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遠皺著眉道：“什麼綁架他兒子？”

　靳昀初抱起手臂：“那你為什麼不送他回首都星？還讓我親自去, 是怕張三半路給他放跑了？”

　暮遠并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停頓了一會，才道，“我前年回首都星，去過一次中央軍校。”

　靳昀初朝他抬了抬下, 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在進行年終模擬考試，邀請我去指揮室觀戰，”暮遠的目深了些，“最終的結果西澤爾·穆赫蘭績排第一，超出第二名整整2.3個績點, 據說刷新了中央軍校的建校以來的模擬考試記錄。”

　靳昀初放下手臂, 緩緩的揚起了眉：“原來之前維克教授說的那個天才，就是他？”

　維克教授是中央軍校的老師, 靳昀初和暮遠不同, 畢業于中央軍校，最早在聯合艦隊，也就是李元帥手下服役, 后來才調到邊防軍的。

　“穆赫蘭這孫子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暮遠刀刃一樣涼薄的眼睛里流毫不掩飾的鄙夷神，“但是他兒子, 是個可塑之才。”

　靳昀初朝他豎起大拇指：“挖墻腳挖到穆赫蘭親兒子頭上，論氣人這件事還是在在行, 穆赫蘭估計要被你氣死了。暮遠, 我為我平常看不起你而到愧, 對不起。”

　說著，朝暮遠微微欠，仿佛真的要給他道歉似的。

　暮遠冷峻的臉上顯出一點無奈，語氣和緩了不：“所以我才讓你去諾阿星把他帶回來。”

　“只是這樣？”靳昀初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雙手撐著可作辦公臺，前傾出去很微小的角度，似笑非笑的道，“可我記得小穆赫蘭都還沒有畢業，你再怎麼才，也得放人家回去念完書吧。”

　暮遠抿著半響，才道：“那孩子當時跟著311艦隊執行任務，半路311出事了，整個艦隊，到現在依舊下落不明。”

　靳昀初緩緩站直了，神嚴肅起來。

　“穆赫蘭找我的時候就說過不要聲張，事后我專門通訊過老李，”暮遠沉聲道，“問了一些311艦隊的況，他的意思也和穆赫蘭一樣。”

　“連李元帥都這麼說？”靳昀初皺起了秀氣的眉。

　聯邦歷史上最大的一次軍改，是在遠日紀銀河205年前后，當時還保留著三軍統帥這一職位，三軍統帥權力極大，手握聯邦軍隊統帥權和指揮權。而發起那次軍改的，不是總統也不是議會，竟然是在任三軍統帥本人，傅淮。他撤銷了三軍統帥并將之拆分，才有今天陸軍、聯合艦隊、邊防總軍三軍獨立并行的軍事制。

　陸軍總帥穆赫蘭、艦總元帥李政和邊防元帥暮遠中，李政元帥年紀最長，資歷最老，如果連他都這麼說，那……

　靳昀初問：“是311艦隊有問題，還是他們當時執行的任務，有問題？”

　暮遠緩緩搖了搖頭：“我對這件事的了解僅限于穆赫蘭同步過來的一些消息，但是老李的意思似乎是……”

　“什麼？”

　暮遠低聲道：“他想讓我們這邊，暗中獨立調查。”

　聽到這句話，靳昀初心下明了，直接抬起終端對副道：“準備啟一艘雙翼，定位到昨日星下轄的諾阿星。”

　副聲音有點驚訝：“您要什麼時候過去？”

　靳昀初想了想，道：“一個小時之后。”

　說完放下終端就要走，暮遠在后道：“路上小心。”

　靳昀初回過頭來，笑的很假的道：“你是不是想當我媽？”

　暮遠：“……”

　靳昀初的星艦進了空間場，幾分鐘后出現在距離梅西耶星云不遠，邊防軍部本就距離霧海和長亭走廊都不遠，軍總基地建立在北斗星之上，這顆星球以及它周圍的衛星、空間站不屬于任何一個行政星系管轄，世而獨立戍守在聯邦邊疆。

