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帽子戴了回去, 生氣的揣著手,惡聲威脅沈晝:“你剛才什麼都沒有看見!”
沈晝道:“好,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個鬼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鏡都歪在一邊,整個人的姿態都是一個大寫的幸災樂禍。
楚辭面無表且語氣僵:“你要是再笑我就殺了你滅口。”
沈晝拿掉了眼鏡,往后一仰靠在沙發靠背上:“至于嗎玲, 不就是頭發?總有一天會長出來,你可以換個好看的發型,只是時間問題。”
楚辭立刻要起去廚房里提菜刀,沈晝連忙阻止他:“別了別了,你還發燒呢, 殺了我誰給你買藥?”
“低燒而已, ”楚辭抱起手臂,“靠我頑強的免疫力。”
沈晝:“……”
“好了好了, ”他打開終端某個頁面上劃拉了兩下, “藥買好了,我們來說正事,說完你就去休息。”
楚辭站在廚房門口, 大有一副“你要是敢提一句我的發型我立刻就進去拿刀”的架勢。沈晝頭皮發麻, 越發覺得這小孩不能惹,清了清嗓子道:“頌布這個名字我沒聽過, 但是我可以找人去打聽。”
“他可能不是主衛三的人,”楚辭道, “甚至有可能不是卡斯特拉人。”
“沒關系, ”沈晝一只胳膊搭在沙發扶手上, 回頭看著楚辭,“我有門路?”
楚辭:“?”
沈晝挲著下,道:“我認識一個報販子,或許他可以幫忙打聽到。”
楚辭心想你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人脈,他道:“你不是個老師嗎?”
沈晝笑了笑:“誰沒點別的好。”
楚辭“嘖”了一聲:“所以你的好就是管閑事唄。”
沈晝:“……”
正說著門鈴就響了,是流機人送來了沈晝買的退燒藥,沈晝將藥接進來,本來想問問楚辭要不去樓下的醫療門診看看,結果楚辭抓過藥片瞅了眼說明書就往里一塞,灌下去兩口水完事。
然后語氣平靜的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那個報販子?”
沈晝道:“明天。”
楚辭道:“帶上我。”
“……好。”
說完楚辭就回去了書房,沈晝看著他單薄瘦小的背影一閃消失在了門里,嘀咕:“可真不像個小孩……”
確實不像個小孩,甚至比一些年人還要聰明神。他凌晨走的時候本來想鎖上門,但轉念又想,如果這孩子真的要走,那他也不該攔。下午回來屋子里靜悄悄的,沈晝本以為他真的離開了,可是書房的門掩著,過門,原來他只是在里頭睡覺。
紅帽子蓋在臉上,只能看見一點烏黑的發頂,和落在枕頭上,細細的頭發。
沈晝最早知道孩子失蹤的事,是莉莉告訴他的。莉莉對他不設防,三言兩語就被他套出來不案件細節,那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注意收集信息,查案的基本方法和邏輯推理是他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教的,原本只以為就是件普通拐賣案,卻沒想到越調查越心驚,這件事比他想的要水深的多。
……直到他班上的學生徐敏恬也跟著失蹤,直到他遇到了這個神的小孩,玲。
沈晝將屋子里的燈全部滅掉,窗外的燈火千萬點,明比黑暗更多。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想,六年前他查清楚害死父親那件惡炸案的時候,覺得人死如燈滅,實在過于輕易,因此難過了很久。
后來他遇到很多事。那些大的小的、復雜的簡單的、聰慧的愚弄的真相;那些形形、各種各樣的人,悲歡并不相通,際遇各不相同。世間萬變化太快,他幾乎淡忘了父親的聲音,最終屈服于宇宙生命規律之下。
真相到底意味著什麼,而真相背后的人,又在追求著什麼呢。
翌日。
楚辭起的更早,他在廚房里轉悠了半響沈晝才打著呵欠推開臥室門,閉著眼睛問他:“你一個小孩竟然不賴床?我那些學生天天都有遲到的。”
楚辭驚訝的道:“難道你今天不去上班?”
“不去,”沈晝堅定搖頭,“有理由不去上班我為什麼要去。”
楚辭:“嘖,咸魚社畜。”
沈晝:“……”
他慢吞吞的開始做早餐,吃過飯后帶著楚辭慢吞吞的去空軌站口,沈晝沒說要去哪找報販子,楚辭也沒有問,當他們坐上前往落日河的那趟車時,沈晝低聲道:“白天過去那邊有點引人注目,但我總覺得,事不宜遲。”
楚辭瞥了他一眼,道:“這種事,最好不要立flag。”
“哈哈,”沈晝笑道,“你也喜歡這麼說?我之前在《航行日志》里看到的時候半天沒懂是什麼意思。”
楚辭:“……《航行日志》是什麼?”
沈晝驚訝:“不是阿瑞斯·L記錄的探索號航行見聞嗎?你沒看過?”
