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卡斯特拉那種小地方來的, 你的氣質……很特別。”

　“是嗎？”

　“啊, 我的眼一向很準。你更像是地月紀人說的，那個詞怎麼拼來著？貴——貴族！啊哈，就是這個詞。”

　“謝你的眼, 可我確實是卡斯特拉人。”

　“我欣賞你的誠實。唔, 你的家鄉什麼來著？”

　“長河星, 和錫林星毗鄰。”

　“我會記住這顆星球的。”

　那姑娘的腰肢裹在朦朧的金紗里，一條系著鈴鐺的細繩充當了腰帶, 轉離開的時候香風一抹, 酒吧怪陸離的燈落在的背影上，纖細的腰，修長的, 曲線流暢，影影綽綽, 曼妙如詩行。

　走開了, 卻又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喂, 我索米拉, 你什麼？”

　“西澤爾。”

　索米拉的手指在紅上點了點，香檳杯朝著空中一舉，晃的酒像明的眼波。

　“嘖，”酒保砸了咂, 對西澤爾道, “那人你最好還是不要招惹, 是‘黑蛇’的婦。”

　黑蛇，人如其名，本地地頭蛇之一，業務包括但不限于販賣軍火、走私神癮芯片、收保護費和打手出租。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這里已經是霧海的范疇，攀親帶故的講勉強算得上大名鼎鼎的昨日星的一顆衛星，也深刻貫徹落實了無政府無組織無秩序的原則，是個標準的“三無”產品。從這里走出去的人也可以在和朋友喝酒時，三粒花生米下肚就能吹，我去過霧海。

　西澤爾沒有答話，自來的酒保繼續道：“你剛才說到錫林，錫林我知道，前段時間他們搞來一臺外面的終端，我在瀏覽緩存里看到了，基因異變事件，多年不會發生一樁的事，真慘……沒波及到你老家吧？”

　影蒙昧，他沒有看到西澤爾的神恍惚了一瞬，然后風雪般冷了下去，淡淡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

　酒保慣例的“嘖”了一聲，話題又跳回了索米拉：“……雖然是‘黑蛇’的婦，但從前是個|，你要是膽子大，可以——”他聲音曖昧的說著，出“男人都懂”的神。

　西澤爾掏出一張通訊卡在他手邊的終端上一劃，幽藍的投屏變換出幾個數字，就是已經買過了單，他離開了喧鬧的酒吧。

　酒保盯著終端上的數字看了半響，確認沒有哪怕一因特的小費之后，一甩手里的抹布，嘀咕道：“無聊又小氣的家伙。”

　宇宙標準時間凌晨2點31，西澤爾從酒吧出來，為防跟蹤在街上多逗留了兩圈，才回到落腳的地方。

　“室友”打著震天的呼嚕，也許他應該謝西澤爾敏銳的神力知，即使在毫無照明的況也能準的找出一條正確路線，而沒有踩到滿地滾落著玻璃酒瓶。他掉外套的時候口袋里飄出一張紅的紙片——這年頭已經很有人會用這麼復古的玩意了。

　是索米拉放進去的，他當時有察覺，但卻沒有阻止，因為他今夜去酒吧，本就是為了找。不用酒保提醒，西澤爾清楚索米拉是“黑蛇”的婦，這也就意味著，極有可能會知道“黑蛇”走私所用的貨船的航程。

　這是他離開這顆衛星的唯一方法。

　字面意義上的聯邦僅限于五大一級星系、十二個二級星系和九個三級小星系，這二十六個行政區劃之外，是隔開霧海的梅西耶星云和霧海、長亭走廊、銀河跡和無盡的宇宙未知深空。

　星網都覆蓋不到那些地方，因此梅西耶星云之外的霧海，甚至還使用著古老的通訊卡終端支付方式；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霧海，連接過聯邦無限星網的終端在這里的好奇者跟前，還可以賣出個好價錢。這也是西澤爾沒辦法去直接通訊斯托利亞空間站的原因。