　諾阿星。

　張云中準將是邊防第五軍三十六師的副師長，格暴躁，且特立獨行，雖然他大半輩子的軍功都是來自于剿匪，但他平生最恨的也還是星盜。他本人平時都鎮守在軍部，八百年不會上一次巡防艦，結果心來跟著巡防艦去了一回長亭走廊，就遭遇了星盜。暴躁的頭師長二話不說就下命令開打，自己更是先士卒，直接開著戰斗艦就朝著星盜的飛船沖了過去。

　雖然接連擊毀星盜飛船一二三四五，但是他本人的戰斗艦也損不輕，最后躲進逃生艙里彈了出去，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拿穩自己的配槍，本以為這把跟了他快十年的配槍就這麼飄浮在了深遠的宇宙里，卻不想定位顯示它竟然在幾天之后出現在了某個星球上。

　并且行程還一直在某幾個星球間變著，張云中殺氣騰騰就沖向了定位最后停止的那個星球，也就是諾阿……

　結果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正候在這里，等著他。

　“又是你小子贏了？！”張云中擼了一把自己的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遠的標把子，他們一共打了三，但是次次都是西澤爾贏，他開始懷疑人生，自己這第五軍神槍手的稱號到底是不是真的。

　看了戰績反饋半響，張云中最終只好選擇相信現實，不愿的將那把黑配槍扔給了西澤爾：“它以后就是你的配槍了，我技不如人，愿賭服輸。”

　西澤爾失笑：“我原本也沒有要這把槍的意思，是您非得要比的。”

　張云中扯著皮子瞪眼睛：“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槍整個聯邦也就這麼一把，北斗實驗室出來的孤品！”

　他是個大嗓門，說話的時候隔了老遠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因此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句：“張三，我在長亭走廊就能聽見你，要不要給你全聯邦廣播啊？”

　張云中訕訕的閉了，著聲音道：“總參，你來的還快，哈哈哈哈。”

　西澤爾聞聲看向門口，迎面走進來的是材高挑的靳昀初，很瘦，立的軍服領子襯得脖頸修長，墨鏡往鼻尖了一點，的目著墨鏡上沿瞥過來，打量了一眼西澤爾，道：“和你媽長得還真是像。”

　西澤爾看著的肩章和領銜，再加上張副師長剛才的稱呼，立刻就猜到了是誰——大名鼎鼎的邊防軍總參謀長，靳昀初上將。

　這是西澤爾第一次見到本人，但是在此之前卻已經深聞其名，畢竟當年在中央軍校讀書的時候，可是被稱作“聯邦第一天才機師”，上一個敢這麼的，還是遠日紀，第一代人機互機甲問世時的首位神力縱機師，云照上將。

　西澤爾敬禮道：“靳總參。”

　靳昀初“嗯”了一聲，直截了當的道：“我來接你去北斗星。”

　西澤爾皺眉：“去北斗星？”

　“暮元帥的意思，”靳昀初簡短的解釋了一句，“走，邊走邊說。”

　星艦已經升空，幾乎瞬息之間就遠離了諾阿星的大氣層，航速逐漸平穩之后，靳昀初問道：“311艦隊到底發生了什麼？”

　西澤爾沉默著，也猶豫著。這一路他遇到了太多事，他猶豫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你父親通訊過暮元帥，”靳昀初淡淡道，“就算你沒有撿到張云中的配槍，我們也會很快找到你。”

　西澤爾沉靜深綠的眼眸泛起驚訝的神，主要是沒想到他爹竟然會為了找他而去主找死對頭暮遠元帥。

　“311艦隊的事后續我會親自跟進調查，”靳昀初接著道，笑了一聲，“怎麼，不相信我？”

　西澤爾搖頭：“不……”

　因為牽涉到林，牽涉到楚辭和朗寧，他現在應不應該將這件事全盤托出？

　錫林已毀，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邊防軍的總參謀長，這件事該由誰來管，怎麼管？不論林是否罪孽深重，可錫林那些無辜的人，他們的生命，難道只是宇宙塵埃？

　“艦隊剛一離開提取押運的新月44基地沒多久，第一次躍遷之后就落了被埋伏的包圍圈。”