楚辭心想我當然沒有看過,但我估計得看看,這位兄弟看著怪像是我們大吃貨帝國人的。
空軌列車在一分鐘之穿越了空間場,抵達一個楚辭沒見過的地方,沈晝說這里是西溪街區的邊緣,距離落日河很近。
他帶著楚辭在七拐八拐,最后走進一條巷子深的破爛筒子樓,里頭住著醉鬼、|、小、貧窮的老人和吝嗇的房東,還有快的蜘蛛和老鼠,以及沈晝要找的那位報販子左耶。
難為沈老師竟然能在如此錯綜復雜的樓管里找到那扇滿都是坑坑洼洼的門,它經過的洗禮可能包括但不限于子彈、砍刀、樸素的磚頭和鐵憨憨堅的拳頭,看上去格外滄桑。
“他真的住在這?”楚辭覺得有些困。
“在,”沈晝左右張,見四下無人于是抬手敲門,他敲的很有節奏,一分鐘后,一顆糟糟的黃腦袋從門里塞了出來,眼珠子快速的往左右一轉,最后才定格在沈晝上,聲音窸窸窣窣的,像老鼠在里刨土:“你來干什麼?”
然后目往下一掉,看著楚辭:“也就不到半年沒見,兒子都這麼大了?”
沈晝直接將他推進了門里:“廢話,幫我找個人。”
黃報販子左耶不怎麼配合的攤手:“這幾天不接單。”
沈晝出兩手指,楚辭不懂這是什麼黑話,但是左耶一臉見了鬼的神,瞳孔地震,咽了一口吐沫,結道:“這,這個數??”
“嗯,”沈晝直截了當的道,“找到了就這個數。”
左耶點頭頻率堪比量子波:“行行行你說吧只要他不走出卡斯特拉我一定給你找到!就算是出了卡斯特拉我也給你拉出來!”
沈晝道:“一個頌布的改造人,手臂上裝著旋轉刀葉。”
左耶晃的頭在脖子上忽然一梗:“旋轉刀葉?”
沈晝挑眉:“怎麼?”
“沒什麼,”左耶抓著自己滿頭蓬草般的發,“旋轉刀葉很常見吧?”
“我也不知道,你慢慢找,”沈晝拉著楚辭推門離開,“有消息就通知我。”
左耶在他后狗狗祟祟的念叨:“記得給我打定金!定金啊!”
沈晝和小孩的影被破門阻擋,左耶在原地轉來轉去,里神經質的念叨著頌布的名字,而后忽然轉打開了終端,無數對話框像是層疊的葉子般浮在了空中,最后他從里頭摘出來一頁。
那是一張照片,泊里躺著一個金發小孩,雙目圓睜著天空,下的跡幾乎凝固,顯然這張照片形的時候,已經死去多時。
死因是腹部一個拳頭大小的,很深,里面的被某種鋒利的刀割的稀碎。
而鎖骨的位置,紋著一朵黑的花,左耶將照片放大仔細的看,才看清楚那朵花的花蕊里,有一串數字,DX-35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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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去?又不是必須得過去,”酒保抱怨道,“都快是年夜了,不是告訴過你年夜有煙火晚會,這可是霧海的特傳統,你剛來第一年就要錯過?”
“恐怕確實是這樣,”西澤爾無奈道,“我不想惹得五哥不高興。”
“五哥”是手下對黑蛇的稱呼,傳言他當年還是個嘍啰時,在自己一眾兄弟里排行老五,后來自立門戶吞并了老大二三四,但這個稱呼卻保留了下來,他本人也很喜歡,顯得他念舊。
“那行吧,”酒保無聊的嘆了一聲,“不過諾阿星也不遠,指不定你能趕在年夜之前回來。”
白天的酒吧既沒有妖魔鬼怪的音樂,也沒有紅骷髏的燈,除了門之外所有的窗戶都大開著,風低低的卷掠,自清掃機人在舞池里“嗡嗡”的轉,西澤爾的側臉遮在酒柜投下來的影里,看不清神,只能聽見他風一樣的聲音道:“不要總想著嘗試神藥,健康更重要。”
酒保臭著一張臉道:“這事你還記著呢?我可還沒有追究你用小孩的糖騙我!”
西澤爾起,酒吧的門打開,他走進了風里,風送來一句:“再見,奧斯。”
酒保憤怒的喊:“我艾斯!不奧斯!”
“怪不得這家伙總是不我的名字,”酒保艾斯一甩酒水單,不忿道,“原來是本就不記得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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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赫蘭夫人本名姓謝,清伊。本人完符合這個名字所能帶給人的一切想,是個溫嫻靜、氣質高雅的人,長相更是無可挑剔,西澤爾優越的外貌有一大半都是繼承自他麗的母親。
但這位夫人近期來因為自己意外失蹤毫無消息的兒子而茶飯不思,狀態每況愈下,并沒有因為侄的安和丈夫的歸來而好多。
會在半夜的時候忽然驚醒,然后流著眼淚念西澤爾的名字,把穆赫蘭元帥嚇得夠嗆,著聲音道:“他能出什麼事,我年輕的時候打仗一去就是兩三年,幾個月沒消息是常事,也不見你怎麼擔心。”
穆赫蘭夫人哭地更傷心:“他是我生的,你是我生的嗎?啊?!”