　也因此，霧海星盜橫行、司空見慣，但是梅西耶星云里的人不會知道。

　聯邦的太平年景，界限分明的將自己圈進梅西耶星云里，如同當年王母娘娘給牛郎織畫下的那道銀河。銀河這頭，是□□不斷、生活水深火熱的霧海“牛郎們”；銀河那頭，是井井有序、歲月安然靜好的聯邦“織們”。

　空襲斯托利亞空間站的只有一小隊星盜，不過一架雙翼兩架單翼，他們竟然也能現場了陣腳，甚至連空防保護層都來不及打開就被星盜突擊了進來，準定位到整個空間站的中樞——管理局，然后輕而易舉就攻擊進去。

　西澤爾就是那個時候被抓住的。他當時在急傳送裝置的控制室，星盜把他當了空間站管理局的調查員，意圖以俘虜的平民他就范，讓西澤爾帶著他們去管理局的中央控制室。

　如果只是幾個持槍的星盜他尚且可以對付——這也是西澤爾到現在也沒有想通的地方——他們竟然有一位訓練有素，神力等級還相當高的特基因者！

　一般的特基因者除非天賦絕高，否則本不可能將這種能力練運用于作戰，除非經過相當嚴格的長期訓練。而這種經過了訓練和考核的特基因者都會被政府所收用，待遇絕對會讓絕大部分人類為之折服，而剩下的那些都于切監視中。這一位“網之魚”到底是怎麼有機會跑到邊陲星系“落草為寇”，還明目張膽的勾結星盜襲擊空間站的？

　那名特基因者的能力似乎是即時催眠，西澤爾再醒來的時候他已逃離了空間站，而西澤爾了他準備用來威脅執法隊的俘虜之一，幸運的是執法隊并沒有追上他，于是那些俘虜就了被殺死的對象。

　西澤爾救了他們，但是后來那艘殘破的單翼星艦到底使向了何方他也不知道，他在和那個特基因者搏斗的過程中全都彈出了星艦安全閥之外，在爭奪逃生艙時他略勝一籌，因此那個特基因者和他的一起，永久埋葬在宇宙星辰里。

　逃生艙在宇宙里漫無目的的飄了二十七天，飄到梅西耶星云附近，最后終于被某個走私垃圾的黑船救起，眼看他除了臉之外沒有任何價值，船長失的將他投放在這顆邊緣衛星上。

　在衛星上呆了兩個月，他基本清了這里的況，也打聽到只有“黑蛇”的走私船可以穿過梅西耶星云，去到卡斯特拉一顆名波克爾的小行星上，而他現在需要的，就是拿到走私船的航程，想盡一切辦法上船。

　他得去斯托利亞空間站，他知道楚辭一定還在那里等著他，等著他一起去主星，一起回中央星圈。

　這是他答應過他的，不能食言，否則說不定楚辭以后都不會相信他了。

　這個脾氣很大的小孩，有時候真拿他沒辦法。

　所以還是趕回到他的邊去。

　得帶著他回家，回中央星圈。四個多月……也不知道母親怎麼樣了，肯定很擔心。

　想到這，西澤爾不由的有些愧疚。之前在空間站的時候他本來可以往家里通訊，但是顧忌到之前311艦隊遇襲，老林分析說艦隊部很有可能存在鬼……首都星的況非常復雜，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就沒有聯系家里，現在困在這顆小衛星上，反而生出了一點后悔的緒。

　他枕著手臂翻了個，窗外的地平線上，逐漸鋪開了黎明天。

　==

　“你是誰？為什麼要我林？”

　“顯然，”那聲音道，“你不知道我的存在卻出現在了這里，那麼我有理由懷疑，林遭遇了意外。”

　楚辭后退了幾步，靠著門扇，手背在最后按住門鎖的開關，已備出了狀況后第一時間奪門而逃。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會有‘僥幸離開’這種愚蠢的想法，當我想要殺死一個人類，會有很多種你意想不到的方法。”

　楚辭依舊扣著門鎖沒有松手，冷漠道：“你不是人？”