　西澤爾將之前對林說過的經過大告訴了靳昀初，只是涉及自己的時候，只是簡單的道：“躍遷中途出了意外，逃生艙一直飄了快一個月，遇到了春秋星系的鐘樓號，然后他們將我留在了一個斯托利亞的空間站。”

　他最終還是沒有將錫林發生的一切告訴，西澤爾想，等到回去首都星，他得想個辦法進叢林之心，他得弄清楚林到底是誰，以及……他的姑姑，和這件事有著什麼關系。

　后面的發展就變得很簡單，靳昀初也對斯托利亞被星盜襲擊略有所聞，時間地點都對得上，靳昀初的關注點又回到了311艦隊的事上：“你懷疑，艦隊和新月44都有問題？”

　西澤爾“嗯”了一聲：“只是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靳昀初嘆道，“你就更不能回首都星了。”

　西澤爾道：“我可以去北斗星，但是在這之前，您能不能先送我過去一趟斯托利亞空間站？”

　“那里還有個人在等我。”

　==

　“怎麼你今天也不上班？”

　楚辭覺得人間迷，自從找過左耶之后沈晝就去過一次學校，難道校長不會把他開除嗎？

　“不會的。”沈晝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拿著菜刀頭也不回道，“我是學校的特聘老師，而且就算解約了，我也可以去找別的學校或者去做家庭教師，不死。”

　楚辭心想這不是死不死的問題，主要是他以后也想找一份這樣的工作。

　“那今天晚上還吃土豆燉嗎？”沈晝說著，終端上忽然有通訊進來，他接完之后放下菜刀，回頭對楚辭道，“吃不了了，左耶說今晚去空港接頭，他查到頌布的消息了。”

　楚辭豁然抬頭：“這麼快？！”

　“他的速度一向很快，今晚去空港。”沈晝說著，卻皺起了眉，“往常都是直接發通訊，或者去黑市的酒吧，從來沒有哪一次去過空港，但他倒是不會騙我……”

　“還是謹慎一點，”楚辭提醒道，“帶件武。”

　楚辭本以為像沈晝這樣，黑夜白天兩幅面孔的閑事主任，好歹會有點裝備，沒想到聽見他這麼說，沈晝竟然“嘖”了一聲，然后思索半響，將目看向了案板上的菜刀。

　楚辭：“……”

　打擾了。

　夜。

　正常運作的空港雖然不如白天人流穿梭，但是依舊會有幾趟貨船進港，沈晝和楚辭按時抵達空港，等了半天也不見左耶前來，就在他們以為要出岔子的時候，黃的左耶才從一輛機械智能叉車的集裝箱里跳了出來，他穿著綠的安全服，整個人好像一剛跳下秸稈的玉米。

　背上還背著個碩大的背包。

　他一上來就對沈晝使勁揮手：“走，別說話先跟我走。”

　沈晝：“……你這是要干什麼？”

　左耶暴的拽著他的袖子往前扯：“最近風頭，我們去個安全的地方說——”

　一低頭看見楚辭，語氣崩潰道：“我，你怎麼還帶著這個小孩啊！真是你兒子怎麼的？！”

　沈晝無語：“我哪來的兒子，這是我……我學生。”

　左耶更加崩潰：“我就他媽沒見過找報販子買消息還帶著自己學生的！你算什麼正經老師！”

　他叭叭的說著，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別的什麼，聲音有些抖。

　楚辭低聲問沈晝：“我覺得他有問題，要不要撤？”

　沈晝卻皺起了眉，道：“再看看，說不定有收獲。而且他應該不會騙我。”

　這樣說著，他卻警惕起來。

　左耶道：“最近的風聲是真的，黑市的破酒吧都關門了。待會去一架飛船的船艙里，要是有臨檢，你們就說我們因為貨款起了糾紛，在協商怎麼解決。”

　左耶回頭看了看沈晝，見他腳步已經已經有所停頓，咽了口唾沫，低聲音道：“你要找的那人是個殺手，職業殺手。”

