯，初等兵，好。”

紅髮男子點點頭。

“跟著我，做個打手吧，我指哪兒你打哪兒。”

“你不怕我又打在你上？”

年瞥他一眼，瞳孔裏藍一閃。一強大的攻擊力重重地砸在他的口，就像是空氣中有一隻看不見的巨大錘子狠狠地砸在他口，將他整個人砸飛了出去，啪嗒一下撞到牆上摔在地上。賓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了好幾聲才終於緩過氣來。

“隨時歡迎你試一試。”

繆特哼了一聲，轉走到一邊。在淡紫蔓藤的另一側，木藤編制而的古樸桌邊，特爾上將靜靜地坐在那裏喝茶。那極欺騙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從中降落的天使一般。他側著坐著，從賓被押送進來起就本沒有看過賓一眼，就像是這個人本不存在於他眼中一般。

那張俊的側臉是冷冷清清的，沒有毫的緒。

年站在木籐椅的椅背後面，手從後面摟住了特爾，歪著頭看著特爾的側臉，想從那張冷淡的臉上窺探出上將此刻的心。

嗯，上將的心並不好。

得到這個結論的繆特想了想，俯，雙臂從後面環住上將的肩，頭一歪，落在上將一側的肩上。

“我不會蠢得上第二次當的。”

他說，摟著特爾的手臂輕輕晃了晃。

“你別生氣。”

他一邊說，一邊用臉頰蹭了蹭上將耳邊的髮。

他笑嘻嘻地說，“罰過去的中校大人做我的狗子，時刻跟在我後，讓我隨便指使和欺負，這不是好的麼？”

狹長眸的眼角一瞥，瞳孔裏映出了那摟著自己的年笑嘻嘻的臉，上將似有些無奈，但神又著幾分縱容。

他抬起手，著臉頰旁邊繆特的頭髮，他微微側過來看著繆特的墨藍眸子裏有著說不出的，像是深深地溺到海水中。

“下不為例。”

他說。

“好~~”

年開心地回答，笑眼彎彎，再度主蹭了蹭特爾上將的頰。

……

一旁被忽視的某位紅髮初等兵覺得自己快要眼瞎了扛不住了。

“那個，繆……”

“用敬稱，賓初等兵。”

“好的，閣下，沒問題，閣下。那麼，繆特閣下，我能詢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為閣下您的狗子，我一定要時刻跟在您後嗎？”

“當然。”

“可是我覺得……作為一個識相的狗子，請您務必允許我在閣下您和您家人黏糊的時候退場。”

然後那個識相的紅髮狗子立刻就被從大門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