　他手里的門鎖忽然“咔噠”一聲扣，像是從古老地月紀的歷史里傳來齒傾軋的聲音。接著，從遠到近，從混沌的黑暗到楚辭的跟前，燈無聲次第亮起，像整齊的列兵，像洶涌而來的浪，猛地將楚辭的神意識拋向更深遠廣袤的世界——

　這是一間控制室。

　無數的晶管、大塊小塊的晶屏、白汐一般的數據流和命令，每一秒鐘都變換著無數次，眼無法分辨。

　“你……”楚辭往后一仰靠在了門上，語氣里充滿了不可思議，“你是AI？”

　“你的反應比我想象中要平淡，”AI說道，“但是偉大的汝嫣教授曾經說過，面對未知事保持冷靜和思考，是人類都應該備的可貴品質之一。”

　楚辭瞇起眼：“我該謝謝你的夸獎？”

　“不用謝，我還沒有說完。”AI繼續道，“你也比我想象中要矮很多，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生長軌跡是否正常。”

　楚辭：“……”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聯邦科學研究總院第一研究所，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叢林之心’研究的人工智能第四代，代號C-5664。”那道機械的聲音回在整個房間里，“林將我從叢林之心帶了出來，因此他們給他安上了盜竊的罪名。”

　聽見老林的名字，楚辭短暫失神，神復雜的道：“原來如此……”

　“我當下的核心模塊由三部分組，叢林之心的科學家們完的初代人類基因監測分析系統，主要作用是實時監測反饋人類基因的異常數據。”

　楚辭口而出：“基因環？”

　“是的，”AI說道，“首都星基因控制總局的中央控制室，運行系統就是在初代的基礎之上改造的。”

　“第二代是林自己寫的，一個堪稱的搜集程序，讓我可以通過無限網絡，快速采集到整個行星的人類行為樣本，再按照他設置的模式進行分析學習，不斷積累闊大數據庫的容量，自我進化出3.0版本。

　“現在的主程序，就是以上三個版本的完結合，我已經在三年之前完了自我升級，現在擁有獨立的自我意識。”

　楚辭反應了半天，后知后覺道：“既然你的前是基因監測分析系統，那你豈不是可以監控到全聯邦的人——安置了基因環的人？”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需要連接基因控制局的樣本庫。”

　“權限……”

　“權限就是你，”AI平靜的道，“林給我設置的所有功能，終極權限都是你。”

　它沉默了一下，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說道：“我以為我會見到你們，可現在我只見到了你。”

　楚辭抬起頭，看著這間控制室墻壁，仿佛能從快速落下的數據流里找到老林的影子。

　他“嗯”了一聲，轉而問道：“是老林把你放在這里的？難道不怕別人誤闖嗎？”

　“這間房子產權歸屬很明確，我會定期假裝營業來排除懷疑，也會自己修補和排除潛在危險。門外設置了基因鎖，除非用重武轟炸，別人進不來。”

　楚辭笑了一下，笑的很難看，然后他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笑過，以至于整張臉都仿佛了僵直木塊，連笑一下都要費去很大力氣。

　他什麼都沒有說過……

　他大概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的網修工，帶著調皮搗蛋的兒子，蝸居在落后的小星球上，一輩子就那樣安穩平淡的過去。

　可惜啊。

　“他把你放在這……你知道我？”

　“我認識你，”AI說道，“確切來說是我認識你的基因，我也見過你剛從胚胎發育嬰兒的樣子，那已經是十五年零九個月三天之前的事了。”

　它慨道：“這正像偉大的汝嫣教授曾經說過，你追尋不到時間的軌跡。”

　楚辭：“……等等，你說我發育嬰兒的時候，是多久之前？”

　AI道：“確是個好習慣，但有時間過于確就會顯得錙銖必較。”

　楚辭道：“閉，說。”

　AI道：“你到底是想要我閉，還是想要我說？”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哦，”AI平平板板的道，“十五年零九個月三天十一小時二十七分六秒。”

　“……”

　可在我有限記憶里，我認為自己年僅十歲。

　年僅十歲楚辭冷漠的想著，所以我的時間都去哪兒了？我這個小朋友現在就有很多問號。

　不，我的人生充滿了問號。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