　他說到一半快步往廊橋走去，沈晝不得不拉著楚辭跟了上去，才聽見他繼續道：“有兩起案件警察注意到了他，頌布這個名字被警方通緝過，很有可能不是真名。”

　“第一起案子的現場在卡斯特拉的長河星，死的是個人，傷口是肚子上被絞開了一個。

　“第二個案子就發生在主星，死的是個小孩，死因和那個人一樣。”

　左耶說著大步走上廊橋，進到了船艙里。

　“他活的范圍很有可能就是卡斯特拉——你上來啊！”

　沈晝站在廊橋的對接門口，沒有再往前。

　他緩緩的皺起了眉：“左耶，你要干什麼？”

　左耶一愣，滿是的眼白翻出夸張的驚愕來：“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

　沈晝緩緩道：“以往的你，可從來不會在我付錢之前，就把目標消息說出來。”

　左耶的瞳孔狠狠了一下，他了臉：“我就只說了無關要的，沈哥，你現在上來，給我錢，我就把剩下的重要部分都告訴你！”

　“既然我一聲哥，”沈晝拉著楚辭開始往后退，冷沉的說，“那就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哥！！”左耶滿臉沈晝后有鬼在追的焦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人間悲劇了似的，語氣凄慘的喊，“我都你哥了！實在不行你爸爸！你救過我的命我不會坑你！爸爸我求你了你就上來吧！”

　“告訴我真相。”

　沈晝話音剛落，左耶忽然甩掉上的背包，連滾帶爬的撲向對接門口的一面艙壁，他一掌排在艙壁上——廊橋就緩緩自己抬了起來，對接門口忽然發出一強勁的吸力，將楚辭和沈晝兩個人吸了過去！

　他們像兩個皮球滾梯，骨碌碌的就順著廊橋滾到了星艦艙里，楚辭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聽見艙門“鏗”一聲關上，而耳朵里埃德溫忽然道：“這艘星艦正在啟急躍遷。”

　楚辭剛喊：“躍遷去哪兒？！”

　悉的輕微眩暈就包裹住他，失重隨之傳來，星艦已經進了空間場。

　左耶往后退了兩步一屁坐在地上，雙岔開，吁吁的氣，念叨：“幸好我機智還記得對接門上有急按鈕——”

　沈晝就爬起來，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他的領直接將他提了起來：“你到底在干什麼？！”

　左耶嘆了一聲，苦的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門找頌布干什麼，但是我被盯上了！”

　沈晝抓著他的手一頓：“什麼？”

　“他背后的勢力肯定不簡單，”左耶恐懼的看了一眼虛空，就好像有什麼未知的、不可名狀的東西會從那里冒出來一樣，“他們已經發現我在調查頌布，下午的時候去筒子樓找過我一次，幸好當時我不在，房東，”左耶咽了一口唾沫，“房東被他們殺了……”

　“然后籃子就告訴我說，有人去黑市的破酒吧找我……”

　左耶說著，幾乎快抖了落地的骰子，卻還是對沈晝出了難看的笑容：“我膽小，咱們出去躲幾天，躲幾天等風口過了再回去……我真不會坑你，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惜命的很，你知道的。”

　沈晝放開揪著他領的手，無奈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左耶扯著領，嘟囔道：“我要告訴你你肯走？你不得直接殺過去非得看看這伙人是誰……”

　楚辭心想這家伙對沈晝倒是了解。

　“躍遷的目標點是哪里？”他問。

　左耶忙不迭爬起來：“我去問問，去問問……”

　沈晝無語道：“你連人家要去哪都不知道就直接跟著走？！”

　“今晚只有這一艘船出港，”左耶抓著頭發道，“不跟著走就得立刻沒命！”

　他說著打開了通訊，而那邊的顯然是坐在駕駛位置上，一個絡腮胡、紋紋從脖子紋到下上的大漢聲音如雷鳴的道：“我們去二星！”

　楚辭愣了下，下意識問：“二星是什麼東西？”

　埃德溫在他耳朵里解釋道：“霧海的明日星，被那里的人們稱作，‘二星’。”

　楚辭：“……” .w. 請牢記:,.