穆赫蘭元帥不和夫人置氣,更不想承認自己在老婆心里不如兒子,就只好道:“我找過暮遠了,他答應我幫忙找。”
穆赫蘭夫人正哭著的眼淚忽的一停,琉璃似的眼眸里逐漸浸出驚愕的神:“你去找暮遠?找他干什麼?”
陸軍總帥奧布林格·穆赫蘭和邊防元帥暮遠不和,這件事都懶得報道,也幸虧暮元帥常年鎮守邊疆,否則首都星三天炸一次的頻率估計都是正常。
謝清伊出懷疑的神:“你找他,他就能找到我兒子?”
穆赫蘭夫人雖然是元帥夫人,但對軍事防置可謂一竅不通,穆赫蘭元帥尋思了半天該如何給老婆解釋暮遠那孫子雖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他們北斗學院研究出來的G-30追蹤系統甚至可以循著躍遷時的空間場波而確定位到星球,這個時候,除了找李元帥派搜救艦隊,也就只能暮遠了。
暮遠的效率可能比搜救艦隊更高些。
“你就別擔心了,”穆赫蘭元帥拍了拍妻子單薄的肩,“那小子好歹在中央軍校念了四年,都那麼大的人了,春季模擬演練不還是第一名來著?能出什麼事……肯定找得到!”
“那倒是,”穆赫蘭夫人抱起手臂靠在枕頭上,神驕傲,“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但是一秒之后的神就立刻了下來:“真的……能找到嗎?”
……
“總參,穆赫蘭元帥的兒子找到了。”
“找到了?”通訊頻道里傳來一聲疑問。
邊防總軍軍部某停機場,一架銀戰艦在軌道上高速行,逐漸緩慢,直到停下之后,副連忙快步趕了過去,艙門開啟,出駕駛員上半。
他取下了安全頭盔,是個短發剛過耳垂的人,的頭發像是天生有點卷,被停機場凜冽的風一吹,張揚的向后飛去,出潔飽滿的額頭和被墨鏡遮了一半的臉,很薄,也淡,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得,顯得有點氣不怠。
“真找到了?”一只手按在艙門外,語氣驚訝,“張三速度不錯啊。”
“據說是個巧合,”副謹慎的道:“元帥讓您過去。”
“。”
人沒用懸梯,直接從戰艦上跳了下來,看的副心驚膽戰,上去就要扶著:“您這樣我怎麼跟元帥匯報……”
“你要是敢說一句,”人回頭指著他,輕描淡寫的道,“就回家種地去吧。”
副老實的笑了:“您每次都這麼說,但哪次真讓我回去了?”
“這次一定——”
說著走進了軍部大樓,迎面遇上一個金發小姑娘,看見立刻立正敬禮:“總參,今年的遠征模擬戰戰報總結已經發在您的終端了,請您過目。”
邊防軍總參謀長靳昀初“嗯”了一聲,帶著副走進了升降梯。
19層,元帥行政辦公室。
“西澤爾·穆赫蘭找到了?”徑直走了進去,邊走邊摘下墨鏡,“這麼快。”
的墨鏡下是一雙很淡的眼睛,半月形,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時候總顯得溫多。
此時的眼瞳里倒映出端坐在桌后的總防元帥暮遠。和靳昀初完全不同的是,他生了一雙刀子般的眼睛,極其凌厲,充滿鐵骨之氣,落下的目仿佛都是鏗鏘有力的。
“張云中找到的。”暮遠的聲音冷而斷字格外分明,好像多一點音節就要收費似的,“他也真是個蠢貨,堂堂一個副師長,竟然能丟了配槍?那槍不知道怎麼的就到了小穆赫蘭的手里。”
“呀,”靳昀初笑了笑,“這還真是巧了。”
暮遠冷冷道:“張云中年后去巡防艦隊呆兩個月吧。”
“你也真是……”靳昀初失笑,“他上個月一直都在長亭走廊附近蹲守,和星盜鋒混戰,配槍丟了也正常吧。”
“讓他長長記。”暮遠目一轉,看見靳昀初手里的墨鏡,皺起眉頭道,“你又去訓練場了?”
“我沒有,”靳昀初面不變,否認的非常干脆且練,“今天日太亮,我眼疼。”
眼看著暮遠的眉頭越皺越深,靳昀初連忙問:“你專門找我過來,什麼事?”
暮遠板著臉:“別轉移話題!”
靳昀初轉就走:“你沒事我回去看戰報了,年底屁事一堆,沒工夫和你叨叨,告辭。”
“你別走,”暮遠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有事,有事!”
靳昀初回,靠著門框做了個極其敷衍的邀請姿勢;“說。”
“張云中和小穆赫蘭都在霧海一個諾阿的小星球上,”暮遠冷肅的道,“你親自去,把小穆赫蘭帶回來。”
只見暮元帥抿了下,補充:“帶到北斗星,我這里來。”
靳昀初愣了一下,隨即大驚失:“暮遠,你和奧布林格·穆赫蘭仇再深,也不至于綁架他兒子吧?!”
暮遠:“……”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