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閑掏掏腰包,將自己上的紅外迷彩又分了兩個出去。“看到那邊石壁上的了嗎?你和池哥藏到那邊去。把紅外迷彩全都打開,千萬保持安靜。等一會兒追兵離開,立刻返回避難所。”
“阮哥,可是你……”
“我不會回去。”阮閑沉穩地回應道,格外流暢地吐出謊言。“我想起來了傷前的事,小丁,我還有我的任務,這次只是順手幫一把。”
“有任務啊?”丁澤鵬抹抹鼻子,老老實實地照單全收,“那、那你記得有空回來看看。”
池磊沒吭聲,只是深深地看了阮閑一眼。
見兩人規規矩矩藏好,阮閑仔細聆聽著來人逐漸接近的腳步,踩上繩梯,盯住離巖最近的巖。而唐亦步半蹲在巖邊,一臉接近于看熱鬧的好奇。
幾只機械獵犬從鉆出,閃電般沖來。阮閑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沖空無一人的巖大吼:“小丁,老池,快跑!它們追上來了——!”
他的話尾還沒落地,數枚燃燒.彈便順巖炸了下去。一時間漆黑的巖被灼目的撐滿,騰起陣陣煙霧與火舌,如同地獄的口。自下而上的強大的沖擊力將阮閑掀飛,他騰空了半秒,而后狠狠砸上地面。
“報告,底部發現兩人類男尸骨的殘骸。”巖崩塌聲中,機械冰冷而無機質的聲音響起。
聽到靴子底碾過石屑的聲音,阮閑迅速翻爬起,扶住唐亦步。他沒有特地回頭去看那人的樣貌,而是步履不穩地向遠些的出口狂奔。
他的背后傳來一聲悶悶的嗤笑。
“還剩一個。”那人嘀咕道,聲音有點微妙的耳。“追。”
阮閑循著外界的氣跑著,張亞哲曾教給他的呼吸法很是有用,這次肺部刀割般的疼痛很晚才出現。無人機和機械警犬的炮火被曲里拐彎的巖壁擋后面,阮閑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一心逃命的形象,沒有出手反擊。
唐亦步跑在他的邊,看起來有點莫名其妙的雀躍。
“我想我知道你接下來要干什麼。”他說,一把摟住阮閑的腰,飛快向避難所的方向跑去。
阮閑有點詫異地睜大雙眼。
“你想要跑多遠呢?”唐亦步調整雙臂姿勢,將阮閑抱在前。
“到那邊那棵最高的樹。”阮閑答道。
“你又在抖。”
“沒人喜歡‘被殺’。”
“可你還是想出了這個策略。”黑暗褪去,在漸漸清澈的空氣中,唐亦步平靜地宣布。“不愧是那個阮閑的作品,你完全是一臺專門服務人類的機。”
“……”阮閑對此保持了沉默。
他們離最高的那棵樹越來越近,唐亦步故意放慢腳步,放下阮閑,佯裝力量不足。阮閑佯裝無心管他,跌跌撞撞地向避難所奔逃。
機械獵犬逐個跟上,它們越過唐亦步,活像他只是森林里某個長滿蘑菇的樹樁。金屬組的猛們向跑在前面的阮閑直撲過去,槍彈暴雨一般從背后涌來,他的肺和心臟被瞬間貫穿,口幾乎了蜂窩。
阮閑撲倒在地,臉埋進青草。他上的避難所制服被染得黑紅,迅速漫進附近的草地。
那是足以致死的傷勢和量。
“心臟已被完全破壞。數據庫中無此樣品記錄,是否保存并復制?”在他的右后方,那個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不必。”來人的聲音沒有半分息,顯然有自己的通方式。“我知道這個人。有勇無謀,履歷一般,也就運氣和槍法湊合。他的接應估計是張亞哲安排好的——避難所的新首領八是張亞哲,借這個機會敲打敲打他也好。省得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以為誰死了都能被送回來。”
“是。”機械音平板地回復。
很好,阮閑悄悄松了口氣,目前對方的判斷和他的猜想完全一致。
“解除這里的封鎖。A-07、A-08去清理剛才的巖,去除燃燒的味道和痕跡,不要引起避難所注意。B-45,自生報告草案。順便召幾只腹行蠊過來,讓它們把這里吃干凈。”那人擺拂過草葉,發出簌簌聲響。“準備返回。”
阮閑憋住呼吸,繼續一不地裝死——他的制服染滿鮮,破爛不堪,可制服下的早已恢復,沾在表的鮮被盡數回收。疼痛被泵進,管引領著它們涌向四肢。不敢抖,不敢尖,阮閑強迫自己泥土,想象自己早已死亡,像片滿是蟲眼的葉子那樣腐爛。
無人機還在上空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一只機械警犬從阮閑背部踩過。心跳撞擊著耳,草葉在他耳邊出驚雷似的巨響。他從牙里一點點攫取空氣,生怕心跳聲引起哪臺機械的注意。
算算時間,丁澤鵬和池磊應該能跑到山腳下,只要他們維持住紅外迷彩,按那兩人的能力,返回避難所不會是問題。就算事后對兩人的存活進行追究,一切也通通能夠用避難所的已知報解釋。
那靴子以一個舒緩的節奏踩過草地,聲音漸漸遠離。遠機械的轟鳴聲越來越大,那人大抵是準備離開了。
快走。阮閑在心底拼命重復。
可那雙要命的靴子突然停住了,然后原地踏了一步,聽起來像是個轉。
“有意思,為什麼897號樣本還有生命反應?”
“警告,警告。給樣本植輔助芯片以外的應裝置屬違規行為,違反保規章第——”
“第64條,我知道。區區一個樣本,主腦不會太過不滿。”那人冷冷回應道,“我愿意罰,不就是服役期延長個把年嘛。現在給我重新封鎖這座山,事有詐,我回去看看。”
隨后靴子的聲響消失了,空中的隆隆聲快速遠離。
糟糕。
確定對方無法發現自己后,阮閑迅速坐起。唐亦步已經站在了他的前,笑瞇瞇地看著他。
“現在,我猜你要追上去。”那仿生人興致盎然地說道。
“……是的。”
另一邊。
池磊和丁澤鵬氣吁吁地分開面前的灌木。浮空托那邊還有幾臺無人機在盤旋看守,特地取回并不明智。好在剛剛還在小山四周巡邏的機械停住作,不再向四周輻隔離電網。
他們的鉤索還是完整的,如果用林中躍的方式向避難所前進,只需要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回去。
希就在眼前,可惜隆隆的機械聲將那點微薄的喜悅再次擊碎。本應停住作的巡邏機械突然再次行起來,丁澤鵬差點一臉撞上再次亮起的電網。
“剛、剛還取消了,怎麼回事?”小伙子著手提箱的提手,滿臉是汗。
池磊眉頭鎖得的,表從未如此沉。他拽著丁澤鵬退了幾步,抬起頭,向隆隆作響的天空。朝已經冒頭,天上的點點星辰變得模糊不清。
一個人正抓住鉤索,在一個中型飛行下方,朝兩人快速降落。池磊毫不猶豫地掏槍擊,然而槍彈全部撞上看不見的障壁,從那人面前彈開。來人踏著長靴的雙腳踏上地面后,中型飛行一分為二,朝外出六對槍口,對稱地漂浮在那人后。活像兩片張開的黑貝殼。
幾只機械警犬在他腳邊停住,順從地蹲下,頭部的赤紅圈刺眼依舊。
那是個材結實高大的男人。一黑的長風,樣式修,服上沒什麼復雜的裝飾,像是某種制服。半面罩防毒面罩住了他的臉,有點像軍帽的帽子底下只出一點缺日照的蒼白皮,和稍稍有點嫌長的黑發。
那雙眼睛有點悉。它們盛滿冷漠和麻木,外加一點令人骨悚然的戲謔。
見擊無用,池磊慢慢挪了幾步,把丁澤鵬擋在自己后。
那人發現了他的小作,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池磊沒有被那笑聲搖,他仍警惕地握著自己的槍,槍口直直指向對方的心臟。
他突然在那人后的樹叢看到一點點。阮立杰和231不知道何時跑了回來,正貓在不遠的樹叢里,用紅外迷彩的金屬盒反朝的線。那個神的阮立杰一是,臉蒼白,做了個拖延時間的手勢。
看來他們或許還有一點希,池磊剛打算松口氣——
對后的兩人毫無察覺,面前的人拉下了防毒面罩。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池磊整個人下意識止住呼吸,如墜冰窟。而他后的丁澤鵬一屁坐到地上,差點弄掉懷里的手提箱。
“池哥,你還是老樣子。”那人語氣平穩,防毒面罩被他慢慢拉到下。“說真的,每次你們的反應都一樣有趣。”
面罩后出的是丁澤鵬的五。
那人看起來要比他們的小丁年長幾歲,臉上沒有半點憨厚老實的氣息。氣質如同開了刃的軍刀,沉而鋒利。
池磊背后的丁澤鵬呼吸越發急促,眼看有過度呼吸的傾向。池磊下意識向后退了退,臉上由震驚變為一片空白。
“別怕,小丁,別怕。”他夢囈似的說道,不知道是想要安后的小伙子還是自己。“這是……這是仿生人,這一定是仿生人。”
“仿生人?你是說舊世界留的那堆垃圾?人類脆弱的軀加上不完全的電子腦,簡直是最糟糕的組合。除了MUL-01賜予軀殼的幾位,其他的不過是下等機械而已。”
年長的“丁澤鵬”的臉上多了幾分嘲諷。他打了個手勢,一只機械獵犬掠過池磊邊,徑直撕下他的腰包,外加腰側的大塊皮。
池磊痛哼一聲,鮮迅速染紅了他的腰側。
著黑的“丁澤鵬”迅速找到藥盒,嫌棄地捻起那克制仿生人的藥劑,當著兩人的面吞下嚨。舉手投足輕松隨意,整個人如同一只按住老鼠尾的貓。
“就算你們不信我,也該相信關海明的技。”那人又笑起來,“不要逃避現實,兩位。很憾,我是如假包換的人類。”
他裝模作樣地朝面前的空氣出手,擺出一個握手的姿勢:“秩序監察,丁澤鵬。為了區分,你們可以我丁校。”
十幾步外的樹叢中,阮閑差點弄掉手中的紅外迷彩。他震驚地瞪著那個背影,和自己不一樣,那人結結實實將藥片吞了下去,聽語氣也不像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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